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吃完，推门而出，就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丫头。

‘慕小姐。’小丫头很自然地走进了屋子收拾。

慕纤站在门前看着诺大的院子中有十一二人分布其中，所有人都各司其职，自己反而像个闲人。

转身又回去，和屋内的人主动搭话

‘你叫什么？’

‘秋叶’

将手边的碗递给她

‘你怎么突然来这了？’

‘家主安排我过来伺候小姐。’

萧邬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他还吩咐你做什么？’

秋叶老实回答‘全都听您安排。’

慕纤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你不用太在意我，这样子我反而会不自在。’

秋叶点了点头。将碗收好，送到后厨，不过半刻钟就又回到了慕纤的房间，

站在慕纤的身边，等候她的安排。

‘跟我出去转转。’慕纤抬步往出走。

秋叶紧紧跟着她的步子。

‘你多大了？’

‘十六。’

‘进府多久了？’

‘从十岁进府，已经有六年了。’

十岁时就开始工作了，跟自己有的一拼。

‘小心！’

慕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秋叶扶住了半个身子。

低头看过去，是一脸惊恐、跌倒在地上的女子。

发丝已经乱了，身上的衣着锦绣华丽，但在主人的不在意和惊恐奔跑中变得凌乱、布满泥土。

上前一步，伸手要将人扶起。但刚一碰上她的手，女子瞬间将她的手挥开。

抬起头，略带湿润的黑色眼珠子带着惊恐看向她。

秋叶拉了拉慕纤的衣袖，在她耳边低语。

‘这是二少爷的夫人，前段时间受了刺激，有些神志不清。’

慕纤想起那张冷漠刻薄的脸。

再看过去，女子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红色的薄唇紧张地抿着。白皙的脸庞上有些清瘦，身子柔若无骨。明明长相是妖艳，在胆怯的情绪衬托下，像是受了惊的波斯猫。

有些不忍心，没有理会秋叶的拉扯，直接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

怕惊扰她柔弱的神经，轻声开口。

‘地上凉，先起来吧。’伸出手，放在她面前。

女子胆怯地看向她，手慢慢抬起，有些犹豫地停下。

慕纤直接拉住她的手，将人小心扶起

‘发生了什么？跑那么快。’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路，很快又带着乞求看向她。

‘帮帮我，我要回家。’

慕纤困惑了。她既然是萧家的夫人，家不就在这。

但她的神色慌张，将此处视为龙潭虎穴，时不时回头看，似乎有人在追她。

‘回哪里去？’

‘回家。’

看她的样子，倒真有些像秋叶说的状况。

但又觉得不像，像是被人逼疯。

‘你家在哪里？’

女子慢慢地轻晃了一下头，有些困惑地望着她。

眼睛睁着，不曾眨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眼睛瞪大，红了眼，满是痛苦。

‘我家？他们不要我了！’颤着嘴，无声的泪落下。

‘他们把我丢给萧莫那个疯子。’

慕纤用衣袖擦拭她的眼泪，轻拍她的后背，想让她平复心情。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就见不远处跑来了五六个丫鬟。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屏住了呼吸，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惊恐地推开慕纤的手，往前面跑。

慕纤想追她，却被后面赶来的人推到一边。

女子没跑出五米远，就被人强硬抓住。女子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但随着队伍的丫鬟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直接拿出一块布，将塞进她的嘴中。

身音瞬间消失，只剩下呜咽声。

慕纤想上前，却被秋叶用力拉住，然后对着她摇了摇头。

慕纤站在原处看着气势浩荡的队伍，知道自己根本就撼不动他们的强硬的行为。

女子动着身子，想挣脱，可无济于事。

直到队伍离开，慕纤也没动弹片刻。

无声的愤怒浸染她的大脑

她想要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女子。

她看起来那么痛苦。如果真是因为她神志不清而看护她，那她手臂上、脖子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伤。

‘小姐。’秋叶小声开口

她注意到慕纤的脸色极差，双目有些失神，低着头思考着刚刚的事。

‘二夫人经常这样，隔上一段时间就跑出来，嘴上说着不好的话。’

试图通过自己的劝解让她宽心。

慕纤拢了拢衣袖，看了一眼女子离开的方向，淡声说‘回去吧。’

秋叶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跟着她返回。

回去后，慕纤跟着秋叶瞎转悠，认识了一些院子的人。

众人见她不拘束，也放松下来，敢多说几句话，逗逗趣。

慕纤随着众人笑，但心里隐约有根刺，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地想起今早遇见的女子。

秋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大致猜出她的烦恼，但也不敢多说。

这件事几乎是府上的禁忌，毕竟萧二公子看上去病弱无害，但实际心狠手辣。

最初二夫人想要跟着人逃出府，被人发现抓回来。二公子动了怒，直接将那奸夫乱棍打死，看护二夫人的丫鬟小厮都没有好下场。有的发卖，有的直接打一顿扔出府自生自灭。

大家对此都心照不宣地隐瞒，刻意回避。生怕哪天祸从口出，落个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心里希望自己的新主子不要多管闲事，惹恼了二公子。

慕纤回过神，正好和秋叶担忧的眼神对视上。

很快就转移视线，她知道秋叶的顾忌。

要真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受罪的大概率会有这个没有权势、为萧府卖命的丫鬟。

直到午膳，萧邬回来。

慕纤主动端着羹汤来到房中，陪他吃饭。

萧邬对她的出现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自然坐下，接过碗筷，开始吃饭。

慕纤咬了一口酥脆的丸子，慢慢嚼着。

萧邬看她垂着头，有些奇怪。

以往的话，她早就将半碗饭吃完了，今日怎么一口都要细嚼慢咽这么久。

‘今日出门的谈生意，听人说，姜家小女回家途中马车翻了，胳膊都要摔断了。’

慕纤听他说的人，思考了一番是谁，反应过来说的是那天推自己摔下楼梯的人，内心说不痛快是假的。

‘这就叫恶有恶报。’

萧邬轻扯嘴角，淡淡一笑。

‘可能吧。’

‘凡事要善行，否则不知道哪天就算到了自己身上。’慕纤抬起头，难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萧邬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动筷夹菜。

‘我今日见到了二夫人’慕纤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很奇怪？’

听到这句话，萧邬没有什么反应，淡然地吃了一口酥肉。

随后放下碗筷，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女子疯了有半个月，还是因为她私通的奸夫被打死。’

慕纤皱了皱眉

‘既然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二公子为什么不将人休掉了，而是留在府内，让人看管。’

反正萧莫不可能是个痴情人，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还能将人留在身边。说不定是要借此折磨她。

萧邬轻轻摆了摆头。

‘不知道，可能是太喜欢了吧，舍不得丢了。’

说得像个物件，让慕纤有些不爽快。

‘要是喜欢，为什么要折磨她？’

萧邬直勾勾盯着她困惑怨怼的双眼

‘喜欢一样东西，哪怕是不如意了，也不会扔掉，让旁人沾染半分。’

慕纤被他的双眼盯得莫名发慌，这话简直就是对自己说的。

而他**裸的眼神，像是紧盯着猎物的狮子，志在必得。

这段时间和他过得太安稳，都快忘了这人的本质就是疯子、恶魔。

讪讪一笑

‘说的可真渗人。’

‘二夫人的娘家人呢？’

萧邬收回视线，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哪来的娘家人，不过是被我曾经三弟买来的戏子。’

‘当时大概想戏弄萧莫，就强行将人送进了他的院子，还办了婚事，说是冲喜。’

慕纤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耐心听着他的话。

‘我那弟弟，一开始很厌恶这女子，将她视为自己的耻辱，多次为难她，但那女子没什么感觉，精心照顾他。’

听到这，慕纤觉得那女子人还是不错的。

‘萧莫慢慢对她也上了心，本来两人这样生活下去，也是和满。’

‘但这女子当初被卖给萧家，就是听闻了萧莫命不久矣，等着丧夫后当寡妇，敛些钱回家。’

萧邬冷笑一声，觉得那女子真是贪财又蠢笨。

慕纤吃了小半碗，想将放下碗。

萧邬又将一筷子的酥肉放进她碗里，示意她接着吃。

慕纤看着碗里的食物，心早已飞到他没说完的故事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将肉放进嘴里。

‘她见萧莫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想要圆房，就趁着萧家乱的那段时间，跟着自己的奸夫跑了。’

‘萧莫得知这个消息时，气的险些吐血，派人追了出去，在郊外的村庄里找到他们，将人抓回来。’

‘那女子眼光也是挺差的，被抓回来后，自己是宁死不屈，那奸夫却将责任全推给了女子。’

慕纤内心一阵唏嘘。

让她敢于抛弃封建廉耻礼仪的人，却是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

‘萧莫给奸夫两个选择，一是抛弃自己的有情人独自离开。’

‘二是两人喝了毒酒，当做亡命夫妻。’

慕纤大致猜下结局了

‘他选了一？’

萧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那女子天都崩了。’

‘萧莫让人上前将奸夫乱棍打死没了气，女子从头到尾都没回过神，之后就疯疯癫癫的。’

慕纤听完这件事，内心五味杂陈。

‘她叫什么？’

简单的问题倒有些难住了萧邬

‘不大记得，只听萧莫叫她念心。’

‘念心？’慕纤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那些仆从苛待她，萧莫不管吗？’

萧邬摇了摇头

‘他房中的事，我那么关心做什么。’

‘你要是看不下去，可以直接和他说。’

说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看向她，似乎笃定她不敢去做这件事。

慕纤确实有些怕那人，直觉告诉自己那人绝不好惹。

但想到念心，心里瞬间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