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飞镜镜灵乖乖应声好。

谢云枝抬手将眼前的半面残镜拿过来，试图擦拭镜面上的血迹，却引得飞镜镜灵连连呼痛。

谢云枝垂手停了下来。

飞镜镜灵问：“宿主，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谢云枝道：“帮你擦血。”

“好痛。”飞镜镜灵小声喊道。

谢云枝见状，只好问起别的事情：“这里要怎么出去？”

飞镜镜灵说：“往山洞另外一边，就走出去了。”

“嗯。”

谢云枝将半面残镜存放在储物袋，迈步绕开石台，往另一侧走去。

山洞另一边的甬道亦如前面，两侧有灯盏照明，永久不灭。

飞镜镜灵进了储物袋后，便安静了下来。山洞甬道中，只剩下谢云枝独自一人行走的轻细声响。

片刻钟后，前方甬道越来越亮。

时至谢云枝彻底置身于明光之中，原有的寂静被一阵细碎的鸟鸣声所驱赶。

谢云枝抬眸望了过去。

所见之处，绿水青山，景致秀美。

只是谢云枝觉得眼前见到的，却犹如隔雾画卷，整个环境都透露着一种极不真实的触感。

这时候，一只颜色鲜艳的火红鸟儿从远处飞了过来，不断缩小身形，短暂地停留在了谢云枝的肩侧。

谢云枝瞥了一眼，注意到这只鸟儿身上被勾勒出来的线条与笔墨，思考了一下，然后迈步走开。

火红色的鸟儿站在谢云枝肩头，跟随了她一段时间。

大概是见谢云枝全然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识，鸟儿小声鸣叫一声，委屈巴巴地走开，飞向天际。

其身形不断扩大，转瞬变成翱翔九天的火凤，就此远去，逐渐隐匿了踪迹。

灵泉边上，一群鸟儿在此嬉戏饮泉。其中，一只色彩鲜艳的孔雀抖抖自己，缓慢地舒展开自己绚丽多彩的雀青尾羽。

谢云枝继续往前走去，看了一眼那只孔雀。

其线条流畅，颜墨漂亮。

只是可惜，孔雀美丽的尾巴上，有一块掉色儿了。

俯视翱翔的雄鹰极速冲刺后，落在一截遒劲古朴的树干间，睁着锐利无比的鹰眼，正直直盯着走过林间的谢云枝。

密林最深处，流泻的天光在空旷的中央地带形成了绚丽的光带，清泉流淌过由数块巨石堆积起来的隙间，汇流向远方。

最为平坦的一块青石上方，斜倚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面容秀美，山河作骨，天地灵气为其神韵。

当谢云枝走来时，似是惊扰到了此人。

白衣女子睁眼醒了过来，一双秋水盈盈般的眼瞳看向谢云枝。

下一瞬，女子赤足涉水而来，轻渺地落在清冽的池边。柔软的雪纱半落在清水边，上面勾勒的线条逐渐浮现了出来，隐隐约约，看得不太分明。

白衣女子静静地看着谢云枝。

谢云枝暂且停下脚步，出声道：“麻烦问一下，这里该怎么出去？”

“你要出去？”

白衣女子的声音空灵而轻柔，像是此方天地间最完美的嗓音。

谢云枝应声道：“我要出去。”

白衣女子又盯着谢云枝看了好一会儿，眸中清波隐约幽幽。最终，女子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给谢云枝。

谢云枝道了声谢，朝着白衣女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直到离开了这片密林后，周遭的环境徒然一变，她又才听见飞镜镜灵的声音：“宿主，你为什么不要那画啊？”

“我是剑修，不是画修。”

谢云枝回头，正好看见她刚才走出来的那片密林正在逐渐消失。比远处天地还要大的卷轴缓慢滚动起来，大致能够看得出刚才所见的一切皆是画中事物。

谢云枝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山河灵秀图。

山河灵秀图在《名器录》上有所记载，据传是上古时代一位画修宗师禅精竭力数百年，耗尽一身修为所画。

山河灵秀图上，描绘了上古时代的一片山河。因其染上了那位画修宗师的生机，而由此晋升为半神之器，辗转数位画修之手，最终落在仙灵书院当时的院长手中。

那位院长并非画修，将山河灵秀图送至仙灵武库中。近千年来，山河灵秀图都未曾有过再认主的情况。

飞镜镜灵道：“宿主，你是只要剑吗？”

谢云枝应声：“我是剑修，只要剑。”

“我知道剑冢在哪儿。”飞镜镜灵主动邀功道，“宿主，我可以带你去剑冢。”

谢云枝问：“怎么去？”

“飞过呀。”飞镜镜灵略显羞涩，“你可以踩着我过去。”

御镜飞行？

谢云枝默然想象过飞镜镜灵所说的画面，断然拒绝了它的提议。

半个时辰后，在飞镜镜灵的带领之下，谢云枝顺利来到剑冢入口处。

这个时候，已经有修士从剑冢中获得了自己的本命长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好心的弟子看见新来此处的谢云枝，扬声提醒道：“去万剑林，那里剑多。”

万剑林附近果然如同此人所说，到处都是长剑满天飞。

一柄长剑从远处疾驰而来，在其剑柄后，还拖着个人。这人一边叫一边喊道：“慢点儿，慢点儿飞啊，我晕剑啊……”

另外一边，一座剑山上，有个弟子一口气拔了十把剑出来，引得剑山崩塌，将那名弟子埋在一大堆剑底下。

他为了爬出来，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腰带给崩断。

万剑林中，吵吵闹闹，就显得独自安静地走在其中的谢云枝尤为显眼。

不多时，有什么从谢云枝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谢云枝回头看了过去，一柄通体雪透的剑浮立在她面前。

雪剑察觉到谢云枝的目光，兴奋地转了转，又跳了跳，在谢云枝面前跳了一支剑舞。

正当谢云枝准备上手的时候，雪剑却忽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距离，然后“砰”的一声，雪剑剑鞘炸开了花。

雪剑指挥着自己的剑鞘，又在谢云枝面前，跳了一支“开裙”剑舞。

谢云枝：“……”

有病。

谢云枝转身就走。

雪剑追了上来，在谢云枝身边，跳了好多支舞。

谢云枝依旧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要找一柄比较正常的剑。”

雪剑嚎啕大哭地跑开，用它那开花的剑鞘张开脚丫子跑了。

谢云枝沉默地在万剑林中逛了一圈，并未找到一柄看起来稍微正常些许的长剑，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在万剑林旁边，还设立有一片占地更为广阔的剑林。

谢云枝走进时，发现这片剑林中皆是独立剑山。每一座剑山上，只有一柄剑。

相比于万剑群魔轮舞的隔壁剑林，这片剑林则是要安静许多。

谢云枝走了几座剑山过后，便在一处岔路口遇见了熟人。

“谢师妹。”

这一次，郁临渊的面色比上一次好看了许多，不再苍白若纸，而是稍微有了些许的血色，但其身上的病弱感却依旧不曾消散。木簪半挽于发间，墨色衣袍勾勒出青年清瘦的身形。

谢云枝应声，倒是没有想到郁临渊也是剑修。

此前在戊九队伍之中，此人不显山不显水，从未在众人面前真正出手过。

郁临渊似乎看出了谢云枝的疑惑，解释说：“我不是剑修，不过是随缘而至，觉得此地或许与我有缘吧。”

谢云枝语气平静：“祝你得偿所愿，有所收获。”

郁临渊道：“会有的。”

简单的交谈过后，两人就此分开，一人往东，一人往北而去。

谢云枝往东走了几座剑山后，看见一柄简单至极的剑，于是迈步走上了这座剑山。

剑山四周覆满了雪，通体银白的剑正傲然立在剑座之上，孤傲若冰霜。

谢云枝轻眨了下眼睫，抬起手，欲触碰到眼前这柄剑——

忽然，“咻”的一声，有什么存在破空而来，一把推倒了这柄剑，转而替代在原本的剑座之上。

谢云枝将要触碰到此剑剑柄的手蓦然顿住。

旋即，她若无其事地把手给收了回来。

艳如火焰的剑身上，勾勒着神秘繁复的花纹。剑身的气息竟令这座剑山上的白雪瞬间融化殆尽。

“战战战！让我们战起来！”

剑鸣嗡嗡出声，散发着炽亮的光华。

谢云枝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剑山底下的银白长剑，转身就走。

“战战战！我们一起去战斗！”

谢云枝盯着挡住她去路的长剑，扭头换了个方向，选择了一把冰蓝色长剑，开始登山。

于是，一直跟在谢云枝身后嗡嗡长鸣的长剑率先一步登上这座剑山，“轰”的一声将那把长剑给赶了出去。

“这一世，我要为你拿下整个世界！”

霸占别剑位置的长剑赫然爆发出艳绝风华的光彩，将整片剑林给照得彻亮通红，就连天幕之下的雪云在此刻都被染上火焰般的颜色，成了火烧云。

还在登山的谢云枝顿时默然无声。

她真的只是想要一把……正、常、长、剑！

剑尾巴还在冒火的长剑似乎察觉到了谢云枝的退意，从剑山顶上径直冲了下来，竖在谢云枝面前，赫然出声：“认我为主吧……不对，是认我为剑吧。”

这片剑林内，其他剑皆是因为火烧云而躲了起来。

谢云枝有些头疼。

她觉得刚才那把通体银白的剑很好看，像谢疏行一样，她喜欢。那柄冰蓝色的长剑也很不错，跟谢疏行的灵力同一种色泽，她也喜欢。

唯独眼前这把剑，剑身颜色通红，不像；性格暴烈，不像；属性似火，不像。

哪哪儿都不像。

谢云枝沉默瞬息。

长剑持续铮鸣。

一人一剑僵持良久。

谢云枝终于抬起手，握住眼前长剑锋利的剑身，径直一划。鲜血自她掌心流了出来，染在剑身之上，转瞬隐没无痕。

完成认主契约后，谢云枝感知到眼前长剑与自己的契约联系。也就是在这一瞬，她也感知到本命长剑的想法。

“这一世，我们要杀到剑眼通红、天昏地暗！打爆这片大陆！”

谢云枝抬眸看了一眼剑身通红的长剑，淡漠开口：“戾气这么重，你跟谁学的？”

“我有一个小弟，是一把魔剑，从前偶尔向我进献这些话。”

谢云枝原本往外走的身形短暂停了下来，急得这把剑连忙道：“你已经认我为剑了，就不准再想其他剑了。”

“那把魔剑不好，剑灵都沉睡在这地下好多万年了，哪里像我这般活力无限？”

“所以，你比它还老。”

谢云枝一句话顿时令她的剑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整个武库上方，蓦然响起一声嘹亮至极的凤鸣。一只彩凤翱翔于天，其光影占据了武库南面大半个天幕。

谢云枝抬眸望了过去，在她掌心的万里一线牵也于此刻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道灵线正指向那个方向。

容筝在武库以南。

那是凤首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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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