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方芷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景法道长说过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但她心里还是感到隐隐不安。
愧疚感一下子又重新涌上心头,她想,要是自己当时没有拿出那面镜子就好了……
在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把那面诡异的镜子找回来,她不清楚里面的鬼还在不在,千万别让它再继续出来祸害人。
妈妈制止了她想要立刻出院的念头,劝方芷好好待在医院,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在酒店了可以让她去拿。
“你这刚醒不久呢,身体还虚着,就不要再逞强了!妈现在只想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你千万别再……”
剩下的话方芷妈妈说不出口,只是哽咽地盯着方芷苍白瘦削的脸庞,泪珠从眼眶中大滴大滴地滚落。
方芷没有法子,但是她实在不想让妈妈来涉险,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病房里是无声的寂静,谁也不想后退半步。
方芷说要拿一个镜子,这个镜子很重要,自己现在必须要去拿。
“你现在身体不适合出去,妈妈去拿,你和妈妈说长什么样,妈妈仔细找找。”在方芷妈妈眼里,她的建议已经是最好的建议了。方芷说镜子重要,那她可以现在去拿,可以仔细地去找,但方芷不能现在出去。她觉得这是为了方芷好。
方芷看着一步不退的妈妈,嘴巴无声地开合,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忍不住咳嗽出声。
“咳咳咳——”
方芷咳得脸上涨红,泪腺受到刺激,再抬头脸上一片湿润。
“我咳咳,我一定要去拿那个镜子咳——”
她不能告诉妈妈这面镜子是什么东西,但她已经不能再继续犯错了。她比须要去把那面镜子毁掉。
方芷挣扎着从床下下来,精神和身体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无端的愤怒,甚至没有任何的缘由,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现在就去拿那面镜子!
她眼睛泛红,看着还在阻挠的妈妈,哭着扯出一个笑来,哀求道:“妈,我一定要去,别逼我,妈。求你了,妈,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方芷的妈妈还在试图阻挠,她眼见方芷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一边拉住方芷的手腕,一边想要叫医生来。
“小芷啊,别说胡话,休息一会就好了!休息一会就……”
啪——
最后一根弦好像也断掉了。
方芷歇斯底里地跌坐在床边,控制不住的哭喊着:“妈!我求你了!你听听我的话好不好!妈!”
**
郁溪注意到方芷低落的情绪,看她因为无意识过度用力揪住衣袖而泛白的指尖,轻轻拍了拍方芷的肩膀,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啊……”
方芷惊醒,看到快把担忧写到脸上的郁溪,歉意的笑笑:“又发呆了,真是抱歉。又浪费了和鱼鱼在一起的时间了。”
郁溪皱着眉头,替她整理好被捏皱的衣袖,猜到了她心里的负面想法,很认真地盯着方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强调:“镜子在我那里,我师父可厉害了,他已经把它净化干净了!你不用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发生过了就是发生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过几天,我找个师傅把它补好,再给你送回来。”
方芷看着郁溪认真的模样,发自内心地扯出一个微笑,轻轻道:“鱼鱼,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和你做朋友真好。”
她其实能够感觉到郁溪知道些什么。她们三个种胆子最小的人,现在又是拜了个能除鬼的师父,又是结识了厉害的景法道长,怎么可能不清楚镜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什么都不说,但方芷不能什么都不懂。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捧起郁溪现在超级严肃的脸,轻轻捏了几下,哄小孩似的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郁溪。
郁溪瞬间破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气鼓鼓道:“别捏我!郁老师我现在很生气!”
方芷停下手中的动作,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郁老师。”
郁溪摆出自己的职业素养,追问道:“错在哪了?”
方芷老老实实收回手,低下脑袋,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我再也不瞎想了。我以后一定谨遵郁老师教诲。”
郁溪皱眉:“错了!你想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可以俩个人一起解决。”
说着说着,郁溪又翻起了旧账,不满意当年方芷一声不吭地就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你当年被妈妈改了志愿,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你自己,才不是我和宝珠。你不和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三个人都伤心。”
方芷当年本来是想要报珠宝设计专业,但她妈妈觉得这种专业假大空,女孩子不如报个稳定点的专业,就在报名截止前一天偷偷改了方芷的志愿。
方芷得知后和妈妈爆发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争吵,她崩溃地质问:“为什么!我按照你的要求,什么都放弃了!我根本就没有学理科的天赋,你逼着我去学,说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尽力地学,根本不敢放松!我已经和朋友约定好了去报这个专业,你让我以后怎么和她们交代!”
“小孩子过家家的话,你学的这个什么设计又辛苦又不容赚到钱,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方芷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多么荒诞可笑,她已经听了十几年的为你好,但此刻却忽然觉得这三个是无比的令她憎恶,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般,把她整个人都压垮。
她吐得昏天黑地,脑海中只剩下对不起成宝珠和郁溪这个念头。
考前有多兴奋的畅想,现在她就有多惧怕面对俩位好友的质问。
于是,她单方面的逃避了,幻想犹如洪水猛兽般让她不敢去尝试,她的人生此从变得只剩下麻木的黑白,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
她一直是一个失败的人,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连自己的期望也丢掉了。
所以,在大学期间遇到几乎是优秀的代名词的周行时,她错把他的耀眼当成能够照亮自己的阳光。
无端滋生的执念在与周行再次相遇时像久旱逢甘霖的种子般瞬间成长为参天大树。
但这种子的从根上开始就已经坏掉了。
**
郁溪这隔了七八年的旧账翻了又翻,越翻越委屈,账还没算完,眼泪倒是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自己把自己说哭了。
“反正你以后不允许再随便玩消失……”
方芷见状自责又心疼,一把抱住郁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对不起,鱼鱼,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别哭了,小珍珠要掉光了……”
郁溪抽抽鼻子,故作凶狠道:“不许说对不起!”
“嗯,不说,不说。好朋友不说对不起,乖啦。”
方芷无奈地顺着郁溪的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爱哭鼻子的小祖宗给哄满意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以后有事,一定要找我!”
分别前,郁溪强硬地拽住方芷的手,努力伸长自己抱花的那只手臂,朝着方芷伸出尾指,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方芷失笑。
两个小手指紧紧地勾在一起。
郁溪满意了。
她抱着花,挥手送别方芷。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啊。”方芷不放心地叮嘱。
郁溪转身比了个OK的手势。
**
月亮静静的高悬在天边,没有云彩的遮挡,郁溪单手抱着花,抬头仰望月亮,是淡黄色的。
“像蛋黄派。”
郁溪轻轻说道。
邬珏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他没吃过这个叫蛋黄派的东西。
小区这条路上现在没人,空荡荡的,只剩下站立的路灯.
郁溪突然收回赏月的目光,转头看向邬珏,笑道:“有机会请你吃。”
她又忘记了邬珏是个鬼的事实。
看他这身古装打扮,肯定没吃过蛋黄派,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立个灵位,把东西供给他的话能吃到吗?
有机会试试吧。
邬珏回望过去,看着郁溪被暖黄灯光扫过的脸,眼睫轻颤,没有回应。
郁溪继续看着他。
良久后,邬珏轻轻点头。
“哈!”
看到邬珏的动作,郁溪突然跳了一下,双手叉腰,好似奸计得逞的笑道:“既然要收了我的礼,那就得礼尚往来!”
邬珏了然,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尾巴翘起来的郁溪。问道:“你让我帮你替你那个朋友彻底除了那个镜鬼?”
郁溪伸手,贱兮兮地在邬珏面前伸手打了个响指,兴奋回答:“宾果!师父你真聪明!”
“这不是为了个安心嘛,这镜子还缺那一块,我准备明天去那个古玩店一探究竟,为民除害!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份功德,我郁大师要定了!”
这边郁溪说得雄心壮志,旁边的邬珏冷不丁给她扑冷水:“你现在收收小鬼都费劲,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不是有你嘛!”郁溪拍拍胸脯,信心满满。大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就不信那个邪道能干过鬼王。实在不行,邬珏带着她逃跑的本领应该还是有的吧。
邬珏看穿了郁溪的小心思,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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