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桓王府】面具之下

寒霜凝在檐角,折射着冷月的清辉。素千菲的身影如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落在秦沐弦寝殿的回廊下。霍长今说的没错,桓王府看似没什么特殊,实则守卫重重,两天两夜的潜伏,终于让她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空隙。

指尖触到窗棂的微凉,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推门,脑海里却蓦地响起霍长今的声音。

“你当桓王府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

要是这么容易,萧琰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夜,她自知杀不了霍长今,但还是来找她,究其根本就是利用她报仇雪恨,风云默最后一面见得人是霍长今,在宴会上和她交手逃亡,多日来也算看清事实,她想利用别人反被人利用,只能破釜沉舟。

当时她对于霍长今的讥讽,只抬眼狠狠剜了对方一下:“霍长今,你该死,但叛徒更该死!”

霍长今:“......”

素千菲并未理会霍长今想杀她的眼神,接着说道:“你若是骗我,就是玉石俱焚,我也必不会让你好过。 ”

霍长今嗤笑一声,直起身凑过来,声音没有半分怯弱:“好啊,我等着你,和我同、归、于、尽。”

素千菲转身就走,霍长今上前一步问道:“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

“不重要。”

夜风袭过脸,带起了心中的怒。

玉潇潇如今是秦沐弦,是桓王侧妃,活得比谁都体面,躲在背后搅动风云,事成之后仍然安享荣华。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明明是双生姐妹共同携手报灭门之仇,那漠南映的死,玉潇潇是否知道真相?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心若顽石为权力放弃一切?

殿内烛火晃动,将这些零碎的思绪晃散。素千菲定了定神,轻轻推开虚掩的窗,落地时带起的风,吹得烛火猛地跳了一下。

梳妆台前的身影闻声转过身来。

面前的女子一身素色寝衣,衬得她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连呼吸都带着病弱的轻浅,可当她从椅子上站起时,脚步却稳得惊人,绣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半分踉跄。烛光落在她脸上,更显出几分异域的轮廓——小巧的脸型,高挺的鼻梁带着精致的弧度,薄唇抿成淡色的线,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可人。

“你是谁?”秦沐弦的声音沙哑,活像一个久病美人,但她的眼底却无半分惊惶。

素千菲没回答,只盯着她:“阿布若·玉潇潇。”

秦沐弦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垂眸时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尔乃何人?竟敢擅闯王府!”她作势就要喊人,还没来得及张口,一把短刀就已经放到了脖颈处,逼得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素千菲拿刀的手青筋突起,虽然蒙着面,但那些怒火在眼中一览无余:“漠南映,是怎么死的?”

秦沐弦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开口:“什么人,不认识。”

乌科洛族围剿那天,有人故意断了她的后援,她是被逼到绝路才跳的城。

“不认识?”素千菲的刀再次逼近,声音陡然变冷,一字一句道:“漠南王遗孤漠南映,率军反叛,最后漠南旧部尽数被乌科洛族剿杀,她走投无路,自刎跳城,这下你认识了吗?”

秦沐弦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痕,像是被人狠狠撕开了伪装。

“漠南映为情殉身。”

萧琰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还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说好一起重建漠南王府,待天下一统就把属于漠南王府的辉煌重新创造出来,她却因为一个仇人之女自刎了。

素千菲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语气带上讥讽:“想起来了吗?”

秦沐弦抬眼时,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什么,却依旧嘴硬:“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素千菲的声音里像是淬了冰,“我很好奇,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被自己的枕边人逼死,你作何感想啊?”

秦沐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但不过片刻,她便松开手,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甚至带上了一丝嘲讽:“呵,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夫君评头论足?!”

素千菲见劝不动他们夫妻反目,非但没恼还故意贴近她的耳朵低语:“你们寻我不得,就找了替死鬼,现在我送你去赔罪可好?”

素千菲正要动手,刹那间,一支飞镖破窗而来,她急忙躲闪,转眼间秦沐弦已经转过屏风,她听着外面护卫赶来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你当真以为桓王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月影西斜,桓王府的小插曲消失在回廊尽头,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萧琰缓步走进来。他身形颀长,穿一身靛蓝色锦袍,更显得肤色白皙,眉眼俊朗,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唇边那抹弧度浅浅的,瞧着便让人觉得安心,和方才血淋淋的场面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可秦沐弦知道,这副温柔皮囊下裹着的,是怎样偏执到骨子里的狠戾。

“都处理干净了。”他走到她身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她的病体,伸手替她拢了拢微乱的鬓发,指尖微凉,“吓到了?”

玉潇潇抬眸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后怕,声音已经不带着病气:“她……她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姐姐她……”

萧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惋惜:“是乌科洛族临时变了卦。”

他缓缓开口,语气坦诚得近乎无辜:“漠南旧部是西凉内乱的主力,玉门关之战后乌科洛族想借平叛表忠心,重新取得西凉王室的信任。我想着,他还能堂堂正正的留在西凉境内也对我们有利,便默许了。我原以为他们只会做做样子,没想到乌明达那般鲁莽,竟做得如此绝。”

他转头看她,眼底泛起一丝真切的痛惜,连声音都低了几分:“没告诉你,是怕你伤心。毕竟……那是你姐姐。”

玉潇潇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乌明达?那个只知用蛮力的莽夫?她在心底冷笑。风云默根本没有放过他们,漠南旧部大势已去,本就是按原计划的撤离,就算不成,留一个漠南映又能碍着谁?活下来又能如何?

真正容不下漠南映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笑得温和无害的男人。

毕竟,谁会愿意留着一个有可能分权掣肘的隐患?尤其是萧琰这种习惯于绝对的掌控,她早该想到的,他要天下一统,怎么可能留下西凉的第二个正统血脉。

玉潇潇心知肚明此事是谁的手笔,但脸上并未显露半分,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算计,声音带着哽咽:“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别多想。”萧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那温度却烫得她指尖微颤,“我怎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玉潇潇缓缓抬眼与她对视,泪水染红了眼眶,漠南映毕竟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啊,你瞒着我逼死了她还诓骗我她死的真相,这么多年我,为你谋划,为你铺路,我只想和姐姐团聚,让我的家人堂堂正正的回到故乡,你怎么能,这么狠?

萧琰轻轻抚去玉潇潇的泪水,笑得愈发温柔,“放心,有我在。”

玉潇潇再不能为这份温柔沉沦,她逼着自己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我知道。”

她想信你,又不想只信你。

萧琰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若能坐上那个位置,她最差也是皇妃,享不尽的荣华。可若是此刻撕破脸,她便会一无所有,甚至可能落得和姐姐一样的下场。

萧琰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满意与掌控。

天幕暗沉如墨,烛火映着微亮,像当年的那场的大火,玉潇潇垂下眼,掩去眸底最后一丝波澜。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一生都沉于身不由己,人生匆匆二十年,不过万天时光,却尽数都在流浪,居无定所,食不饱腹,向前无光,向后无路。

所以啊,你别怪我,我......活下来了,就不想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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