29.
清江的夜晚下了沉雾，走出闹市区，两侧的居民楼静悄悄，偶有几声狗叫。
长灯林立，斑驳树影印在小路上。
谢辞牵着何晚意，将她指尖捂热。
何晚意低着头，踩着脚底自己的影子，漫无目的跟随谢辞步伐。
“何律师，我们已经在这栋居民楼转了三圈了。”谢辞停住脚步，将何晚意掰到自己面前。
“谢总，今天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不用管我，快点回去吧。”何晚意习惯性的礼貌，然后转身，闷头向黑暗中走去。
谢辞轻叹一口气，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在饭桌上，没看到她一刻起，他的心已经飞出来了，酒过半巡，他干脆扔下慧智的人，跑到郝安大厅的酒店，撞上这一幕。
“他们的话你不用当真，有些事我可以出来辟谣。”谢辞还是要聊回到事情本身上，他想让何晚意开心的回去。
何晚意依旧低着头，撵着脚底的树叶说：“要是觉得影响你了，你就对外发布公告吧，我都能接受。”
“不是我，晚意，是你的名声。”谢辞抓住何晚意肩膀，将她半提起来。
何晚意这才看清谢辞的脸，焦急，担忧和关心……
何晚意不是石头，她知道，谢辞为她而来。
眼眶逐渐红润，何晚意逃避的低下头，徐徐说出：“美丽真是个可笑的错误，我努力想在行业中站稳脚步，却总有质疑声，只因我是女生，长得漂亮，没缘由的接收到恶意。”
“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过来轻松的生活，但我不想重蹈妈妈覆辙，我妈妈原本是个医生，有自己的能力，但嫁给爸爸后，放弃工作，最后为家庭付出到人老珠黄，不再有从前的美貌，爸爸开始出轨不回家，妈妈精神受刺激跳海，爸爸被情人设套骗走万贯家财，最后开着车冲向悬崖……”
何晚意不经脑子，一连串说完这些话，深吸一口气。
其实这些话从看到父母尸体后，已经默读了很多遍了，直到如今，都无法弥散，像一道恶咒紧紧缠着何晚意。
谢辞听完，凝顿一瞬，将何晚意抱紧怀中。
“你非常优秀了，没人可以用美貌来伤害你，晚意，来我公司就职吧，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
何晚意深锁在谢辞怀中，暂且享受当下，没有再回话。
对面的马路边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辆宝马缓缓停下。
秦天豪摇下车窗，一眼认出谢辞。
随即，他拍下照片，驾车转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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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意。”看着何晚意下车，谢辞伸出修长的双指，拽了拽她的衣摆，将人留在车里，总觉得相处时间不够多，“我说的话，你认真考虑一下。”
何晚意心情有些回笼，总算是扯出一丝笑意，点头：“今天谢谢你。”
“晚意，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谢辞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弛开，他的目光锁定向何晚意嘟起的嘴唇上。
出于本能，他向何晚意靠过去。
手机铃声不高不低的响起，谢辞眉头微皱，打算关掉。
当“妈妈”一栏闪现时，他低骂一声，接起电话。
“小辞，你有女朋友了？”电话那头直接是质疑的语态。
谢辞捏了下山根，将头靠拢车背，淡声说：“妈，我在忙，回去说。”
“什么回来说，你现在是不是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小辞，你都有未婚妻了，还去找别的小姑娘干嘛，赶快分了……”许美静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中。
何晚意将头压低，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此时很慌，心想害谢辞挨骂了。
另一侧的谢辞丝毫不知车里坐着的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直接与许美静硬刚起来：“妈，我说了我不会结婚的，我只会和自己心仪的女生结婚。”
“小辞，你都没见过她。”
“妈，我挂了。”
谢辞挂掉电话，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烦躁的转动着手机。
这是何晚意第一次见这样情绪化的谢辞，内心瞬间愧疚，要不然直接跟他说了？
其实我是你的未婚妻。
可是……
砸在秦天浩手里的一千万可能要不回来，郝安会伤心，自己呢？会和谢辞结婚吗？
何晚意不敢再想下去，她一直给自己的暗示就是，项目结束，她和谢辞就没有关系了，最多是甲方乙方的关系。
和谢辞在一起，结婚生子……何晚意不敢想。
“谢总，我走了。”何晚意几乎是逃走的，很快消失在小区门口。
谢辞伸手，只抓住一个飘荡的身影。
何晚意，你总是在最接近那层窟窿纸时逃离。
谢辞拿出手机，给何晚意发了条消息：未婚妻是家人安排的，我不会和她结婚。
等了许久，只是许美静一连串的质问。
谢辞扔掉手机，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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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谢辞找到许美静，他说要和所谓未婚妻见一面，他想当面跟她聊聊。
许美静联系了秦天浩，秦天浩顿觉惊喜，但由于没有何晚意联系方式，决定明日直接找到何晚意，带她去见面。
天下着濛濛小雨，何晚意中午去取咖啡的时候才知道，小跑着往咖啡店跑。
秦天浩带着他儿子秦羽拦住何晚意。
“晚意，你妈……”
何晚意扭头就走。
秦羽上前一步拦住何晚意，秦天浩继续说：“收拾老房子时，看见你妈的钢琴，不要的话就扔了。”
“你凭什么扔我妈东西。”何晚意站住脚步，转身质问秦天浩。
“放家里碍事，你要的话就取走。”秦天浩见何晚意上钩，朝一旁的宝马车偏头，“我带你过去，赶紧叫车拉走。”
何晚意跟着秦天浩上了车，全程没有说话，看着车驶入别墅区。
“这是去哪儿？”何晚意坐直身子问，印象中没见过秦天浩有这么大的房子。
“去见你的未婚夫。”秦天浩直言不讳。
“停车，我要下去。”何晚意高喊。
“外面下着雨，你下车干嘛，我先把你送过去。”秦天浩坐在副驾驶，一副得逞的样子。
“再不停车，我就报警了。”何晚意威胁。
秦天浩叹了口气：“晚意啊，舅舅是为了你好，你那个未婚去已经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了，你得赶紧拿捏住他，就靠咱这长相谁能不喜欢。”
“停车！”何晚意拍打秦天浩椅背。
秦天浩也不耐烦了：“你还不如你妈呢，我送你妈进那混蛋房间后，她很快屈从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何晚意浑身一颤，原来一模一样的手段，她那可怜的妈妈也经历过。
真是太可悲，太可恨了。
何晚意拉动门锁，头脑一片空白，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停车，笨蛋，人都跳下去了，快停车！”秦天浩拍打还在高声唱歌的秦羽。
秦羽一脚油门踩停，两人飞出去撞到玻璃。
秦天浩低骂一声，下车找人。此处路面高起，两侧是枯萎但杂乱的草丛，草丛外围是一片阴暗的树林。
“晚意！”秦天浩朝树林喊去，惊起一片觅食雀鸟，唔呀乱飞过后，又陷入无限的静默。
“爸，她人呢？”秦羽姗姗来迟。
“还人呢，早跑了。”秦天浩揪着秦羽耳朵骂，“你也不上点心，开车不管车锁，天天让老子费心。”
“爸，别打了，我去何晚意家里蹲着还不行。”
“先一等吧。”秦天浩单手叉腰，进到车里给许美静去了一个电话。
许宅
宽大的沙发两头，许美静在一侧摆着果篮，谢辞在一侧看着书，谁都不愿打破僵局。
“叮铃铃……”电话响起，许美静放下果篮去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怎么不来了？”
“哦，发烧了，现在流感是挺严重的。”
“那注意休息吧，改天再见。”
听着许美静一通聊，谢辞也大概了解情况，放下书起身跟陈山说：“把车开出去吧。”
许美静挂掉电话，冷着脸看谢辞。
谢辞转软了语态：“妈，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见。”
“行了，这次见不到就算了，等下次让他们先定时间和地方，你必须跟我去。”许美静言辞要求。
“好，我也挺想见见我这个未婚妻的。”谢辞将头偏转，神情凝重起来。
原本以为今天就把事情摊开的，没想到这个未婚妻还挺有手段，真想等到婚礼那天再见面吗？
谢辞不会让她得逞的。
雨越下越大，谢辞坐在车后，阂上双眼，想如何把这个未婚妻揪出来，或者如何把秦家铲除掉。
“boss，我好像看到何律了。”陈山放缓车速，向路一旁指引。
谢辞蓦然抬眼看去。
何晚意一身白色羽绒服，浑身湿透，满是泥泞，一瘸一拐的，地上留下一串血珠。
车开到何晚意边上，陈山很快停了车，谢辞冲了出去，将何晚意拉住。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雨幕将两人掩盖住。
何晚意被拉转回身，没有一丝触动，低垂着头，顿了两秒抬起，一双眼睛红肿无神。
谢辞浑身一颤，像他保护的洋娃娃被人丢弃在雨中一般，他将何晚意抱进怀中，轻轻呢喃。
“晚意，没事了，有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