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搜寻，来自地狱的反馈结果：没有找到赵白希。

谌右端着奶茶从萧恒背后经过，扫了眼反馈结果，道：“那多半就是人还活着，他可能是误听了什么消息，弄错了吧。谁这么缺德啊，咒人死……”

“是临泉。”萧恒眯了眯眼，“他在临泉看到了赵白希已经去世。”

谌右一激动，差点将奶茶喷了出来：“那为什么，临泉也能出错？”临泉要么就是平静的湖水毫无反应，见不到想见的人。但凡只要有画面，那必定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不会错啊。

萧恒耸耸肩，只能先在钉钉申请阳间搜寻。

谌右看着堆积如山的案卷还有日益增长的排号，绝望地将奶茶一饮而尽，而后继续为新来的小朋友们准备入学材料。

“最近左哥不知道在忙啥事儿，片区内没事儿就开总会，他还老往阳间跑，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一个人更顶不住啊。”

近段时间厉左常往外出阳间，因为萧恒还不太熟悉阳间事宜，谌右又在处罚期内，厉左便顺带将所有接人的活儿揽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仅仅存在于钉钉审批还有些工单任务的发布。

好在这一周没什么大事儿发生，每日除了写材料就是传音或者会面答疑解惑，工作内容多，却并不太复杂。

截止通知常晓宇的前夕，阳间终于传回了赵白希相关的信息：她确实已经去世。

萧恒和比萧恒早入职三个月的谌右都很摸不着头脑。

谌右停下了手边的活儿，反复确认地狱和阳间搜寻的反馈消息，确实没有错误，他很不解：“地狱和阳间都不在，就说明她现在身处天堂，可是为什么常晓宇感应不到赵白希呢？”

“投胎，或者遗忘。”厉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谌右：“哦哦。”

等等？这声音。

这一回，语调中的AI质感并不存在，谌右重新品了品厉左刚刚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确认他是本人，不是虚影。

“左哥！你回来了！”谌右回首，果然长袍翩翩已经回到他们的身后。

厉左微微点头。

萧恒礼貌的站起身向他问好，表面看上去似乎就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同事，礼貌中带着些客套。

但是谌右总觉得，萧恒对厉左有些礼貌过头了，像是为了保持距离的刻意为之。

厉左动用更高一级别的权限快速搜寻投胎处的以及天堂所有片区的信息，果然就在1908片区搜寻到了常晓宇记忆中的那位赵白希。

如常晓宇所言，一月前她去世来到阴间天堂。

他们皆是呼吸一滞，没料到找了一轮竟然是这样的答案——遗忘。

如果同在天堂却无法感应，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赵白希当下的记忆中常晓宇这个人，她无法接受常晓宇的感应。

就职三个半月，谌右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他自认自己的接受的能力在稳步提升，但这件事，他还是觉得有些超出自己的理解能力：“为什么只花了十年的时间就将他彻底忘掉，一点痕迹都没有？”

但凡有一点点痕迹，常晓宇也能在阴间微弱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天堂，许多人就算是一生中只有过数面之缘的，只说过寥寥几句话，都有可能会相互感应到。

就算不带上恩情，同学三年，也不应该毫无痕迹。

赵白希处于临上管辖的100个片区以外，他们无法直接感知到她除了外置以外的其余信息，关于遗忘的真相，也同样被隔绝在权限以外。

萧恒和厉左出奇的默契，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一个将附件一一复制撰写给常晓宇的回复，一个回到座位上调整状态准备接单。

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此事再寻常不过。

谌右左看看右看看：“不对不对，你们为什么都是这个反应，不查了吗？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萧恒抬眸扫了他一眼，并不加以责备，像是在看一个莽撞直率的后辈：“引路人办事的第一要义是什么？”说罢，便不再看他，忙自己的去了，刚刚入职，整理阴间材料什么的还不太熟悉，不能分心，一分心容易出错。

谌右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不介入他人因果？”话音刚落，他便低下头，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作为引路人，他们能做的不仅于此。

但作为引路人，他们该做的仅限于此。

会面完成的间隙，厉左对着那个垂头丧气背影道：“如果他想知道，会回来的，不必强求。”

萧恒的忙碌的手一顿，注意力被厉左的那一句“如果他想知道”带走片刻，在他自己的事情中，是不是和常晓宇一样。

按照规章流程，萧恒将结果传递给常晓宇，不到两分钟，便收到了他的再度排号的信息。

等再次叫号，已经又过去三个工作日。

常晓宇再度选择会面，这一回，他礼貌依旧，对话前先鞠躬，表情却凝重了几分，再难露出笑容：“萧大人，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这几天他都在反反复复的想，为什么自己会被彻底遗忘。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令她讨厌的事情，但即使是厌恶的人，也会被记住一段时间。

十年的时间，真的足以彻底抹杀他在赵白希心中的所有痕迹么？

萧恒道：“不好意思，她的记忆中没有您的任何信息，我们没有权限将她的信息提供给您。”

在他来之前，萧恒已经细细翻阅与之相关的《阴间管理制度》。

两个人之间若没有能够成立建立相互感应的关系，那么任何一方都不可以获取彼此的信息，至少是从引路人这里。

常晓宇不肯放弃：“只是见一面都不可以么？远远的让我看她一眼，我不会去打扰她。”

萧恒摇摇头。

此时，两道传音同时在常晓宇耳边响起：

投诉我。

投诉他。

他大概可以分辨出，这两道声音分别来自萧恒和厉左。

常晓宇疑惑看向对面的萧恒。他依旧礼貌客气的笑着，仿佛无事发生。

常晓宇又看了眼左边办公桌旁的厉左，他也正处理传音的订单。

……

他向萧恒反复投去确认的眼神，萧恒挑眉眨眼带动细微到不易察觉的点头。

常晓宇卯足了劲儿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我要投诉你们！”

虽然他声音很大，虽然他努力的表现出很愤怒的样子，但是他的脸上几乎没有怒意，而且神色尴尬的不断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老实人豁出去了。

整理资料的谌右闻声往他的方向扫了只一眼便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哥们，你这也太假了吧。

萧恒假装惶恐的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您不要生气，好好的，怎么要投诉我呢？”

“没……没错！我投诉你，不让我见人！”

“常先生，这确实不符合阴间管理法则，您不存在于赵小姐的记忆中，我们不能侵害赵小姐的权益！”

说着他传音给常晓宇：“这个不行，换个别的，比如效率太慢之类的。”

常晓宇：“收到。得罪了！”

常晓宇再一次豁出去：“那我！那我投诉你们，效率太慢，先是让我排队排了三天，找人又找了三天，回来又排了三天！你们天天都干什么吃的！我要投诉你们！我要给你们差评！”

这一次，厉左也坐不住了，放下手边正在接待的人焦急走到他身边：“哎呀常先生，您先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您好好说，您也是看到了的，我们引路人事务所和小山堆一样的案卷，所以总会有不周到的地方，怎么就到投诉和差评这一步了呢？”

常晓宇冷哼一声，头一歪：“那你们说说吧，怎么处理？！”

留影下，厉左故作焦急且难办的拉着萧恒和谌右讨论了一番，只是声音很小，仿佛是在空口对口型一般，根本不会录下任何声音。

厉左地扶额，连带声音都显得很疲惫，他艰难的开口：“既然常先生不满意我们之前的效率，我们只能尽量弥补。您看这样行吗？您的需求是见赵小姐一面，我们的担忧是您打扰到赵小姐，所以我们陪您一同去赵小姐所在片区看一眼就回来，成么？”

“成成成！”常晓宇大喜过望，又连忙咳嗽两声，冷冷道，“这样勉勉强强吧，我们什么时候起身？”

“今日不早了，我们事务所内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常先生，您看明日一早启程可以么？”

常晓宇满意的离开了。

事关此事的小乌云终于从头顶散开，此刻，谌右对他们的敬佩之意犹如洪水般汹涌澎湃，激动地传音问他俩：“所以，两位大人！你们是一早就想好了要曲线救国？”

萧恒厉左皆没有回应他，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昨日在研读《阴间管理法则》中关于阴间**权、探视相关法则的时候，萧恒就曾顺带问过厉左关于投诉和差评的相关事宜，为今日这一闹提前做好准备。

是厉左会猜出他的想法后和他一起行动？

又或者，他也早有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