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那么多观众,除非你跟灯球走一块。
江逾白现在就是这个处境。
距离当街甩脸的风波已经过去小半个学期,基本再不会听见有人谈论这件事,更别说认出江逾白了。可只要他在公共场合与陆云舟走在一块,那些标签就会立马为他按上定位。
他就是江逾白——陆云舟的舔狗、死缠烂打的同性恋。
更别说江逾白也很少在食堂好好吃过饭,和陆云舟前后脚走进去,他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在跳。
一列列队伍人头攒动,闲聊打闹的嬉戏声在江逾白耳朵里轰隆隆地反复回响,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俩,充满探究欲的目光把人从头扫到尾。
江逾白很不喜欢,大脑不间断地发送危险警告,他想逃。
赶紧买了东西回教室吧,江逾白低头跟在陆云舟身后,束手束脚地把自己缩成一条。
到了窗口前,陆云舟顺手拿起了堂食餐盘。
江逾白慌了,扯住陆云舟的袖口:“要,要在这吃吗?”
陆云舟颔首,把另一个餐盘递给江逾白:“少用打包盒,低碳又环保。”
江逾白语塞,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但陆云舟已经拿着打好的菜去找座位了。
没办法了,他舍命陪君子……
认识陆云舟的人基本都听说过江逾白,陆云舟受了多少仰慕,江逾白也差不多受了多少鄙夷。某种程度上,两人确实是齐头并进的。
但陆云舟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超乎江逾白的想象。
只见陆云舟刚落座,周围本来还显得空旷的桌椅顿时有了人气。
江逾白拿着餐盘寻找陆云舟的踪影,就犹如在韭菜地拔一根葱。
他好不容易找着了,却发现陆云舟周围早已是“高朋满座”。
陆云舟身旁的同学更是自来熟,与他聊起竞赛题,两人讨论得有来有回。
陆云舟赞赏对方的解题思路,一副志趣相投的模样。
看起来没有江逾白的位置,他还要过去吗?
江逾白捏着餐盘,指尖用力得发白。
过去了,他又要被别人看不起,那些话题他也liao'bu'o'l,岂不是在陆云舟面前自取其辱?
站立愣神的片刻,肩膀被撞开。
重心偏移,江逾白手中的饭菜差点直接倒了。他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还是避免不了让油汁泼湿了校服下摆。
“啧,小心点!”
迎面撞上来的人毫不客气,看江逾白狼狈的模样,居然还笑了,分明是故意的。
恶意是一滴墨,晕染成不可名状的不安。
江逾白低头避开视线,却看见脚上那双洗得掉胶的白色运动鞋正踩在一滩油污上,灰黄的瓷砖模糊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他同世界都变成了油腻作呕的胶质。
这样的世界里,却有一个陆云舟在等他。
长时间的纠结和伫立,令江逾白备受关注。
他还是选择走到陆云舟身边,闲谈的声音戛然而止,陆云舟旁边的人讶异地看着他,仿佛都在说他江逾白不识趣。
“这没位置了同学,去别的地方吧!”语调上扬,阴阳怪气。
江逾白把这当作耳旁风,既然陆云舟邀请他一起吃饭,那他就算是要走要逃,也得名正言顺体体面面地!
“陆云舟,我走了。”
即使你的身边没有我的位置,我也要宣告自己曾经来过,不算失约。
“走去哪?”
江逾白的转身被陆云舟强行暂停,他把江逾白掰回来,把搭在一旁的外套拿了起来。
“你的座位在这。”
陆云舟用外套腾出的空位却只够容纳半个屁股。
见此,他对刚才出言不逊的人礼貌地微笑,“同学,这是我们先占的座,麻烦你挪一下。”
那人震惊地长大嘴,他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没想到陆云舟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咬着牙暗骂:“神经,有人不早说。”
他端起自己吃了一半的饭,临走时还不忘朝江逾白翻个白眼。
江逾白诚惶诚恐地坐下,各种视线压得他不敢抬头,冒着冷汗,只顾往嘴里扒饭。
这是陆云舟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他跟别人起了冲突。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说江逾白一厢情愿的谣言,终于可以停歇了?
他和陆云舟的友谊,是双向奔赴的……
一旁的陆云舟看起来倒是很惬意,他尝了几口饭,便再也没动过。
这是个测试。
他没从一开始就招呼江逾白,就是为了试试江逾白的胆量。
看江逾白够不够胆走到自己身边,够不够胆继续做他的“朋友”。
而江逾白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待。
经过这一出,江逾白倒贴的说法确实少了。
江逾白很感激陆云舟的良苦用心,总当“田螺男孩”帮陆云舟收拾学习后的如战场般凌乱的桌面。
今天他提前到了教室,正准备大展身手,却看到陆云舟桌面上的东西已经堆起了小山。
这是什么情况?
江逾白走过去,拿起桌面的物件,那竟是用精美的包装纸裹住的一件件礼物,边角也注明了送礼人。
爱你的林晓。
原来是告白礼物,她又要整什么名堂?
江逾白拿着东西,正要深入研究,后门传来几道不同的小跑声。
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江逾白就被抓了个现行。
“别动!”
男生大喝一声,带着几个人冲了上来,控制住江逾白。
江逾白看他们面熟,似乎是林晓的朋友。
“就知道你要破坏,”男生把礼物夺过,得意地说:“我们特地在这等你呢。”
“你们要做什么?”
林晓不是那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江逾白不明白她的路数,思路十分慌乱。
“呵,你放心,我们和你不一样,不会把你咋样。”
几人押着江逾白藏进楼下茂盛的灌木丛里。
“你只要别乱动,别出声,一会事情办好了就放你走。”
江逾白受制于人,只能听从。
腿在灌木丛里蹲得有些麻,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群人开始在地面上摆蜡烛,撒玫瑰花瓣,天色恰时暗了,火光围成了一个爱心。
众人齐齐欢呼,自然是主角入了场。
江逾白眼睁睁看着林晓引着陆云舟走入烛光,走进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陷阱。
少女的情谊简单而直白,她拿出一枝绽得正艳的玫瑰,大胆地送给陆云舟。
“陆云舟,我喜欢你。”
“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无法停止在意你。”
“你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梦想……”
江逾白愣怔的双目映着少年们温暖的身影,嘴唇无声地在动。
他在心里跟着默念,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跟陆云舟说这些话的人是他!
身后的人用膝盖顶住他后腰,压着嗓子:“你抖什么抖!别乱动!”
江逾白已经听不进去了,眼前变得雾蒙蒙的。
他想起一年级时,自己曾经试探过陆云舟,问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陆云舟当时回答的:“热烈的,非我不可的爱。”
他想起,他们刚认识林晓时,林晓热情的裙边。
想起,一起打羽毛球,林晓向陆云舟请教时亲昵的姿态。
还有,她活泼的问候以及不断的礼物情书……
陆云舟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人群向主角簇拥,像是玫瑰花瓣层层护住花心,浪漫的氛围下,人的理智往往被激情冲淡,被感性替代。
主人公之间发生了什么,江逾白不清楚,只听见那闹起了阵阵欢呼声,看管他的几人也开始松懈,一切都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除了江逾白。
他冲出灌木丛,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奔离。
心脏一抽一抽地在痛,明明只是朋友,明明早就知道没有可能!
怎么他还是无法接受,陆云舟身边有个比自己更亲近的人?
都是他太贪心了,他和母亲一样,是个爱情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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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的旧实验室里,空气中扬满了灰尘。
黄毛叼着吸烟和哥几个面对面蹲在地上,用力把地上的泥沙打了起来。
“三带一对!”他得意地把脸凑了一圈,“要不要,要不要?”
“不要?不要我就出,我再出,完了!”他双手一拍,揽过他兄弟的脖子,“快快,给我拿钱!”
“欸,又输了,”小弟手在口袋里摸了好久,心疼地将自己最后一点赌资上交,“老大,我又没钱了,啥时候问江逾白那小子再要点?”
“败家玩意!”黄毛叉腰站起来,思索了一下,“后天,咱再去堵他一波!”
“好!”
“老大英明!”
“拿到钱,我们就去吃顿好的。”他搓了搓手,幻想美食在嘴里慢慢化掉的滋味。
“你们想要多少钱?”
背后冷不丁冒出一个陌生人,黄毛进入战备状态,没好气地问:“你谁啊?我要多少钱关你屁事!”
“怎么,你也想被我们照顾一下?”
听到这话,小弟们撸起袖子,开团秒跟。
那边的人连忙后退,举起双手摇摆,“我没这癖好。”
他眯起眼笑,模样竟和陆云舟有三分相似:“只是有笔生意,想和你们谈谈,我想买你们手上的视频。”
黄毛纳闷,他怎么知道这事?
“你们一次问江逾白拿多少钱?”
黄毛比了个耶。
“二百?”
“两千!瞧不起谁呢!”
那人比了个手势。
黄毛不屑:“你这也没多多少,装啥啊。”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拎得清。
对面的人悠哉地收回了手,趾高气昂地仰起下巴:“我比的是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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