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谢云枝走出半步，向其他人展示自己此时抽到的首位签：“我是第一个过去的人。”

向来倒霉透顶的她，这次运气倒是有些好，竟然成为了除试探前路那位弟子之外的头一个过去的人。

谢云枝轻抬眸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弟子，自然包括……颜盈盈，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程清禾见状，应声道：“那你先行。”

容筝道：“过去，过去，我待会儿就过来。”

她的签位在第六位上，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谢云枝将签给收了起来，转身迈步走向对面。

当她缓步踏上光幕通道时，身后的山崖上传来程清禾的询问，问谁是第二个过去的人。

不多时，贺寻隐隐约约的声音通过山崖传了过来：“在这里。”

谢云枝很快通过脚下的光幕通道，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地宫大门前的平台上。

先来的那名弟子正干巴巴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前，看见谢云枝过来，出声解释了一句：“这门好像暂时打不开。”

地宫大门立于万丈深渊之上，唯有此地一块不算宽广的平台可供众人暂且停留。

谢云枝站在地宫石门前，观察着石门上神秘缠绕的纹路。

这时候，先前那名弟子看见新过来的人，又出声解释了一番。

谢云枝轻眨了下眼睫，转眸望了过去。

颜盈盈一身白衣被山崖间的风吹得缥缈不定，此刻正朝地宫大门走了过来。

谢云枝收回目光，往旁侧让开位置。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山崖对面已经有数人过来。

容筝一踏上平台，找到角落里的谢云枝，就问：“这大门还没法打开啊？”

谢云枝应声：“嗯。”

容筝嘀咕一句：“难道非得等所有人到齐了，才能打开大门？这也太慢了些。”

先前提议以抽签方式来决定先后顺序的程清禾，反而是抽中倒数第二位签的人。

他一上来，就以灵力轰向地宫石门，想要轰开这座巨大的石门。结果，石门在他这一击之下，毫无动静。

程清禾低声道：“竟然不行吗？”

此时，狭长的光幕通道上，已然出现贺寻的身影。他已经走过一半路程。

原本还在另外一侧的颜盈盈见到贺寻，缓步走了过来。

却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道灵光自颜盈盈身后而来，转瞬越过她，朝着光幕通道而去，直指万丈深渊之上的贺寻。

光幕通道本就狭窄，只供一人行走，且两侧毫无遮拦。若是正常修士，自然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这光幕，但是如果有人存心使坏，等别人正好站在光幕正中间的时候，出手攻击，那通道的安全性就无法得到保证了。

那支灵剑划破虚空，正指光幕通道上的贺寻。

若是贺寻避开了，必定掉入万丈深渊之中，被武库驱逐出境，失去这一次进入地宫的机会。

幸得贺寻早有预料，提前做好了灵力防御，以掌心御起灵力，主动迎接上那一支灵箭，令其瞬间消融！

地宫平台上，颜盈盈赫然回头，声音中带了些怒意：“你做什么？”

程清禾手中拿着一张弓，此刻正倚靠在石门前，面上淡然道：“颜仙子何必动怒，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此间考核的一些传闻。”

“神器之间讲究打打杀杀，半神器亦是如此。依照我们如此谦让的行动手段，恐怕入不得它们的眼。”程清禾手中长弓已然续满灵力，“故而，我便想着试上一试，看看此举对打开地宫大门是否有些效果。”

角落里，容筝满脸看好戏的状态：“哇哦，打起来，打起来。”

谢云枝平静地看了眼尚且还在光幕通道上的人，并未出声。

此前在对面山崖，当程清禾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谢云枝便记起了这个人的身份。

《朝天命》中，武库地宫此行，程清禾就是那个不断作乱又被不断打脸的炮灰角色。

不远处，颜盈盈与程清禾早已经剑拔弩张，战势一触即发。

寒泉瑶琴，音随人动。

曲调寒冽的琴音在此刻激荡开来！

还在看戏的容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场之中还有乐修，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乐修也是冲着凤首箜篌来的。

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被别人觊觎，有了竞争对手，她怎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看得下戏？

当然是得战啊！

容筝当即就唤出了自己的箜篌，指尖一动，却在下一瞬被一只手给按了下来。

谢云枝道：“别动手，先找进入地宫的办法。”

话音落罢之际，原本还在光幕通道上的贺寻已然踏上地宫平台，加入了颜盈盈与程清禾的战势之间。

本就不算是太宽敞的平台上，一时之间风起云涌，灵力震荡，于虚空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锐爆鸣。

场面一度混乱，战势很快波及到了四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清禾的每一击都能扫中旁侧的人。

其他人避之不及，就被程清禾的攻击扫落出平台，就此被武库规则驱逐出境。

短短数息，地宫前的修士就越发少了。

一道人影被程清禾的攻击所横扫，朝着谢云枝和容筝所在之处飞了过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

那人大叫一声，以为自己就要跌出地宫平台去了，下意识闭上了眼。

瞬息过后，一股力道自其身后袭来，很快托住他的后背，让他安稳落在了可以踩实的地面上。

这人一睁开眼，扭头瞥进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眸。

山崖前的天光明暗不定，正巧落在这双黑眸之中，恰如无波无动的湖面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沉静又漂亮。

“铮！”

直到一声不大悦耳的箜篌音响起，打破了他的失神。

容筝不太耐烦地弹了一个音，嚷嚷道：“做什么发呆呢？挡路了啊。”

此时，这人才想起道谢，连忙出声：“多谢这位师妹出手相救。”

谢云枝垂下手，平静道：“不必客气。”

她略一转眸，很快注意到原本紧闭的地宫大门于此时轰然打开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因过于狭窄，而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谢云枝道：“容筝。”

容筝下意识应声问：“做什么？”

容筝反应瞬息，才顺着谢云枝的目光朝地宫石门看了过去。下一瞬，她几近激动得快要跳起来。飞快从巨石上跑了过来。

另外一边，其他人受战势所影响，种种攻击于虚空间迸发各种声势浩大的动静。

因而，容筝借力轰打地宫石门的声响混在其中，却并不过分刺耳。

直至地宫石门已然被容筝轰开了一大半，战场另一边终于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口吼了一句：“地宫大门开了。”

与此同时，此人迅速从混战中脱身，身形一掠。

然而，比他身形速度更快的，是一支灵箭破空而出，意欲阻止大半身形都已经站进地宫石门的容筝二人。

谢云枝轻掀眸光，朝灵箭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赤焰剑赫然浮现！

谢云枝抬手握住自己的本命长剑，剑鸣声于此刻响起——

“铮！”

炙热的气息伴随着重重剑影一同扩散，灵箭被顿时消融。

只此一剑，赤焰霞光照亮万丈深渊峡谷，震退已经到了近前的数人。

地宫大门外，众人纷纷被这一剑给震退数尺之距。

待到他们稳住身形，反应过来时，地宫石门前已经不见了谢云枝和容筝的身影。

“晚了一步。”程清禾面色略微有些难看，没想到此地除了颜盈盈一行人，竟然还能有人不声不响突破所有防御，“诸位，石门已开，我们何必再战，徒做他人嫁衣？”

说罢，程清禾率先卸掉了自己周身的防备，以示诚意。

此地其他人一时警觉，很快便败给地宫内有神器存在的诱惑之中，遂暂且握手言和，商议互不出手，待进入地宫后再言其他。

一刻钟后，地宫对面的山崖上，有人终于姗姗来迟。

连接两座山崖的光幕已然消失。

“唉唉唉，我就说让你走快些吧。”沉墨慢悠悠地出声，“现在再进去，连半口汤都喝不上了，看戏都错过最精彩的了。”

郁临渊御空而行，无视此处的禁空领域，穿越万丈深渊，很快到了地宫石门前。

他垂眸看地面上的剑痕，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

地宫深处，明灯长燃，驱散尽周遭的所有黑暗。

大抵是因为此地神器考验的规则，谢云枝进来时，便已经和容筝分开了。

她随意选了一条通道，走了进去。

路上，赤焰剑对于刚才那一剑很是满意，现在依旧战意十足：“战战战！剑身不战斗，何苦为剑！”

笔直的甬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谢云枝走上前去，垂手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门后光景如旧，依旧是另一条空荡荡的甬道。

谢云枝迈步走入门后，朝着下一条甬道行去。

不多时，自数条甬道的交接转角处，传来轻细的脚步声。

谢云枝静默瞬息，在脚步声渐近之际，蓦然抬手出剑。

“啊啊啊！”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过后，来人忽地小声喊道，“这位师妹，是……是我。”

谢云枝抬眸，沿着长剑剑身看了过去，是一张隐约熟悉的面孔。

“我叫秦怀霜。”秦怀霜连忙解释道，“就是刚才在地宫外，被师妹救过的那个人。”

“一个师兄还要被师妹救，丢人啊丢人。”

赤焰剑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在谢云枝耳畔，她把架在秦怀霜脖颈侧的赤焰剑给收了回来，转身朝另外一条甬道走去。

秦怀霜追了上来，出声道：“刚才，我都没能好好谢谢师妹。”

这条甬道很快见了尽头，依旧是一扇紧闭的房门。谢云枝站定在房门前，沉思着什么。

秦怀霜见状，解释道：“我刚才就是从这样一扇门里出来的，然后从来时的那条甬道过来，见到了师妹你。”

旋即，谢云枝垂手打开门。

秦怀霜继续道：“就是师妹你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云枝已然进了面前的那扇门。

秦怀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一句“该早点问的”，随后迈步追进门中。

门后，已是新的甬道。

他与谢云枝不过是前后脚进去门中而已，眼下甬道内却已经不见了谢云枝的身影。

“咔。”

甬道内，谢云枝转眸盯着自己来时的门，见它缓缓被关上，便再没了动静。

她思索半晌，才继续迈步朝着下一条甬道走去，直至数条甬道汇聚处，一人身形出现在中间。

“谢师妹。”郁临渊温和出声，“又见面了。”

谢云枝盯着对面这人。地宫开启前，这人还不在那群人当中。

郁临渊看出谢云枝眼中的防备，解释说：“我进入地宫时，是一个人。”

谢云枝收回目光，应声道：“好。”

不约而同的，两人朝第三条甬道走了过去，路上短暂同行。

郁临渊脑子里，沉墨稍显闹腾的声音顿时响起：“哟哟，是小姑娘唉，老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跟一个小姑娘打招呼。”

“你喜欢她？”

“不会。”

“通常来说，一个人会回答不喜欢，或者是喜欢，再不然就是无感之类的答案，或者是以沉默拒绝回答。”沉墨一听郁临渊的回答，说得就更起劲儿了，“你这句‘不会’的回答，倒是很有意思啊。”

“你放心，跨越万年之久的时间，肯定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代沟。相反的是，这种宿命轮回的恋爱才是最带感的啊……”

沉墨发出一阵儿一阵儿波浪形状的尾音。

郁临渊：“你是剑？还是人？”

沉墨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堵了下，才说：“嘿，我只是一把沉默的剑而已，哪懂什么人类的情情爱爱啊。”

“我一把剑，当然不懂得嘞。”

甬道很快到了尽头，依旧是一扇紧闭的门。

谢云枝抬手打开门，看了眼郁临渊。

郁临渊迎上她的目光，开口问：“你先行？还是我先行？”

上一次是自己先走，然后是秦怀霜过门。

谢云枝道：“你。”

郁临渊应了声“好”，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

他的身形走入门内后，谢云枝察觉到一股重力从门把手上袭来，似乎是这扇门拥有了意识，意欲强制关门。

谢云枝攥紧门把手，很快看清了郁临渊进入门后的瞬间变化。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此间无数条甬道共同浮现，在眨眼之间发生变化。纵横交错，上下不定。

进入地宫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在打开门之后，与其他任何一个人相遇在甬道之中。

谢云枝强行抵住面前的门，默然观察着门后甬道的变化规律。直到她从眼前无数条甬道之中，隐约窥见一个人的身影，才迈步走了过去。

身后变换的热闹，随着门自主的关合，瞬间无声无息。

谢云枝没再回头，而是径直朝甬道尽头的分叉口走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谢云枝与对面那人在数条甬道交汇处相遇。她停下脚步，似乎在等此人先行。

甬道内安静了瞬息，才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谢云枝没有丝毫的迟疑，垂手拔剑而起——

“铮！”

“轰！”

两处动静不约而同地响起在甬道之间。

赤焰剑的璀璨剑光掠过贺寻那一张冷静至极的面容，被其避开，打在甬道石壁上，石墙顿时裂开无数细密如蛛网的裂痕。

不太宽敞的甬道内，两人于刹那间交手，又各自短暂地分了开来。

虚空为之而震响，可见其攻击威势之大。

“谢师妹。”

贺寻神情镇定自若，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而是缓缓看向谢云枝，似是不解：“我们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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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