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幼受苦了,早知......早知会如此,当初我和你爹爹就该狠狠心......”
“娘亲,我.....我不后悔嫁给裴哥哥。”姜幼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红着眼抬头。
看着女儿痴心不改的模样,姜母抿唇,低头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忍住了劝女儿和离的冲动。
其实也不算冲动,昨晚得知消息时,姜府大惊失色,她一时冲动只想着连夜接女儿回家,被姜父拉住后才作罢。
二人商量后,由姜父打探消息,若是裴行之真的闯下滔天大祸,便接女儿回家,再劝她和离。
但是姜母深思熟虑后,消息没到她便想着让女儿和离了,毕竟进过刑狱那里的人,以后就算出来也很难再有好的提升和前途。
“娘亲。”姜幼拉着她的手,急切道:“女儿想求爹爹......救救裴哥哥。”
姜母拉着她的手进了院子,包容地笑了笑:“好孩子,不用你开口,你爹爹早就去了同僚那里打探消息了。”
“爹爹他......”姜幼感动地红了双眸,握紧姜母的手,她一直以为爹爹对自己很凶,是不喜自己过于愚笨。
姜母爱怜地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轻声道:"你爹爹素常对你们严厉,只是怕你们几个顽皮镇不住你们,他啊,对你们的爱意并不比娘亲的少。"
才不是,她在心里反驳。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十岁,已在私塾读过三年书。
那天天气正好,凉亭内,她和七岁的幼弟高兴地逗着庶兄新买来的百灵鸟,嫡姐坐在一旁焚香抚琴。
爹爹回家看到后,冷着脸走近,考问她如何看待道德经中的那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看着笼中的鸟儿灵机一动,笑答:“大象是不会发出声音的,但是小鸟会。”
爹爹冷着脸问嫡姐,嫡姐停下抚琴,思索后回答:“世间的一切事物,宏大到一定程度上,便是再无边界之分,恰如人的境界便是如此。”
爹爹点头赞许了嫡姐,冷着脸骂自己愚钝不堪,还罚自己抄一百遍道德经,自己抄了三天,手都红肿了,娘亲求情,爹爹还是不放过自己,最后她愣是没日没夜抄了半月才抄完。
见她走神,姜母轻笑:“幼幼是不是又想起小时候,被爹爹罚抄书的事情了?你啊,可真能记仇!”
她连忙垂眸摇头否认。
“没有最好,等你爹爹回来,可别再躲着他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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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她回到卧房休息。
一进门,看到墙上挂着裴行之送自己的山水图。画中,峰峦叠嶂,水流潺潺,松竹翠影摇曳。
恍然间又记起,那人带着画,科考前赠别她,面带微笑低吟,嗓音温柔至极:“山川秀丽入画卷,心慕卿颜意绵绵。卿卿,乖乖等我回来娶你,好吗?”
她当时红着脸哑声,只知催他快些走。
原来自己与他在一起,一直羞意胆怯,从来没有直言过心意。想到这些,她心里又热又酸。好想快点见到他,对他说一句自己只想嫁他。
她躺下,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不知此刻裴父裴母已经坐上马车,前来姜府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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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父外出打听,一夜未果,又是被裴母好一番奚落。
迫于压力,无奈之下只能携妻前往姜府拜访,希望可以从姜家那里得到具体消息。
被门前小厮恭敬引入姜府,裴父已不再如以前来时低头畏缩,他高高昂首,挺着胸膛,胖胖地肚子被显得更加突出,但他毫不在意,俨然把自己当作姜府的半个主子。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和姜县令做上亲家。
裴母打量完姜府的布置,瞪了裴父一眼,恨恨咬牙,想当初他们裴家未落魄时也是如此般豪华的。
二人到了堂屋坐下,丫鬟们倒上热茶,摆上点心,留下一句“老爷随后就来”便退下了。
片刻,姜父走出,裴父站起身来行礼。
姜父挥挥手,二人入座。
“亲家,行之的事......”裴母神色急躁,抢先开口。
姜父冷着脸,严肃道:“令郎的事,我已打探到一些,不方便多说,姜家只答应会从旁协助,其余不会过多介入。”
被对方气势唬住,裴父一时不敢出声询问,假装低头品茶,在裴母眼神威胁下,他僵着脸笑问:“那......姜大人,他们有说是因为什么?这朗朗乾坤下,就算天子抓人,也要给个罪名吧?”
姜父低头啜茶,神色一顿:“确实是天子要抓人,具体罪名尚且不明,裴大人有种可自个儿问去。”
裴父握着手中的茶盏抖了几抖,支支吾吾开口:“下官......下官自是不敢的。”
裴母恨铁不成刚,没好气撇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转头对姜父委婉笑道:“令爱与吾儿已经结为夫妻,按理说,吾儿也是您的女婿了,我们两家已是一家......”
“很快就不是了。”姜父冷着脸打断,继续道:“令郎年轻气盛,酒后失言,还想拽着我女儿送死,倒是想的美。若你们答应和离,姜家还能尽力从中周转。”
裴母拍桌冷笑:“什么酒后失言?吾儿最是谦逊,此事绝无可能!姜大人不帮助也得帮助,吾儿一天不得安全,姜家休想撇开裴家独善其身,要死就一起死吧!”
姜父气的呼吸急促,面色通红:“你......你!刁妇!”
裴父面色如灰,吓得从凳上跌倒坠地,拍着双腿哀吼着痛哭流泪:“逆子啊逆子,坑死爹啊,为父要把他扫地出门,不然裴家要亡在他手啊......”
裴母猝然站起身,气势汹汹拉起裴父,扇了他一耳光:“老废物你敢,裴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堂屋乱成一团,姜父铁青着脸,招呼着侍从把他们请出去。
姜父内心十分后悔当初答应二人的婚事。
探花郎什么的他一点也不稀罕,裴家父母二人并不好相与,偏偏女儿是个死心眼,非君不嫁的。对她没办法,他只能给裴行之压力,没想到对方虽有才华却也年轻气盛,朝堂没站稳脚跟,却是先参与起党羽之争,这不,京都才子流云诗晏,酒后失言被人捏到错处,一纸弹劾奏章告到天子那里,天子大怒,收押刑狱。
现在别说裴家,他都没能力捞他出来。除非,身居三公,或许还有可能。可小小地方县令和县承,又哪里能和那样的大人物搭上线呢。
只能劝女儿和离了,不然她性命难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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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三姐,听说你归家了,刚好来看我最近新学成的枪法!“小少年一身红衣踏马而来,利索翻身下马,肩扛长枪,一脚踢开姜幼的房门。
姜幼坐起,迷迷糊糊看向来人。少年面带笑意,剑眉星目,眸光熠熠。
“二弟?”
“三姐,快出来!”屋里耍不开他的枪,他把姜幼从床上拉起来拽到屋外。
姜嵇今年十三,个头不足六尺,十尺长的枪倒是耍的颇有气势。一部长河落日舞完,小少年把枪扛在肩上,红着脸,亮晶晶的双眸紧盯姜幼。
姜幼露出笑容点头:“很厉害!吾弟颇有大将之风采!”
听罢,少年骄傲昂起头,稚气未脱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
姜幼抬眸看到小院门口的马,眼皮一跳,迟疑下:“只是阿嵇就这么把武场的马骑回家,若是被爹爹看到......”
“不可能,爹爹忙着在堂屋招待裴家呢。”
“公婆来了府上?”
姜嵇满不在乎点头:“是啊,很快就不是了,爹爹都要让你们和离了,要不等和离三姐就嫁给师父吧。”
“什么和离?为什么提到和离?”姜幼怀疑自己没睡醒。
姜嵇抓了下脑袋,摇头:“我也不清楚,刚经过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吵起来了,然后就听到爹爹说到和离。马走的太快听不清。”
姜幼沉默了会,道:”我去问问娘亲。“
“三姐,我还学了大漠孤烟,你要看吗?”单纯的少年不知姐姐心事,只知舞枪时姐姐和自己都很开心,自己想逗姐姐开心。
“改天看吧,我先去娘亲那里一趟。”
“不用去了,为父会和你细说。”严肃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姜父背着手冷着脸走近她的小院。姜嵇立刻快跑几步,侧身想要挡过正在糟蹋小院花草的马儿。
“姜嵇!立刻给我把这个畜生送回武场!”姜父怒气冲上脑门。
“不是爹你听我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哦不是,我是说我马上把马骑走......牵走。”小少年牵着马快速溜走,琢磨着寻一个姜父看不见的位置再骑上马。
“幼幼,不请为父坐下吗?”姜父看向姜幼。
“爹爹,请坐。”她抿唇指了下院子中央的石凳。
接过雁晚沏好的茶水,父女二人静坐在院中石桌上,一时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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