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的巫医总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毒物,创出了数不尽的毒药,天下十大奇毒,其八出自西凉,霍长今就是天选之子,一个人就尝到了两种——醉千丝和枯树情。
虽然说醉千丝是赝品假货但也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而这枯树情,更甚。
此毒明明是藏波花,却取名枯树情。
传言,因为藏波花只生长在大漠里,再具体一点就是大漠枯树下,相依相偎,是上好的药也是致命的毒,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可不就是枯树生情,情深似海。
你是我大漠荒烟中的一滴甘霖,我是你无人之地的一生陪伴。
“情至深处,痛不欲生,”霍长今笑叹道,“倒是浪漫。”
“你还说笑?!”萧祈轻轻掐了一下霍长今的胳膊,“这样的浪漫,不许要!”
霍长今:“......”
屋外闷热的夏风引着绵绵细雨滴滴落在屋檐下,屋内烛火摇曳不定,映得所有人神色各异。
褚筱抱臂靠在门边,笑得促狭:“想不到啊,你也有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天。”
沐华元正在捣药,闻言头也不抬:“雪丫头,你这相好的脾气挺大。”
霍长今耳根微热,低声道:“沐夫人,她不是……”
“怎么不是?”萧祈立即打断,“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这傻丫头,不知道南诏的“相好的”和“爱人”是不一样的意思。
霍长今还未告诉她这些习俗,只能宠溺一笑,哄道:“喜欢。”
屋内瞬间寂静。
许青禾默默退到角落,假装自己不存在。
“行了,打情骂俏往后放放。”沐华元放下药杵,扫视众人,“雪丫头中的毒,最多再撑三个月。”
空气骤然凝固。
霍长今早该死了,不过,沐华元妙手回春,硬生生拉回来半条命,用了不传世的、九死一生的法子——金针续命。
金针续命分三段,第一次最多能续半年,第二次最多续三个月,第三次……可能有一个月,也可能只有一天,算是回光返照。因为过程十分痛苦,伤者往往会因为熬不住疼,在金针入经脉封毒的时候就疼死,所以一般医者也不会用这种败自己名声的法子。
萧祈脸色煞白,指尖掐进掌心。
霍长今却笑了笑:“不是还能施金针吗?再续三个月,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沐华元突然抬高声音,“藏波花长在西凉王宫!王宫都让让北辰烧成灰了!上哪找去?!更何况,你上次都差点疼死在冰室,下一次就一定能活着吗?”
屋内死寂。
许久,萧祈轻声问:“……真的无解?”
沐华元冷哼:“有解,但你得去地府把西凉王宫挖出来。”
霍长今无奈:“夫人……”
“叫我也没用!”沐华元甩袖就走,不知是惋惜那被毁的藏波花还是在眼前这个快要坏了自己名声的病人。
门被重重摔上。
褚筱叹了口气,拍了拍许青禾:“走,跟我去见个人!”
“谁?”许青禾没动。
“走走走,去了就知道了!”褚筱直接拿剑鞘推着人离开了房间。
转眼间,屋内只剩二人。
烛花爆响,映得萧祈侧脸明明灭灭。
霍长今犹豫片刻,轻声道:“阿祈,我……”
萧祈突然扑进她怀里,死死抱住她。
“霍长今,”她嗓音闷在霍长今肩头,带着湿意,“你再敢丢下我,我就……”
“就怎样?”
“就把你绑起来,关一辈子。”
霍长今轻笑,抬手抚上她的发:“好。”
窗外,山月无声。
若只剩三个月,那便偷三个月光阴——与卿共度。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霍长今坐在廊下,手里捧着一碗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萧祈坐在她旁边,指尖捻着一颗蜜饯,哄孩子似的哄她:“乖,喝完吃这个。”
沐华元在一旁捣药,瞥了她们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腻歪。”毕竟人来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喝个药难为成这样。
霍长今无奈,仰头一口气灌下药,苦得脸都皱成一团。萧祈赶紧把蜜饯塞进她嘴里,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唇角,眼里满是心疼。
沐华元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雪丫头,上个月去青楼砸场子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娇气。”
空气瞬间凝固。
霍长今一口蜜饯差点噎住,猛地抬头:“沐夫人!!”
萧祈缓缓放下手里的蜜饯罐子,眯起眼睛:“……青楼?”
沐华元浑然不觉气氛不对,还兴致勃勃地补充:“对啊,建康城最大的青楼,招牌都被她打烂了,褚筱那小子赔了不少银子呢。”
霍长今:“……”
完了。
萧祈慢慢站起身,脸上挂着温柔至极的微笑,声音却冷得像冰:“霍长今,你不是病秧子吗?挺能跑啊?”
霍长今头皮发麻,赶紧解释:“阿祈,你听我说——”
“砰!”
萧祈转身就走,房门摔得震天响。
沐华元慢悠悠的放下药杵,挑眉看向霍长今:“喏……生气了?”
霍长今扶额:“沐夫人,您可真是……”
许青禾在一旁憋笑假装淡定,被霍长今瞪了一眼,赶紧抬头看天。
霍长今叹了口气,起身去追人。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家小姐这相好的脾气就是大!”沐华元幸灾乐祸道。
许青禾看着霍长今灰溜溜去哄人的样子认可的点点头:“嗯,有点。”
“唉?不对啊!”沐华元突然看向许青禾疑惑道,“雪丫头是烟儿的好姐妹,你是北辰人,为何唤她小姐?还有这位小七姑娘,你们——”
许青禾猛地打断了她,拱手行礼,转身就走:“夫人,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先行告辞!”
“嘿!”
霍长今轻轻推开房门,见萧祈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肩膀微微发抖。
霍长今突然觉得无措,甚至是慌张。若是萧祈哭了,该如何是好?但这件事真的与沐华元说的不一样啊!
她纯粹就是断章取义,胡诌!
霍长今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伸手碰她,萧祈就冷冷道:“别碰我。”
霍长今收回手,无奈道:“阿祈,你听我解释。”
萧祈猛地转身,眼眶微红:“解释什么?解释你拖着病体去逛青楼?还是解释你连这种事都瞒着我?!”她的声音委屈了下来,“你还砸场子……该不会都让那些人碰过你……”
霍长今:“……”
天哪!!我的小祖宗,你在想什么!!!
这……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更何况去之前,她哪知道那是青楼啊?!她要是知道也不会砸场子了!毕竟她现在穷的叮当响,要是砸了人家的招牌,卖身抵债都还不起。
霍长今深吸一口气,坐到萧祈身边,耐心道:“那真是个意外,我也绝非要瞒着你,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提,”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我绝没有让任何人碰我!不然褚筱也不会赔钱……”
萧祈垂直泪眼,嘴唇微微嘟起,抽泣道:“那你明明中了毒,身子不好还去那种地方?”
提起这个霍长今就恼火,好没气的说:“这……我跟褚怀殷打赌打输了……然后,欠了赌注,”她忽的抬高声音,“但真的是他骗我去的!我保证!你去审他!”
萧祈冷哼:“他让你去你就去?”
霍长今叹气:“他说有急事需要帮忙,我哪知道是青楼?”
萧祈盯着她:“然后呢?”
“然后……”霍长今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怎么说。
……
南诏和北辰习俗不一样,南诏这些风花雪月的场所……不能说千奇百怪,只能说……百花齐放。南诏的青楼不只是男子的逍遥所,亦是有女子欢愉的。
红颜知己、面首男宠都不是什么惊奇的事,但是……霍长今是北辰人啊,她不知道啊!
当时,她女扮男装,五官立体俊秀所以并没有认出来,或者说,这里的人根本不分男女。
但她因为身子虚弱显得单薄一片,眉眼皮肤也不似之前战场上那般黄黑凌厉。江南山水养人,她一袭青色锦袍,玉冠束发,看着清秀极了,站在高大的褚筱身旁更像个病弱男娇儿。
在霍长今刚踏入风月坊第一步时,门口接客的男侍就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来招呼两位客人。但那男侍的手还没搭到霍长今的身子,就被她一个反抓,她下意识的就把人撂倒了,旁边的人看着就过来了。
然后……
“停停停!”褚筱想阻拦,但是来不及了。
三下两下,霍长今已经把围着她的人全部打倒,有一个男侍直接被踹了进去,趴在坊主脚边哭。
而周围的路人也很快聚集了过来,风月坊的打手们也都抄着家伙赶了过来。
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从内殿传来——
“姑娘就是要砸了老妇的招牌,也该扔出十锭金子来!莫觉得自己会几分拳脚,便可在我风月坊撒野!!”
“云坊主息怒,”褚筱立刻赶到霍长今身旁,向那位华服女子赔笑着,“误会,误会……”
霍长今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来帮褚筱忙的,她挪了几步,站到褚筱身后,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几乎是用腹声:“你不是王太子吗?怎么这么卑微?”
褚筱傻呵呵两声:“云坊主,真的是误会,稍后……稍后一定给您个交代!”
褚筱转身拽住霍长今胳膊把她带到一旁,语气充满了无奈:“祖宗,我要是光明正大来这里会被弹劾的。”
霍长今:“……”你要是怕弹劾会有这种想法?
“别这么看着我!”褚筱突然高喝引来一阵目光又迅速压低声音,“我可是有妻有女的人,我肯定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寻欢的!我真的是有急事!”
霍长今:“……”
鬼才信!
褚筱几乎咬牙切齿:“你上来就打人,知不知道风月坊的价格有多贵!!把你抵了都赔不起!!”
霍长今满不在乎地冷声笑道:“切!你要是敢把我抵了,明天你就见不到风月坊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褚筱瞬间收敛,瞥了一眼“战场”又气得骂了一句:“疯女人! ”
“谁知道你要来这种地方?”
“愿赌服输!”
这个赌就更无聊了,褚筱自从当年一败 ,就一直和霍长今较劲,自己的妻子也曾说仰慕霍长今这样的女子。可自从爱人离世,他这比武的倔强精神也就弱了下来,因为想要看他和霍长今堂堂正正的再打一架并且最希望他赢的人已经不在了,这样的较劲也就没有意义了。
更何况,霍长今半死不活,赢了便是胜之不武,更丢人。
于是,他就与她对弈。
霍长今的棋烂的不能说,自然就输了。
萧祈:“你明知道自己的棋艺不精还答应他?”
说到这个霍长今更是仰天长啸:“当初和他下过几次,水平都一样,所以……草率了。”
“你们去青楼之后呢?不会打了一架就出来了吧?”萧祈眯起眼睛盯着霍长今,质问道。
霍长今摇摇头,小心道:“当然没那么简单,我猜测那风月坊是褚筱的暗网情报点,他应该是去查案的,当时沐夫人要到建康去采买些衣绸,我闲来无事便也跟着了,褚筱说他需要一个生面孔去陪他办件事,然后我就被骗了。”
萧祈脸色稍缓,但还是气鼓鼓的:“笨死了!”
霍长今轻声哄着:“好好好,是我笨。”
萧祈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她。
霍长今凑近一点,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袖子,低声道:“阿祈,我错了。”
萧祈不理她。
霍长今又凑近一点,几乎贴到她耳边,嗓音放软:“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祈耳尖微红,但还是硬撑着不回头。
霍长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忽然倾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萧祈一怔,猛地转头:“你——”
话没说完,霍长今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还生气吗?”
萧祈盯着她,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压倒在床上。
霍长今:“……?”
萧祈眯起眼睛,嗓音低哑:“霍长今,你以为亲两下就完了?”
霍长今眨了眨眼,突然有点慌:“……那你想怎样?”
萧祈俯身,在她耳边轻咬了一下,低声道:“让你长长记性。”
霍长今:“……等等,阿祈,我还在喝药——”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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