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忆起了那一日,公瑾离去的那天夜里。
主公浑浑噩噩地从里间出来了,脸上泪痕未干,手中紧握着公瑾的玉佩。
我还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失态的模样。公瑾死迅传出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疯颠的,拔出佩剑要向在场的所有太医问罪,直到被一众大臣拦住才作罢。
主公自此大病一场,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半月有余。我中途前去看望过一次,半梦半醒间,他低声唤着周瑜的名字:
“公瑾,是你回来了吗?” 他说着便抓紧了我的手,像是害怕再度失去一般。
几乎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只有透彻心扉的凉。我用自己的体温捂着他的双手,企图让他感受到一丝丝温暖。
门口的小侍卫催了好几次,要我尽快离开这里。我狠下心来松开了他的手,却在临行时被拽住了衣袖。
“公瑾,你带着我一起走,好不好。”他双眼微微睁着,泪水早已浸透了眼眶。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不忍心打破他心中的幻象,只能与他一同沉沦其中。
那天过后不久,主公竟奇迹般痊愈了。消息传来的同时,他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是主公即刻召我前去。
“伯言,快快请坐。”他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沉稳,与那日脆弱的模样大相径庭。“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行事一向懂进退,知分寸,颇有公瑾当年的风范。若是将这兵符交予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我望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兵符,似有冰冷而刺眼的光芒照射在我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便拒绝了:“臣惶恐,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更不敢与公瑾相提并论,还请主公另寻他人。”
从前的主公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把兵符交予一个刚来没几年的新人。不仅领军经验少,对内又不能让东吴一众文武大臣信服。若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些,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番推辞又是作甚?你是孤属意的大都督,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你。”
“谢主公厚爱,此事实在是不妥,恕臣不能领命。一来,臣在军中并无威望,也从未带兵打过仗。二来,与江东众臣为主公效力的时间相比,臣算得上是初来乍到。”语毕,我看着主公陷入了沉思。
“罢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伯言一直留在我身边便好。”他期许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却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主公,伯言会陪着你成就春秋大业。”我的语气坚定而诚恳,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我既是这样说的,也是打算这样做的。我从未奢求过统领三军的权力,所求的不过是在主公身边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哪怕他将我看成别人的影子。
于我而言,主公好似这天上皎洁的明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读。或许从前公瑾还在的时候,我就对他抱有幻想,却从未付诸实践。我犹豫过,挣扎过,却做不到坦白。
“我愿意相信伯言所说。”他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我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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