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归莫离也无法理清事情的始末：“我们先离开这里。”

忽然感到背后阴风森然，两人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一袭红色嫁衣的女人向他们走过来，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艳若桃李的面容。

“你，你是什么人！”玉璇壮着胆子问。

女人歪了歪头，笑起来：“你们要去哪？”

“难不成是你抓了我？”玉璇怒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皇妹！”

“都不许走，你们都要留在这里。”女人慢慢走过来，美艳动人的脸孔忽然开始出现裂纹，皮肤血肉一块块的剥落。

“呀！鬼呀！”玉璇吓得大叫。

刀势犹如电光疾闪，女人的躯体被斩断了，倒在地上，却仍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咯咯，你们哪儿都不许去。”

“快走！”归莫离知道自己无法应对鬼邪，立刻拉住玉璇逃离。

“哎呀！”玉璇却忽然被什么绊倒了，回过头，只见地上伸出一双手骨，抓住自己的脚踝。

归莫离发觉自进入这个这个空间后，便丹田虚空，真气全无，只得奋力挥刀斩碎手骨，黑色的空间里却伸出更多的枯骨，在半空里搜寻着她的位置，只要触到了衣襟、发丝，便死死拽住再不松开，直到拿刀的手也被牢牢箍住。

“莫离，怎么办？莫离！”玉璇惊慌大叫，眼真真看着归莫离被无数白骨抓住、撕扯、湮没。

不远处的红色嫁衣又慢慢撑起，包裹着那具残缺的血肉，继续朝他们走来：“我说过，你们是我的，哪儿也不许去。”

“救命呀……”玉璇不住的后退，“救命呀！小远！小远，救我!”

丁怀远猛然惊醒，看了看仍然沉睡着的玉璇，他叹了口气：“玉璇，我知道错了，上次逃跑是我不对，你起来打我咬我好不好？”

可是眼前心爱的人却仍然不言不语。

“天都要黑了，书生和莫离怎么还没有回来？”门被推开，常氏兄弟走了进来。

“啊？他们没回来吃午饭么？”丁怀远这时才想起来，自清早贺归两人出去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们。

“就是啊，一整天没消息，我去监造司问过，说他们俩午前往皇城西角林附近去了。”常百草说道。

丁怀远担心起来：“常神医，你们看着玉璇，我去找找他们。”

贺云声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回想起昏睡前的情景，不禁有些慌张的四处环顾，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他慢慢起身，只觉得脚下像踩着碎石。

忽然不远处出现一线朦胧的光亮，贺云声犹豫了一下，寻光而去。

渐渐走近了，只见是一个宫女，慢慢转身过来，赫然见她怀里抱着一件还未绣上鸾凤的嫁衣。

贺云声刚想上去说话，忽然一个男人走进了视线。

宫女望着他，笑起来，两颊浮起红晕。男人轻轻抱住了她，她把头放心的依在男人的肩上，笑容里满是幸福。

忽然笑容凝滞了，她睁大了双眼，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口插着的匕首，无助的抓住男人的衣袖，男人推开了她，衣袖被扯掉一块，她的身子顺着墙壁慢慢滑下，画出一墙的血红，终于倒落尘埃。

“啊！不要！”贺云声想冲上前去救，却被无形的气墙阻隔着。

男子蹲下来试了试她的鼻息，给她喂服了什么，再将她抱起扔进废井……视野再次黑暗下来。

“这到底是……”贺云声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向后退了几步，却忽然觉得脊背发冷，猛然回头，只见背后赫然站着满身是血的宫女，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匕首。

“啊！”贺云声大惊，跌坐在地上。

“我知道……他怕我说出他的秘密……可是，我这么爱他，又怎么会出卖他呢……”宫女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

“你……”贺云声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打量那个宫女，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你是彩儿吗？”

“他说的话……我从来不怀疑……他让我来这个可怕的地方，我也毫不犹豫……可是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那天，我专门偷拿了嫁衣来……想给他看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

贺云声慢慢站起来：“彩儿，你……那件嫁衣呢？”

“嫁衣……”彩儿的面容渐渐变得充满恐惧，“我的血让她苏醒了，她带走了嫁衣，她来了，好可怕……”

“好可怕啊……好可怕……”一时间四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黑暗里慢慢浮现出无数残破扭曲的脸孔。

贺云声努力保持冷静：“彩儿，是谁带走了嫁衣？你们怕的是谁？”

彩儿的神情又变得木然，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那么爱他，怎么会出卖他呢，他怎么会不相信我呢……”

“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该杀你啊。”贺云声有些感慨这个可怜女人到死的痴心。

“可是我不恨他，”彩儿移到他面前，空洞的眼睛带了笑意，“你帮我告诉他好吗？我死的时候想告诉他，虽然他杀我，化我尸骨，我却还是爱他的……”

贺云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告诉他！”

彩儿笑了，身边无数的脸孔也随她一起慢慢隐去。

“彩儿，嫁衣呢？嫁衣被谁拿去了？”贺云声追问。

“丽妃……娘娘……”

一切昏黑与迷障忽然散去，清辉洒下，四壁青苔斑驳，贺云声抬头望去，头顶上是圆圆的井口，上弦月，悬在井口上的天空。

轻轻吐了口气，脚底下还是硌得难受，低头去看，才发现踩着的尽是白惨惨的尸骨。

“啊！”贺云声脚下一软，又差点跌坐下去。

“太残忍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尸骨？”贺云声不忍地摇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具尸骨，衣物还没腐坏，指骨紧紧地攥着一角衣料。

贺云声走过去，把衣料拽出来，他记得，应该曾见过这衣料的主人……

“书生！归莫离！”忽然井外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我在这里！”贺云声急忙大喊，“我在井里！”

月上中天，太后本该准备安歇，然而此时慈宁宫却不再安静了。掩翠居的人偷偷带了丁怀远和贺云声，乔装打扮夜访后宫，不合规更不寻常，可事关公主性命，一切便也顾不得了。

“太后，草民知道此举是大罪，但是事关公主与莫离的性命，只好斗胆了。”贺云声有些焦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知道他们如此“冒犯”事关玉璇，早已屏退宫人，只留下一个心腹，此时见贺云声这样说，便急忙命他起身细说。

“今天归莫离和贺书生去查访玉璇中毒的事，后来就失去音讯了，我觉得不对劲，就去找他们，”丁怀远接道，“结果刚才在西华苑附近的一个废院子里找到书生，那时候他掉到了院子的井里，而那个井里竟然全都是死人骨头。”

太后本来端着茶杯，听到这里，杯子忽然失手坠地，摔碎了，茶汤溅了一地。

“太后？”丁怀远有些怀疑的望着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太后有些呼吸急促。

“奇怪的是，原本我和莫离都在内宫之外，皇城西角林附近，却不知怎么会到了内宫里的废井里。”

贺云声说着，只见太后面色惊惧，却仍然不言不语。

“太后，您知道丽妃娘娘么？”贺云声有些急切的问。

“不，不……我，我不知道。”太后更加慌乱了。

贺云声看出她有所隐瞒，于是跪下直言：“太后，草民只得线索，此事和一位叫做丽妃的娘娘有关，莫离她……失踪了，公主也还是昏睡不醒，草民别无他法，太后如果知道丽妃的事，恳求您让我们找到线索，救救他们。”

太后紧紧捂着胸口，像是在平静回忆所触及的恐惧，只见她面色变幻不定，欲言又止。

“太后！救救玉璇！求你了！”丁怀远重重叩头。

“怀远，快起来，玉璇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救她。”太后赶紧命心腹的宫人扶起丁怀远。

许久，像是陷入了遥远却深刻的回忆里，她终于开始慢慢追溯往事：

“三十年前，我方列入妃嫔，排位宁字，位列丽妃之后。丽妃貌美却根本是个疯子，那时候宫里常有些宫女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当然，我也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才知道的，她听信一个邪道士的疯话，为了保持自己的美貌不衰，时常要用处子的鲜血沐浴……”

“怎会这样残忍？”贺云声不忍道。

“她做的那些事，的确只有妖怪才做得出来。她曾在西宫有一个别院，那个别院种着四季常青的花草，美不胜收，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在那么美的一个地方，杀死那些小宫女的，在她们还活着的时候一点点的放她们的血来沐浴，然后再将她们的尸体扔进西华苑的废井里，你们也知道先皇早年间宫里发生过一次走水，西华苑那边被烧毁，一直没能全部修造复原，那里也就成了废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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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嫁衣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