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赫的目光寸寸掠过沈彦脸上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盯着他露出的尖利牙齿,想起胳膊上留下的淡青色齿痕,眼神忽然变得富有侵略性,有一股莫名的酥麻浮现在胳膊上。
他目光下移,落在沈彦身上披着的那块白色布料上,透过那块碍事的宽大不了,仿佛能窥见细瘦匀称的腰身。邢赫眯起眼睛神情变得微妙,舌尖抵上了尖锐的虎牙。
沈彦猛地打了个寒颤,眉头皱紧,头皮有些发麻,觉得邢赫这表情不太对劲,看得人直心慌。
他虚张声势地上前两步,趾高气昂地扇了股阴气,恶狠狠道:“怎么?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就是想骗我?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再欺负我!”
邢赫抓住沈彦的手,抬眸和沈彦对视,目光丝毫没有因那股莫名扑面而来的风而退却。
手掌的温度传递过来,沈彦顿了顿。
怎么这么热?
不会是昨天晚上躺在他身边时间太久,把人冻坏了吧……
沈彦偃旗息鼓,凶狠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小声问:“你……没事吧?”
邢赫当然没事,他眼睫轻颤,回过神来,笑着回答沈彦的上个问题。
“你看你晶莹剔透,皮儿薄馅儿多,肯定能一口一个!”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这话听起来就格外的诡异。
一个人说要一口一只鬼。
他果然是在威胁恐吓!
沈彦感觉后背的汗毛一瞬间都立了起来,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连忙甩开邢赫,手腕从他的禁锢中抽离出来,生怕下一刻眼前的人就要化身什么邪魔歪道,将他一口一口吞吃掉!
他连连后退好几步,瞪着邢赫。
片刻后,气呼呼地做了个鬼脸,飘了起来,挑衅道:“那也得你先抓得到我再说!”
邢赫挑眉,缓缓站起身。
一人一鬼你追我赶好一会儿,邢赫才喘了两口粗气,抬脚朝卫生间走去。
沈彦见他抓不到自己,得意地从空中飘下来,跟在邢赫身后进了卫生间。
看着邢赫洗脸刷牙,他踮起脚使发梢稍微高于邢赫鸡窝般的发顶,收起眼底的窃喜,语气严肃道:“你以后不许随便发脾气,更不许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威胁我!我一旦发火,后果不堪设想!”
邢赫觑了眼站在身侧搞怪的小鬼,含着一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沈彦认为他这是答应了,欣慰地在邢赫肩膀上拍了拍,揉着肚子说道:“我今天早上还想吃馅儿饼。”
随即见好就收,离开了邢赫的卧室。
吃过早饭,沈彦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消食,同时开启新一天的祷告。
今天的祷告内容和以往有所不同。
作为一只靠吓人为生的小鬼,沈彦希望能够持续提高自己的吓人技巧。
和邢赫和谐共存的计划大概率泡汤了。随时随地化身无情夸夸机这种事沈彦根本做不来。做不来就意味着他和邢赫之间的和谐邻里关系变得脆弱无比,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被赶出家门去。
不过他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大不了换一个饭票。
可他的吓人技巧实在不怎么精明,现有技术供不起他吃饭,就只能寻求精进。
不能离开这里,又不能找邢赫练手,沈彦有点犯难了。没有训练怎么会有提升?
他很快想到了阿白,那只高冷的狮子猫。
说干就干,沈彦飘回杂货间清点自己的家当,制定了一份详细而精密的计划。
下午两点,温暖的阳光斜斜照进室内,在玻璃窗下划出一片暖洋洋的地带。
一只白猫正趴在木纹地板上晒太阳,半合着眼懒洋洋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它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发出动静的树丛,眼睛猛地睁开,瞳孔竖起紧紧锁定一处。
那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它肉粉色的耳朵动了动,确定声响之后支起四肢,缓缓绕过打开的阳台门,跳上窗台观察起来。
低矮的灌木丛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抹灰色的身影挤在中间艰难前行。或许是不小心,时不时还能看见它刺出灌木的黄黑相间的毛发。
空气中传来“呜呜”的低吼声。
“喵~”阿白有点疑惑地歪着头,看向不断朝自己靠近的不明物种。
沙沙——
灌木丛中的生物停了下来,发出两声低哑的吼叫。
阿白分辨片刻,抬起前爪试探性地扑了扑眼前的叶片。灌木丛里传出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股挑衅的气势。
阿白的瞳孔彻底竖起,露着尖牙,朝灌木丛中的生物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宣誓自己的地盘。
那道挑衅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阿白的回应愈演愈烈。
阿白终于忍到了极点,确定好挑衅的生物的位置,后腿用力蹬着脚下的地面,像一只离弦的箭,迅速扑了上去。
在它发出动作的同时,灌木丛中的不明生物站了起来,露出了真面目——一只由白色碎布拼接出的、满身血痕和伤口的布猫,体积是自己的将近十倍大。那些黄黑相间的毛发,是落在灌木丛中间无法清理的枯叶混杂着不明物种的头发。
“喵——”
凄惨的一声猫叫,阿白伸出爪子在这只不明物种脸上划拉几道,随即被吓得直往旁边的树上蹿。
两秒钟后,那个诡异的布猫像是泄了气一般,缓缓缩回灌木丛中,顺着原路蛄蛹回去。
阿白在树干上紧紧盯着这诡异的画面,瞪大了眼睛,好久都没缓过来。
它几次三番伸出爪子想要下去,但视线落在那只诡异布猫消失的地方,它一百八十度转身,从院子里回到客厅卧着。
沈彦回到杂货间,迅速将头发恢复原状,把脸上画的黄黄黑黑的东西擦掉,扯下自己的白布屏息观察起来。
看着差点被捅穿的布面上 浮现出的一道道爪印,他心疼地皱起眉。
他的财产!
出师未捷布先没。阿白的爪子竟然能刺穿老大送他的布!
以后他出去吓人,会不会被同行嘲笑啊!
沈彦想了想那些可怕的场景,将那两道爪痕按到心口,仰躺在地面上把自己摊平,自闭地闭上眼睛。
邢赫和许明泽约好了今天见面,和几家人商量他手里最后的股份归属。他中午又去找了邢姚一趟,言辞恳切地诉说一遍自己的要求,两人掰扯了好一会儿。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才回到家。
沈彦不在求神拜佛,供桌前的蒲团上换了一个客人。哦不对,是客猫。
阿白正襟危坐,连尾巴都定在蒲团上,朝正中央的佛像发出轻柔的声音。走到侧面,还能看到它的两只前爪合十,轻微的上下挪动。
邢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扯下领带,换下皮鞋,迈开长腿往里走。
上楼换了件衣服,他拍了拍杂货间的门,叫沈彦吃饭。
“今天晚上我带了食悦居的牛舌,现在还是热的,出来吃吧。”
没有动静。
正当邢赫疑惑,准备再敲一次门的时候,沈彦穿墙而出,低垂着头往前飘。
路都不看,一副颓丧至极的姿态。
邢赫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问:“怎么了?”
“没事。”沈彦猛然回神,转过身站得笔直,“我都闻见味道了,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吃?”
“……楼下。”
邢赫下楼给阿白添了点猫粮,从供桌下取出三支香点燃拜了拜,随后在餐桌前坐下,缓慢地吃自己的那一份。
他的目光时不时看向站在供桌旁,明显没那么有食欲的沈彦,缓缓眯起眼睛。
和早上离开时候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沈彦这是怎么了?
他顿了顿,眼神在沈彦身上裹着的那块白布上停了下来。
款式改了。
原本沈彦把这块白布当斗篷,浑身上下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把两条胳膊露出了大半。
长度不变,还是拖着地面,但腰部做了收窄的处理,被几条布料缠绕出一块越十厘米宽的腰带。
邢赫手指轻轻点击桌面,发现了华点。
一直穿一样的衣服确实容易疲劳,想要换换款式穿也无可厚非。
那沈彦现在这个低落的状态……
他手残把料子剪坏了?
有可能。
邢赫默然片刻,打开手机,重新翻找出裁缝的联系方式,询问发货时间。
半条牛舌入胃,沈彦却只尝了个味道。低头看了眼被改成紧身衣的家当,他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他学会的吓人的技巧本来就少,现在好了,道具被他弄坏,往后能用的办法就更少了。
他要是哪天离开邢赫出去讨生活,饿死的几率就更大了!
要不回去找找老大,撒泼打滚求老大再支援一块白布?
这个念头刚生出就被沈彦否决了。
老大也不富裕。
他一只鬼要拉扯那么多鬼生活,哪儿来的那么多工具可以借给自己?
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沈彦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继续回去自闭。
邢赫叫住了他。
他一时之间也摸不准该怎么讨沈彦高兴,余光瞥见客厅里的阿白,想起昨日的经历,抱起阿白朝沈彦招手。
“你来摸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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