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出祁宴凝重肃穆又气宇轩昂的样子,他将双手按在未婚妻顾心蕊的肩膀上,笑容灿烂地说:“订婚日快乐。”
“订婚日快乐!你怎么一个人进来的?”
心蕊将梳子放下,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我以为开始之前我们不应该见面。”
“是到了结婚典礼才有这样要求,现在我们只是订婚。” 祁宴拉了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亲爱的,为什么一定要有订婚环节呢?我们可以直接去领证然后办婚礼啊。十一月的好日子挺多的,我恨不得明天就跟你结婚。”
“不行!必须得有订婚宴!少了订婚宴就没有仪式感了。而且有订婚宴算是个缓冲,万一你不喜欢我了,你还可以在领证之前后悔。” 心蕊开了个玩笑。
祁宴脸色一沉:“该不会是你后悔了,看上哪个帅哥了吧?”
“也许吧。” 她调皮地眨眨眼:“所以你得把我伺候的好一点,这样我才不会变心呢。”
“亲爱的,不是我故意煞风景,我想提一下你关于我们公司的事。我想尽早展开业务,可没有资金做不到,你看能不能明天就把钱打进来?”
每次他一提钱这事,心蕊都会皱眉头。倒不是她不肯给,这公司她入股今后有分红拿,她只是单纯不爱讨论理财的事,太复杂,弄的她头疼。
“我们一定要在今天讨论钱的事吗?”
“可是结婚本来就意味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啊。当然你跟着我肯定不会过那种鸡零狗碎的日子,可是,可是你总要持家,一持家就会考虑到钱。这公司可是我跟你共同的产业啊,就像我们两人的孩子一样。” 他握着心蕊的手,一脸的真诚。
心蕊怒道:“你什么意思,要我现在打开手机把钱给你打进来?你知道现在转账很麻烦吧,银行总喜欢问东问西的,而且我们还涉及到跨国!”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祁宴连忙解释:“或许订婚宴结束之后?我知道你不爱听钱的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恰巧这时有人敲门,心蕊如释重负一般说道:“请进。”
伴娘团的周溪月进来了,“心蕊,你叔叔来了,出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祁宴手上,笑说:“走吧,先把订婚宴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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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处事井井有条的祁宴在身边,一切都进行的非常丝滑和顺利,心蕊要做的就是尽情享受这场派对。在连澈进场的时候,伴娘团爆发过短暂的欢呼声,女孩子们的眼睛齐刷刷的往那男人看去。
“我还担心你们不会来呢。” 心蕊忙拉着周溪月迎上去。
连澄笑着点头:“答应过你的怎么能不来?礼物我叫他们放那边去了,今晚回去跟你老公开开心心地拆吧。”
“哦,这不着急。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伴娘团的一员,周溪月。” 顾心蕊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把身边的女孩往前一推。
“你好,我叫周溪月。”
站在顾心蕊身边的女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伸出手与连澄和连澈握了一下。
周溪月看起来很不情愿被朋友以介绍的方式认识男孩子。但顾心蕊任性的将她的座位和连澄连澈安排到一起。可能每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都有这爱好——给人牵线搭桥。
“Hi!” 连澄夸张的越过连澈对小姑娘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不是。我只是有点紧张,等一下她们要我代表伴娘团说话,我昨晚一整晚没睡着。” 周溪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已被揉的有些皱巴巴的纸。
“等一下还有演讲环节吗?我以为直接开吃,喝酒然后跳舞呢?” 连澄问。
“嗯,会有个小环节,主要是双方亲戚朋友说下祝福,然后展示一下这两人从小相识到大的照片。”
轮到周溪月发表致辞了,她摊开那团被揉的有点皱巴巴的纸巾,声音因紧张变得颤抖:
“我与心蕊是在羽毛球俱乐部认识的,当我从她手中接过手帕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长达十年的友情就此开启了——”
周溪月的致辞很是温暖感人,尤其是配着现场轻柔的钢琴声。连澈有种昏昏欲睡之感,他不习惯过于温馨的氛围,他更爱戏剧性的一幕。
“祁宴,我今天想跟你说,你即将与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姑娘结婚。她温柔,善良,忠诚,希望你永远守护她的单——”
“啊!”
周溪月的话头戛然而止,她猛然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包括刚才那个神情浑浑噩噩,几乎要睡过去的老爷爷(他可能是顾心蕊的远房亲戚)。
“我不,哈哈哈哈——”
个子娇小的姑娘用牙齿咬着下唇,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洗礼。显然,所有人都以为这一阵阵男女在床.笫之间才会发出的声音,是从她这里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 周溪月先用中文说了几句,又用英文:“what’s going on?(发生什么了?)”
“看!” 连澄指着用来秀订婚夫妇恩爱的屏幕,众人的眼光又从周溪月身上离开,刷刷投到了屏幕上。
讽刺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热衷于看热闹,屏幕上男女火热的激情比周溪月的演讲更加“打动”人心。在短暂的几秒后,屏幕黑了,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觉得你是什么镶金的玩意吗?我早就付过费用了,婊.子!”
“是,我和你睡过,我还和其他很多很多女人睡过,你觉得你很特别吗?我只是出于无聊才会找你——”
“这不是你在床上跟我说过的话,你说过有那么一秒你是动心的!我以为你们东方男人不一样,原来也都是假的!”
“你凭什么要求我对你一往情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那她能给你什么?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孩?她还是个处.女吧,你动她了吗?”
“搜搜金象集团吧,婊.子!你不就是要钱吗?我会给你更多!但我警告你,别给我挑事,不然就永远别把脚踏出巴黎以外的区域,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顾方旻精通法语,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只手按上了拐杖的金属头。
音频里的男主角,祁宴涨红着脸站起来,用法语大喊着:“快停.下!快停.下!服务员在哪?在哪!”
迟钝的法国服务生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这时宴会厅中间,那原本放着一对情侣甜蜜照的屏幕又陡然转换,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一对浑身赤.裸的男女在床上翻云覆雨,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大前天。
顾方旻纵横商场多年,还从未在公开场合里受到这般侮辱。他转过头,看到侄女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祁宴见父母亲戚也都愣在原地,意识到真正能挽救一切的人坐在身边,于是像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转向顾心蕊。
“心蕊,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是过去,真的已经过去了——” 祁宴看起来怕到了极点。
“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你这是把我当成白痴吗?祁宴,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开!我跟你结束了!”
心蕊猛的推开靠近的祁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在祁宴被顾方旻的手杖打到之前,连澄低声对连澈说道:“我现在总算相信叫艺术源于现实了。这一幕跟电视剧似的,你说不会有隐形摄像机在拍吧?”
“我不觉得订婚宴会拍这种。” 连澈平静道。
连澄忧心忡忡地说:“你觉得她会好吗?我说顾心蕊,不是中间被打的那个。”
这时周溪月已起身朝心蕊跑走的方向去了。
店里的服务员,经理以及其他的宾客都往会场的中央跑去,试图拉开正扭打成一团的祁宴和顾方旻。他们围作一团,因无人指挥很快又陷入到了新一轮的混战里,时不时传来“哎呦”,和“我去你妈的”的声音。幸好连澄和连澈坐的很远,“战场”没有波及到他们这边。
连澈抿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是我,大概会伤心一阵子。长期以来信任并爱着的男人,私下玩的那么花也就算了,可这破事却在最重要的场合公之于众,自己和全家的脸都丢尽了。一般人不会选择谅解。”
连澄:“那是!这要能过下去,那顾心蕊应该去从政!只有政治人物才有这么厚的脸皮。所以,他们两人是真的完蛋了?”
“所以,我想是彻底画上结束的句号了。”
连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放下,示意兄长自己要出去抽根烟。在离开宴会厅后,他右转往盥洗室的方向去。
他在吸烟室里等着,听着偶尔路过的服务员用法语谈论刚才发生的丑闻。
人来人往,除了服务生,还有那三四个伴娘,她们轮番进盥洗室试图安慰顾心蕊,得到的都是响亮的:“滚开!都给我滚开!”
久而久之没人去碰钉子了,都转而去客厅收拾烂摊子。
直到第三根烟抽完,才等到顾心蕊从盥洗室里摇摇晃晃的出来。她没有喝酒,那步态却像极了醉鬼。
“你还好吗?”
连澈的声音冷不丁的后背响起,吓了心蕊一跳。
“你来笑话我吗?” 她的眼睛鼻子都红透了,在润白的肤色衬托下,像卡通片里的兔子。
连澈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才不会就躲在这哭鼻子。”
“那你是我,你会做什么?” 顾心蕊梗着脖子质问。
“杀了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有一种震耳欲聋的爆发感。那一瞬间,连澈似乎看到眼前的女孩眼里有一丝光亮闪过。两人目光交汇,心蕊觉得仿佛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连澈走的稍微近一些,温热的气息带着清冽干净的古龙水飘在她的头顶处。
“这话吓到你了?”
“不是,你真的会杀了他?” 心蕊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喜欢被人欺骗。” 连澈插着口袋,靠在墙上,手指在裤袋里勾着烟盒,却迟迟没有拿出来放进嘴里。
“如果我被一个我很喜欢的人欺骗,那种感受会比被电话诈骗更羞耻。因为后者我可以承认是短暂的水进脑,前者却证明我是个十足的白痴。没人会喜欢承认自己是白痴的。”
心蕊靠在他旁边的墙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玛丽珍鞋:“听起来,你生气的原因不是被伤了心,而是自尊受伤。”
“怎么说呢,大部分情况下,自尊心受挫都是伤心的一部分。想一下吧,努力学习考试却没通过,你一定会想不公平,会怨天尤人,然后会想到,我这么努力为什么不过?这就是自尊受挫。” 连澈用慵懒的语气说:“你必须得承认你找了一个屁都不是的贱男人。”
心蕊气的说不出话。她走开了,过了一会拿了一个烟盒过来,里面是两只雪茄。
“这是给你的,说了实话的连澈先生。”
“你从哪得来的,你不是不抽烟吗?” 连澈拿出其中一根。
“我准备送给祁叔叔的,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连澈不怎么爱抽烟,只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多少都会接触烟酒。连澈想了想,将雪茄含在嘴里,然后点燃了,一股好闻的味道充斥空气里,袅娜的烟雾被心蕊轻轻一吹就散了。
“我也来,跟我一根。”
心蕊刚将雪茄放入嘴里,两只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轻巧地拿掉了她嘴巴里的雪茄。
“怎么?” 她瞪大眼睛:“你自己抽不给我抽?我可是失恋了!”
“这不是最好的抽烟理由。你失眠过吗?失眠可比失恋难受多了。”
“没有,我希望我这辈子也不要失眠。”
“那就好。与其你在这让自己的肺部受伤,不如去打他一顿。你要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大可叫别人动手。”
“那是犯法的,而且我叔叔已经揍他了。” 心蕊露出惊恐的神色。
连澈忍不住为她的天真又笑了,她该不会以为叔叔和父亲的生意道路上每一件事都光明且正直吧。
“你叔叔动手不等于你亲自动手,等你把拳头砸在他脑袋上,你的气就消了一半了。”
心蕊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做这种野蛮的事。不过,你的话让我舒服很多。我不喜欢大家嘴上挂着没关系的,我们都爱你之类没用的安危。我其实是想,是想——”
“还是想狠狠揍他一顿?” 连澈接了下去。
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眼波流转,轻声道:“对!”
“那你打他之后记得给我发个信息,我会恭喜你加入我们野蛮人行列。” 他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准备离去。
“连澈!”
“怎么?” 他回头。
她没有马上说话,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谢谢你安慰我,你真是个好人。”
连澈扯了扯嘴角,目光幽深:“你说得对,我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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