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闻到些不一样的气味,猜的。”
沈澈说着,低头品鉴着杯中的茶水,不过这茶已是白天烟岚泡着的,现在放久了就有些泛苦发涩。
与其说是品鉴,不如说是小口珉着。
二人这般僵持着,沈澈始终没有抬头与未霄对视和打算。
见状,未霄也不着急,他就着刚才落地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低头俯视身下的人。
此刻月光清冷,应着沈澈原本苍白的面庞更甚。
他的身体,似乎一直都很差……
不知怎的,未霄忽然这般想着。
自从认识他以后,他好像一直在受伤……
心中这样想着,未霄将自己的身体往下压了压。
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近到未霄能够闻到沈澈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而沈澈也能感受到未霄身上灼热的气息。
见状,沈澈原是打算继续沉默喝茶的,手腕处却忽然传来一阵炙热。
惊得沈澈抬头望向未霄,一双清冷的眸子透露出的尽是不解。
当然,疑惑不解的不只有沈澈一人。
感受着手心的冰凉,未霄眉心蹙起,他问:“这些时日,先生的身体当真无碍?此时方才立夏将至,先生的身上怎么还是这样冰冷?”
此话一出,沈澈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他的设想中,未霄并不会关心这些,这人应该直接开始质问他关于文月的事。
想到这里,沈澈手臂用力,试图将手腕从对方掌心抽出。
未霄大抵是觉察到沈澈的意图,也没有阻止,只是在那细腕脱手时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像是在回味什么。
沈澈并没有注意到未霄的小动作,一边轻揉着手腕,仰头对未霄说:“此事就不劳玄龄忧心了。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你为何突然到访?”
“还是一副梁上君子做派?”
沈澈故意将最后一句话说得难听,未霄却不恼,只是“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话。
旋即又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道:“我以为,先生很清楚我为何来此。”
“又或者,”说着,未霄就走到窗边另一处座位坐下,一只手轻轻扶着面前的茶杯,一面又抬头与沈澈对视,“先生的不知道是装的?”
“玄龄多虑了。”
“当真?”
“当……”没说完的话卡在喉间,望着未霄手中的物什,沈澈反驳的话再不能说出口。
“你是何时拿走的?”
月光辉映下,未霄手中的狐狸面具隐隐闪着微光,面具上的纹路,还有往日被头发遮挡住的蓝宝石挂饰此刻都清晰可见。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将这面具隔空在沈澈的面上比对着,玩味道:“这面具与先生当真合适,那么我该如何称呼先生呢?池清?还是……”
“文月?”
未霄终于放下手中的面具,露出沈澈那双清冷的眸子。
他将面具放到沈澈面前,眉宇间尽是发现这人狐狸尾巴的得意。
沈澈垂眸,看着面前这副面具,轻叹了口气道:“唤我表字就是,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究竟是何人?”
“我就是沈池清啊,”沈澈闻言顿了顿,旋即答复道,“我不过一届隐居山野的江湖医师罢了。”
沈澈对答如流,只是可惜,这不是未霄想要的答复。
于是,他轻阖了眼,动作极轻地摇头。
再次睁眼时,他望向自己放还在沈澈面前的面具。
文月……
他想到一个故人,一个已故的人。
“先生,那文月是谁?只是你的一个假名吗?”
沈澈从没有见过未霄这样低落的模样,就是在前几日他在皇帝封将之后,犹豫他与叔父的诺言时也不曾这样。
他像是在哀悼。
“是,也不是。”见状,沈澈接话道,“文月本是我的一位故人。”
“一位故人?”
“是。只可惜,已经不在了,唉……”
一声轻轻地叹息,其中不知藏了多少苦楚。
但又藏了不知多少谎话。
沈澈将头偏过去,望向窗外。
这个故事他不知道在心里演说过多少次,但当他真的要在未霄面前讲述时,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只可惜,说出口的一个谎,总归是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的。
余光中,他看见未霄望向他的眼眸中,有好奇,也有希望破灭后的灰暗。
他在心中暗道:
玄龄,倘若他日你得知真相,莫要怪我……
或许是愧疚心作祟,一滴清泪自沈澈的眼角滑落,看得未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楚。
“先生……”
“嗯,”沈澈应声,旋即他说起了那个排练已久的故事,“文月与我是旧识,当初他还在时,我们二人曾一同协助大理寺办案……”
昨日之日不可追,忆起夜半多扰人。
直到天边的晨光划破夜空,残月逐渐退去,枝头咋起的鸟儿抖落了露水。
手边的茶壶中,茶叶不知换了几回,而对面的座位早已空缺。
昨夜前来试探他的人,终是满心遗憾地离开了。
人已去,茶已凉。
已然退散的黑夜,终是没有带走沈澈的忧愁,他的思绪在故人与未霄之间徘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彻夜失眠了,他的身体开始叫嚣着不适。
有些冷。
立夏将至,我这身体不知能撑多久……
即便这样,沈澈也从未为了自己而悲伤过,早在几年前他就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如此,他便起身推开房门往屋外走去。
院中的银杏枝叶繁茂,偏生得一枝枯枝,今日再看时就长了一片嫩绿色的新叶。
也算是赶上最后的春了。
一路往在宅院外走去,不知是沈澈的错觉还是怎的,今日的霄汉苑中竟意外地安静。
直到沈澈走到大门处,都不见有人的身影。
直到一个娇俏少女的身影迅速从大门拐角处冲出,在看清门口的沈澈时又及时停了脚步,这才堪堪没有撞到人。
“先生!”
烟岚一路跑回来,此刻刚要说话却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见烟岚如此着急,沈澈抬手轻轻在她身后顺着气,说道:“再缓缓,何事如此慌张?”
“死......死人了。”烟岚断断续续地说着,“阿婳姐姐说是朝廷的一个官......”
闻言,一股怪异的预感漫上心头。
只是可惜,烟岚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瞬,裴舟就骑马赶来了。
“沈先生,大公子叫我来请您去大理寺一趟。”
事态紧急,裴舟竟连马车都没备好,只得叫家丁快些将马厩里的马牵出来。
只一眼,沈澈就认出这白马是那日赶回汴京时,他骑的那匹。
而那白马也像是认得他一般,忽然用力挣开家丁的束缚,径直奔向沈澈。
旋即又停在沈澈面前,亲昵地贴近他。
见状,沈澈拍了拍白马的头,随后是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即将动身出发前,沈澈对身后想要跟来的烟岚说:“烟岚,此事这样急迫定有蹊跷。你先去城东医馆,待我回来便去接你。”
“好。”
待烟岚应声后,沈澈便策马疾驰上路。
平日里不行一刻钟的路程,今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赶到了。
等到了大理寺,林檀早就在门口候着。
待沈澈下马后,他便拉着人加快步子往里面走去。
见人如此着急,这让沈澈不由得好奇起来,出声询问道:“径回,发生了什么?”
“户部侍郎田韫死了,这是本月第四个了。”林檀一边拉着人赶路一边解释着,“皇帝得知此事盛怒难平,叫我们先把手头的事放了,全力调查‘朝廷命官被害’案。”
“但这与我又何干?”沈澈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此事与他也牵扯不上关系。
闻言,林檀停住脚步,回答道:“自然与你无关,但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进去吧。”
说着,林檀推开二人面前的房门,招呼沈澈进去。
进门后,沈澈便看到未家两兄弟齐齐站在屋内,在人进去后便将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显然,他们都在等沈澈。
“所以......”
沈澈的目光在未家两兄弟和后进来的林檀之间徘徊,他在等一个答案。
“是这样的,我和子衿皆隶属大理寺。如今皇帝一张圣旨,我们二人都不能随意离开汴下。但我们又不愿意放着眼前的线索不管,于是就想请你和玄龄二人去一趟清河镇。”
林檀一口气将事情解释完之后,他将目光转向未霄。
而未霄只是点头应着,显然前不久他们便商定好了。
见状,沈澈选择应下,随后他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何时启程?”
对此,三人十分默契地给出答复:
“就现在。”
即将解锁新地图[狗头]
下章有惊喜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枝头明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