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院中红墙白瓦，今夜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轻柔地洒下来，为院中那株孤傲的红梅套上一层清辉。
两位女子在夜色下对坐，呼吸间能看到白色的雾气升腾。
“皇姐，这么冷的天怎么突然来了赏雪景的兴致？这雪真是不巧得很，在你邀我来时就小到几乎停止，现如今一点也没了，若你想赏雪，不如过两天我们去那座新修的湖心亭去怎么样？那儿的景致应当是一等一的好……”
楚烬笑着看着边往手心哈气，边喋喋不休的妹妹，伸手递给她一块糕点：“喏，吃点暖暖身子……怎么，就算看不了雪，皇姐就不能约你出来说说话吗？”
楚江漓接过糕点，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很是狡黠：“噢，我知道了，皇姐——是想我了对不对？”
“你啊你，整天跑去那几条商街听曲玩乐，皇姐想与你谈谈心都没机会。”
“谁说的！只要皇姐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过来，就像今夜这样，明明是皇姐勤于政事忘了我才对。”
“朕说不过你，今夜唤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这几日浔鹤失踪之事你可听说了？”
“南姐姐？她失踪了？何时失踪的？”听到这话，楚江漓一脸着急。
楚烬上下打量她着急的脸，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别着急，朕已经派人协助南相去寻找了，朕也是今日才刚从丞相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南姐姐怎么会突然失踪呢？可是路上遇到贼人了？”
楚烬摇头：“人还未找到，不好下定论，不过皇妹放心，朕一定会寻到南浔鹤的，她可是瑞儿最喜爱的女子更是你儿时的玩伴。”
楚瑞便是楚烬立下的太子，也是楚烬唯一的女儿，楚烬的皇后身子弱，自从诞下楚瑞后便不能再承受生育之痛，于是这一个独苗便极受楚烬重视，处处给她最好的待遇。
听楚烬谈及楚瑞，楚江漓心头涌起不适，很短，迅速被她压下。
见楚江漓也不清楚南浔鹤失踪一事，楚烬便将话题引向别处：“江漓近日可遇见你三姐了？你们姐妹都喜欢在市集游玩。”
“皇姐你还不知道她吗，三姐她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一次都没让我逮到过。”
两人又就着糕点聊了些其他的话题，最后糕点吃尽，温的酒也彻底放凉，楚江漓起身告辞：“皇姐，已经很晚了，明日你还有早朝，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楚江漓离开时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在此刻放松时被寒风一吹才察觉到冷，终究与年少时不同，当上了皇帝的皇姐总是会让她不自在，每一句话都生怕出错。
可她离开走到院门前时，背后幽幽传来楚烬的声音。
“江漓，你可还怨我？”
楚江漓心一紧，回头朝楚烬灿烂一笑：“怎么会，那本就是我年少时不懂事，何谈怨皇姐，我对皇姐，一直都是喜欢，没有半分怨。”
“那为何，你不会再主动来寻我？明明，明明你之前……”
到了这一刻，楚江漓才觉得这一晚上一直在试探的人第一次表露出了真实情绪。
“我只是担心打搅了皇姐，毕竟平日里皇姐政事那么繁忙，若是皇姐希望我来寻你，那往后皇姐可不要嫌我烦。”
楚烬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我怎么会嫌你烦。”
这次楚烬未自称“朕”，让楚江漓有种回到年少时的恍惚。
楚烬端着一小盏酒走过来，递给楚江漓：“再喝一杯酒再走吧，夜深寒气重，喝酒可暂时驱驱寒。”
楚江漓喝酒时能察觉到楚烬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楚烬自少年时就一直很喜欢观察别人，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楚江漓这回已经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再说回钟长秋这边。
推门进去后，发现这次南浔鹤并没有像帮她沐浴那次一样在她开门的瞬间立刻望向她，仍紧闭双眼。
钟长秋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睡着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寒冷的外袍放在一旁，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发现南浔鹤只睡在了床的里侧，在床的外侧还贴心地给自己留了很大的空间。
她把动作放到最轻，将唯一一床被褥从南浔鹤身旁掀开，整个人一瞬间就钻进已经被人温暖过的被窝。
很奇怪的感受，夜晚很安静，于是周身的感官被放大再放大，她甚至能听到身旁的人平稳的呼吸声，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还有那沐浴过后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但有与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细微的差别，南浔鹤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而自己则是花香多一些，闻多了甜得腻人。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她甚至恍惚听到了南浔鹤的呢喃低语。
不对——刚刚真的是南浔鹤在说话。
“你睡不着吗？从上床到现在，你翻了十二次身，叹了三次气。”
“你没睡？”钟长秋被这声音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本来要睡着了，但是我感到你有些烦躁，于是我想问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是我占的被褥太多了吗？我怎么做你能睡得好一点？”南浔鹤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平淡如白水。
钟长秋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她哼哼唧唧：“两人在这么冷的天只盖同一床被褥，咱们中间还有这么一大块缝隙，时不时有寒风吹进来，冻得我直打哆嗦，南姐姐可否让我靠近一点，也能暖和一点。”
“……也好。”
于是钟长秋便凑过去贴上南浔鹤的后背，她感受到南浔鹤的身体明显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僵硬不少。
钟长秋对自己的身材还是蛮自信的，以前在仙界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追求自己，男仙女仙，老仙少仙都有，但自己一心向无情道，一个也不喜欢。
她不信南浔鹤被自己这样貌美又婀娜多姿的美人靠近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南浔鹤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在钟长秋掌控之外，南浔鹤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瞬间僵硬之后就很快放松下来，轻轻地说了一句“睡吧”就没有动静。
钟长秋都要怀疑南浔鹤不喜欢女人了，可是明明南浔鹤对男人更抵触，连被男人接触一下都会皱眉的程度。
没办法，钟长秋虽然受挫，但是最不缺的就是越挫越勇的精神，再说了，她再怎么样都不会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她就不信南浔鹤真的不上钩。
晚上钟长秋睡得不太安稳，或许是因为南浔鹤离自己太近的原因，她又梦到了乾须窟的那一夜，半夜被惊醒时发现南浔鹤已经从背对着她变成面对着她。
钟长秋细细端详这张脸，心想怎么这么无情的人下凡历劫还能分配到这么尊贵的身份，真是被天道眷顾，这人平日根本就没有积功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