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传来退婚的消息。
明鹤璋说什么都不愿娶叶星簌,那个凡人的存在于他而言简直如鲠在喉。天君百般相劝,说下凡渡劫时就是个失忆状态,谁还记得自己身上有桩婚约?况且人家小姑娘年纪还小,忍不住多看两眼别家小子再正常不过。
可无论怎么说,明鹤璋就是不干。
堂堂天君之子被嫌弃不如一介凡人,传出去就是四海八荒的笑柄。
再说,那叶星簌是什么人?
九重天有个仙君跟人嚼舌根时,这么打比方:
就连魔尊那个獐头鼠目的胖儿子都知道爬山用脚,偏就聂阳王女的脚金贵,哪座山敢让大小姐爬,大小姐立马就把山铲平,还顺便把山神打进十八层地狱。
今天把海都鲛人杀了,明天把青丘狐狸废了,时不时还有一些小门小派惨遭灭顶之灾……聂阳王女为非作歹的理由也很荒谬,因为想要鲛珠、因为嫉妒狐狸的容貌、因为谁谁谁有眼无珠不向她行礼……
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明鹤璋又不是聋子,这么些年,他顶着“聂阳王女未婚夫”的名头,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许下婚约多年,二人的关系却越发疏离尴尬,明鹤璋只恨不得把这桩婚事拖到地老天荒。
谁让他父君像被灌了**汤一样呢?
可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聂阳王君。
这些年来,他才是聂阳王女横着走的底气。无论叶星簌作了什么孽,都有这个战神爹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父君曾经隐晦表示,叶星簌那些恶行说到底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她作恶无数的流言传得神乎其神,实则桩桩件件站不住脚,没有证据,更没有一个苦主闹到台面上来,但凡有人正儿八经地来九重天呈递证据告状,天君都不会坐视不理。
可偏偏就是没有。
青丘也好,叫不上来名字的小门小派也罢,竟都跟哑巴了一样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失望和怀疑,都是慢慢累积起来的。
若非明鹤璋与鲛族王子宓衡相识多年,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些传言假到离谱。可他太了解好友的性情和为人了。宓衡从来都最袒护叶星簌,也时常在他二人之间斡旋调和。
前一天,宓衡还说要和叶星簌告别之后就回海都,第二天他就莫名其妙地魂飞魄散了。
宓衡死得蹊跷,而所谓升阶走火入魔的说法也很荒谬。
直觉告诉他,宓衡的死不可能和叶星簌无关。
此事毫无证据却让他如鲠在喉,奈何父君信守承诺,不愿随意解除婚约。
婚约始终是明鹤璋的心结,想起来他就寝食难安。
然而没想到的是,渡个劫回来倒是送给他一个意外之喜。叶星簌移情别恋是个绝妙的理由,而且她也不负所望,为了心上人犯蠢,居然把无垢火给偷了。
机会都往他眼前送了,不好好把握那才是蠢货。
于是,明鹤璋态度坚决,天君扭不过他,又回想大殿上那小丫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道奈何这二人有缘无分。
强行将他们绑在一起,日后怕是只能多一对怨偶。
也罢。
天君过意不去,生怕伤到小姑娘的脆弱心灵,特地遣了位有头有脸的仙君,带着一堆奇珍异宝来聂阳王城,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总而言之就是要解除婚约。
聂阳王君沉着脸一声不吭,仙君的脸都快僵了,强颜欢笑地对叶星簌道:“天君说了,王女有什么想要的补偿尽管开口,九重天一定满足。”
“天君好意,臣女感激不尽。”叶星簌婉言道。其实说白了,这件事她不占理,天君可以客套两句,但她不能蹬鼻子上脸。
仙君离开时,又满头冒汗地加了一句:“小王女,还有一事,先前六殿下对您出言不逊,天君已经责令他闭门思过。过些日子,再让殿下亲自登门赔罪。”
叶星簌只听到了“登门”两个字。
叶星簌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出言不逊,没有的事!不必劳烦殿下!”
她就知道,剧情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贴合主线!她、明鹤璋、无垢火、退婚这几个关键要素都齐全了,就差她手一滑“不小心”让无垢火掉下去。
不行!
聂阳王城庙小,暂时容不下明鹤璋这尊大佛。
可这白胡子仙君兴许是年纪大了,愣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甚至还用一种安抚的语气道:“王女且宽心,届时定叫六殿下备厚礼登门。”
叶星簌心累:“……”
送她一个“为祸人间、罪魁祸首”的罪名作厚礼吗?
待仙君离去,叶星簌给聂阳王君倒了一杯水。老父亲的面色这才有所好转,一拍桌子,重重一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是在骂明鹤璋。
叶星簌没说话,聂阳王君欲要发怒的脸忽地变成关切,问道:“簌儿可是伤心了?”
怎么可能。
叶星簌摇头,委婉道:“女儿与殿下有缘无分。”
聂阳王君压着怒火,道:“既如此,这桩婚事不成便不成吧。为父向来都瞧不上那小子,他还不如头上几个哥哥有能耐。”
聂阳王君微眯着眼,思量片刻,“簌儿觉得昆仑的玉清君如何?素闻那小子模样周正,有不少仙娥喜欢。还有,听说不久前飞升上来一位仙君,在人间有‘看杀卫玠’的美名。哦对了,为父瞧着青丘和有苏的公狐狸长得都不赖,簌儿若是喜欢,聂阳招赘未尝不可……”
叶星簌:“……”
显然,聂阳王君挑女婿的标准只有一个——长得好。虽然她也喜欢长得好的。
但她现在完全没心情考虑什么仙君、什么卫阶、什么公狐狸。
明鹤璋要来了啊啊啊!
她死不要紧,天下百姓怎么办?
哪怕这场浩劫是男主血脉觉醒的契机。在原书里,明鹤璋的确是救了天下苍生,但在此之前,百姓是怎么熬过那生不如死的两个月呢?
大劫之后,九重天之下,那些看不到的四野之间,百姓要流尽多少血泪才能接受至亲离世?又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重建家园?
那是真真切切的两个月,而非书里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顶着“聂阳王女”的名头,连死都不能任性。
叶星簌思来想去,以防万一,还是找借口开溜吧,惹不起躲得起,起码要避一避明鹤璋。
至于原著,管它呢。
剧情崩了就崩了吧,没崩也最好崩了,人间大劫最好拖到永远不会到来的那天。
聂阳王君正在思考是青丘的公狐狸好看,还是有苏的公狐狸更俊。
叶星簌冷不丁开口:“父亲,我想去外面走一走。”
聂阳王君一愣:“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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