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初一时说不出话,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堵得她喉头和眼眶都发酸。
白涟栀看着她瞪大一双眼睛望向自己,泪水马上要夺眶而出的模样,伸出手轻轻替她拭了拭,而后在她头上摸一把,“早点休息。”
她仍旧默不作声,只是乖乖将头埋进被褥里,不再有动静。
白涟栀拍拍拱起的被褥就起身离开了客卧,顺道将灯熄了。
黑暗之中,时郁初的心防有些崩塌。她未曾想过,一个人能这般无条件地对她好,哪怕相识短暂。
现世间也许就师尊一人了。
她自是不知白涟栀心里的算盘珠子,也从摸不透她的想法,只念了她的好,在哭过的疲惫之中沉沉睡去。
这日,白涟栀没有再早早去吹箫给她的宠儿们听,招呼了时郁初同她一起坐在院落里的大榆树下。
“你不是猴急着要学,生怕我不授你吗?今日便从感受灵、练习引气入体开始。”白涟栀笑着逗她。
她自知理亏,还以为师尊早出晚归是嫌弃了她,脸颊上又镀上薄薄一层红。
“您…莫要逗我了。”
“书里怎说的,还记得吗?”
“记得的。世间之物有灵,风中空中皆是满溢的灵气,修道之人要静心打坐做到与灵相通,约莫就可引气入体。”
“书倒背得不错。那么你来试试?”
时郁初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毕竟她先前尝试,未曾成功过。
她闭了双眼,放缓气息,盘腿坐着。
一直坐了半个时辰也未见有甚变化,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风的声音,鸟的鸣叫,还有…师尊的脸。元虚香未散,她应是还在身边陪着。
可她陪了这么久也未等到结果,何时会拂袖离去?想着想着,时郁初有些心急了。
她的气息变得飘忽不稳,睫毛轻颤着,好似再有些什么响动就会破功。
“停,你从刚开始就并未静心。我原以为你多坐一会儿就能集中精力,结果小脑瓜里想什么呢,愈来愈急躁了。”白涟栀开口叫停了这场无意义的练习。
“是。弟子…知错。”
“知错无用,须得改正。集中精力,以你的资质理应不成问题。我也同你一起打坐。”
时郁初再一次合了眼,这回她学了聪明,在心中默念清心经。
屏除了部分杂念的感扰,她仿佛进入了内心的世界里,各种感官都被放大了许多倍。在这个隐秘的空间中寻寻觅觅许久,忽地,她感觉到一阵清风略过自己的皮肤,激起点点痒意。
可不对,她没有听到树叶因风躁动的声音。
这是师尊的灵力在自己周身运转。她感受到了。
再一会儿,是身体的充盈,像是一股水流流进了身体里,冲刷了身体的沉重,漫步云端一般轻盈。
白涟栀不知何时已睁了眼,看着对面的小孩。
认真的模样配上天生淡然的眉眼,倒像个不折不扣的小仙子。
“师尊,我约莫是悟了。”
“悟了?”她笑,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酌了两杯茶。一杯自己抵在唇边抿着,另一杯递给时郁初。
时郁初不明理就,接过那杯茶端详着,“……谢师尊。”
憋了好半天,也只能道一句谢。
“谢我作甚?不是赏你喝的。天黑之前让这杯水听你号令,否则晚饭取消。”
时郁初颇有一种被泼了冷水的窘迫感,抬起头,刚想傲气地说晚餐并非重点,却看见白涟栀脸上的戏谑。
又被她唬住了。
“……弟子知晓。”
“以后回答我无需一板一眼,哪那么多尊卑等级之分。”悦耳的声音从风中飘来,白涟栀已经步入里屋,独留时郁初一人。
时郁初心中一颤,暗道一声“好”。
时间溜走得很快,太阳从榆树顶落到了屋檐上,最后化作遮了半脸的姑娘隐没在地平线边。风轻柔地吹,吹来了归巢的鸟和酣息的猫。
“师尊——”
白涟栀正在里屋读她在山下看着的话本,被徒儿这一声师尊惊到了,手一抖差点打翻旁边的茶。
“作甚?一惊一乍的。”她审视着从院子里跑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味儿的时郁初,捏了一把她的脸。
“师尊,我能控水了!”
她不禁一笑,拍拍弟子的头,“难怪这般高兴。展示与我看看?”
时郁初不自知地牵起师尊的手,引着她向外走。
只见桌上那杯茶水还在,只是少了些许,被她练习时撒出去的。
她缓缓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瞪着那杯水良久,茶水竟真的从杯中徐徐升起,随着她动作的变换被捏成各种形状。
“呀,是真的成了呢。”白涟栀俯下身子,把脸凑到时郁初的脸侧,“半天时间就掌握到灵的控制了,接下来静心修炼便可。我们初儿真厉害。”
初儿。
这是师尊头一回这么叫她。
气息撒在耳朵上,热热痒痒的,时郁初的身子不免一震,瞬间红了耳廓。
啪嗒一声脆响,空中的水失去控制,尽数摔在桌面上,溅了白涟栀一身。
“……”
“师尊……弟子…知错。”她的背后出了点儿冷汗,结结巴巴地同师尊道歉。
果然七八岁的小孩就是最爱闯祸最难缠的。白涟栀轻轻叹一口气,并未多责。
“无碍。”而后拂袖离去,留下愣在原地的小徒弟。
时郁初默默擦干了水渍。
往后的日子,时郁初如同终于被放归自然的野鹿一般,修行之事蒸蒸日上,已经学会将灵力附着在乐器上,还能弄出不小的力量。
她第一次吹响玉箫时,只觉得不似是吹奏死物,这箫好像也有灵一般呼应着她,不知不觉就陶醉其中。音韵附上了她的意志,结成的每一个音符都悉数化作实体,伴在她左右。不过月余,筑基已成。
那天,师尊让她给她的箫取个名字。
灵器头一回接触到灵力就会认主,除非主人道心已毁,否则坚无可摧。
“师尊,您的箫叫什么名字?”
“破风。”
“为何叫这个?”
“从前过得不大好,破风,意思是做个了断,走向以后。”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结情。我的叫结情。”
“为何?”
“这是师尊赠我的,就当是同师尊结的情。”
“我不知师尊的过去,暂且自大一回。我吹响结情之日,您亦当是…遇见弟子的新生吧。”
你来做…我的以后么?
白涟栀莞尔,“人小鬼大。”
脸上又吃痛,时郁初捂着又变红的脸。不仅是被捏的,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说那般自大的话。
“您…您莫听就好了,我刚刚犯浑——”
“好,就叫结情。”
时郁初愣了愣,她看到女人的脸上是不可多得的、诚挚的笑意。逆着光,夕阳把白涟栀衬得更有气色,美人风中倚,朱唇微张,同自己说着温和的话。
彼时她读不懂那个笑容,后来她回味时才惊觉——那是一份信任、一份接纳。
幼年体差不多咯 我好想写暧昧啊啊啊马上就成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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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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