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寒夜添了几分冷寂。快要立春了,天气却反倒是越来越冷,尤其是今晚这场雪,下得猝不及防,将整个京州城都裹进了一片白茫茫的寒意里。
回到王府,暖意扑面而来。秦沐弦早已守在厅堂,见萧琰进来,立刻起身迎上前,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病态模样:“回来了。”她自然的接过萧琰带着雪粒子的狐裘大氅,“怎么样?她还是不肯说?”
萧琰接过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驱散了些许从诏狱带回的寒气。他呷了一口茶,语气平淡:“皇城军调令,十有**在霍家手里,但霍长今确实是个硬骨头。”
秦沐弦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一旁的锦帕,轻轻替他擦了擦肩头的落雪:“那下一步?”
萧琰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不屑:“一个人软肋太多,就打不了硬仗。”
秦沐弦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收敛了神色,语气凝重起来:“殿下,我今日去见了陛下,他体内的毒,清了不少,比我们预想的快了三日,照这个情况,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这么快?”萧琰眉峰上挑,眼底掠过一丝疑虑,这温润的脸庞上再没有笑意。
如今朝堂之上,关于执掌国政之事,诸位大臣基本都支持他。萧凌年幼,难当大任;萧涣又远在梁州,回不来;萧祈与霍长今关系密切,众人皆知,自然没人支持她,还有致命一点——她毕竟是个公主。
如今这京州,萧琰已然一手遮天。
按照他的原计划,本是靠八万禁军应对京州驻军,逼迫皇帝退位。之后,再借皇城军的势力,名正言顺地接管朝政,进而控制其他州郡。至于不直属于中央权力的霍家军,就让他们继续去牵制牵制乌科洛,等他掌控了京州,西州也不会再有异心。
届时,既处理了内忧,又解决了外患,以最小的兵力,布下最大的网,整个北辰,皆在囊中,西凉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完全的一统,任凭霍长今和萧祈搬出什么理由,他的地位也无法被撼动。
“听说是和安公主身边的一位女太医认出了‘落水清莲’,所以配出了解药。”
萧琰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还真是小瞧了我这个妹妹。”
“若陛下提前苏醒,就不好办了。” 玉潇潇语气平静,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沉满了狠厉,“还有霍长今,始终是个隐患。”
萧琰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眼中的野心终于藏不住了。
那日,素千菲突然造访,她自以为万无一失,实则早就被桓王府的人盯上了,萧琰故意放她进来,实则就是想杀她灭口。毕竟,她可是萧琰通敌叛国的直接证据,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和玉潇潇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他们夫妻离心。
但是素千菲和霍长今终究没算到,他们二人多年的相伴,不管真情假意,玉潇潇早就离不开萧琰了,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报仇,明确的知道自己只能在异国他乡依靠萧琰。还有,她清楚的知道——萧琰在,她就是桓王侧妃,未来可能是皇妃,萧琰死,她只会死得更惨,而她要给姐姐报仇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与其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毁去现有的一切,不如带着姐姐的那份心一起活下去,完成她们的夙愿——让漠南王府再现于世间,让阿布若姓重回历史。
他们算准了霍长今不会罢休,提前安排了锦兰,又让乌明达正大光明的在西州练兵,让霍长今以为证据足够,可以动手,进而一网打尽。
计中计,局中局,可偏偏生出了一个变故——皇城军。
玉潇潇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和安公主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竟然没有去诏狱看霍长今?”
萧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叹息道:“她不去也好,否则看见人那样,怕是这辈子都要与我为敌了。”
玉潇潇心中不解,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在乎她与你为不为敌?难不成你还在乎她母亲给你的那些温宜吗?
玉潇潇看着窗外飞雪簌簌而落,惊得雀鸟四飞,寻避难之所,就像当初流浪的自己,轻声开口:“殿下,若霍长今明日还不肯交出调令,那她?”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完。
萧琰轻笑一声,悠悠回答:“名垂千古。”
烛火在厅堂内跳动,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满是积雪痕迹的窗纸上。
他们刚交谈完,门外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王爷!”
“进来。”
刘康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王爷,您交代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
萧琰转身看他,眼神又带上了平日的温柔,语气也温和下来:“说说,具体怎么安排的?”
“回王爷,我们已派人将京州通往各州郡的主要官道、驿站全都封锁了。” 刘康低着头一一禀报,“凡是从京州发出的信件、驿马,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涉及朝堂动向、军防调动的消息,一律扣下。各州郡派来的使者,也都以‘陛下染疾,暂不见外臣’为由,拦在了城外驿馆,不许他们进城。”
萧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做得好。”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些负责传递消息的暗线,都处理干净了吗?”
“请王爷放心,” 刘康连忙回道,“各州郡安插的暗线,已经收到指令,密切监视当地官员和驻军的动向。一旦发现有异常,会立刻回报,同时设法拖延他们的行动。”
如此一来,就算禁军和皇城军真的打起来,各州郡得不到的京州的消息,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派兵支援,也只能接到明德帝退位让贤的诏书,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萧琰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渍,眼神深沉:“本王还是希望不费一兵一卒。”
刘康抬头,眼中满是敬佩:“王爷高瞻远瞩,京州的局势早已经掌握在您的手中了。”
萧琰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精致的桌案上:“掌控局势?这还不够。”
他看向刘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再去一趟禁军大营,告诉冯宿,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一旦有消息,立刻控制各城门,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另外,密切监视萧祈的动向,她要是敢有什么异动,直接拿下。”
“是!属下遵命!” 刘康躬身应道,转身就要退下。
“等等。” 萧琰叫住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迟疑,“不得伤了和安公主。”
“属下明白。” 刘康再次行礼,然后轻轻退了出去,将厅堂的门缓缓关上。
玉潇潇缓步行至萧琰身边,听着他的严密布局,眼中却兴不起任何波澜,她没有看萧琰,只是安静的坐下小口啜饮早就凉透的茶,心中苦涩酸痛。
你都舍不得杀萧祈,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对姐姐的情感呢?萧琰啊萧琰,你究竟还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玉潇潇,你还真是可悲又可笑,一辈子都在被人掣肘,永远是跪着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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