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味道萦绕在心蕊身边。
刺鼻难闻的中药味是主导,四周的空气都被这药水味道填的满满当当的。心蕊已能想象出喝下药时候她的眉头鼻子会皱得有多紧。
二是连澈的古龙水味。他换了一种香水,不过这香水的代言人还没换,依然是甄依依。对连澈与甄依依的关系,心蕊至今并不明朗。她觉得自己绝不要去问他和甄依依的关系,她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只觉得这话一旦说出口,她就有什么地方彻底缺失了一般。思及此处,她被迫放在他宽肩上的手指忍不住收紧了些,硬生生的抠入他肩膀的肉里,只听这男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轻点。”
到底是谁该轻点。
她摇着头躲闪,连澈一开始还是耐着性子哄她,到得后来乏了,心蕊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蕊最厌恶自己的,就是这个时候。她并不完全责怪连澈,因为知道他们总会到这一步。她讨厌的是自己此时此刻的忘情。经常到灵魂出窍之时,她都有种想抛下一切的冲动。虽说这种感受只持续短暂的几秒,可足以让她对自己心生厌恶。理智与情/欲的矛盾交织让她难过的要命,充满了负疚感。
连澈不知何时放开了她的两只手腕。她的手虚虚的搭在他肩膀上,脚尖离地,随着激烈的行径正在轻轻的摇晃。她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盯得久了,也不知是连澈的原因,还是灯光的作用,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这天地的一切都变得不实际起来。
心蕊哭了。她靠药罐不算远,蒸腾的热气喷的侧面的衣服湿了一大片。那种灼热与身体里的灼热比,显得微不足道。到得后来,他们都变得无比专心,心蕊向来不是爱在这时大喊大叫的人,连澈更是沉稳,哪怕嘴唇都在颤抖,也会像在水中一样一直憋着一口气。
耳边传来细细的水.声,是药水在罐子里翻腾的声音,她居然连这个都听到了,心蕊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嘟嘟的声音是蒸汽顶瓶盖的声响,她能想象这些东西在黑漆漆的罐子里汹涌澎湃的样子,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室内烟气弥漫,这些药一轮又一轮的在暗不见底的药罐里翻腾,被熬制,正如同她现在这般。心蕊猛然醒来,喊道:“时间到了!时间到了!药好了!”
连澈不做声,他还在忍耐,也在享受,没时间去顾及其他。什么狗屁药,有这一刻重要吗。
“连澈!药会煎糊的!”
“连澈!”
“连澈!”
她接连喊了几声,得到的不是他的口头上的回应,大朵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心蕊将头偏到一边,几乎要倒在厨台上。她明白了,他是故意的,就算是这时候他还是故意的,他要的不过是自己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怎么不说话了?” 连澈死死地箍着她的腰,一边晃动一边逼迫:“说话啊,你哑巴了?!”
她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却咬着牙摇了摇头,不肯开口。
“像刚才那样,快点!”
她偏不,脸色涨得通红也不开口。
连澈盯着她,眼神变得越发愤恨,就连这个要求她也不肯施舍。心蕊忽然笑了,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像是嘲笑他似的。连澈怔了一怔,爆发了一阵狂怒,这阵狂怒,当然由心蕊来承受。
药的结局很凄惨。连澈将这些东西倒出的时候,锅底已糊了一大片药渣。
他嫌恶道:“都什么玩意?!要不要我再放点水下去煎?”
心蕊依然是哭,用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连澈忽然有些不安,过去摸了摸她头顶,轻声道:“还疼吗?”
“你说哪里疼?” 心蕊没好气地问。
“头顶。” 连澈虚伪道:“刚才撞到头了吧?不好意思啊,厨房那都是大理石,可不像沙发这么柔软。”
“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刚才就别把我顶的那么——” 她收了声。
连澈笑说:“怕什么,阿姨早就走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明天叫阿姨带你去看个更好的医生好吗?我一向是信不过中医的。”
“你懂什么?这个方子很好的。” 她在沙发上翻过身去。
连澈揽着她的腰部,将她翻过来。
“别了,连澈,我真的不行了,你会弄死我的。”
他想你这样说才是真的要弄死我呢,于是拽拽她的手,说道:“我想真心想跟你道歉的。对不起,煎坏了你的中药。”
心蕊轻声道:“连澈,几点了?”
连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了,怎么了?想去洗澡了吗?我抱你去。”
“不,不是。”
她爬起来,连澈将她一把抱进怀里。这女人是在是太瘦了,倚在自己胸前显得格外柔弱。
“我有点想睡觉了。”
“还是先洗个澡吧。我可是有洁癖的人。” 他们现在已睡在同一张床,连澈对她的管控自然延伸到了这里。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保证不会再动你。”
“你别保证了,我怕老天用雷劈你。”
连澈轻笑:“这是不是说明你关心我?”
“不是。是因为我跟你距离太近,我怕连累到我。”
连澈切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他离开后,心蕊翻了个身,平躺下来。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顾方旻只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可实际上,她能争取到的绝不是一天的时间。这事就明面上看,确实对她十分不利。如果顾方旻确有证据并提交给了警察,她将面临一系列的麻烦。
但顾方旻不会轻易走这一步的。因为这事捅到警察处,于自己,于他都是一件麻烦事。不到最后关头,顾方旻一定会采取保守方法。她从顾小姐那里了解过这两位叔叔。顾方旻骄傲至极,他一定对华盛的人说,搞定侄女不过是小菜一碟。如果这事兴师动众到了警方那里,华盛的人会鄙夷他。
对顾方旻来说,这事最好是不声不响的,顺顺利利的解决。
第二天早上,心蕊再次煎中药。连澈今天让陈阿姨中午再来,他早上负责做早餐,心蕊故意找事,嫌他做早餐碍了她煎中药。连澈则嫌弃心蕊的破药把厨房弄的臭不可闻,两人边笑边闹,到最后用一场激烈的情.事解决了“纠纷”。中药熏的连澈的高级西装全是水珠,他嫌恶的丢到地上,心蕊默默的看着那衣服,想着光这上衣就能换一件小型轿车。
中药全部散落一地,而且不少还被两人踩的七零八落。见心蕊一脸沮丧的样子,连澈说:“再去捡不就是了。”
“你懂什么?现在中药可贵了。你不是说有钱人也会心疼钱吗?” 心蕊不服气道。
“可是该用钱的地方就要用!傻子!”
心蕊要的就是这个允许。于是,她和陈阿姨再次来到了那家百年药铺。今天白天人多,排队也多。陈阿姨一见排队人这么多,就笃定这家药店的药更高级更有效。
心蕊照样递上了那张手写的中药方子,说要三副。老板一言不发,接过了就去捡药。
在现代化的今天,这家古旧的中药铺依然延续着用火煮药的法子。年轻的药童坐在火炉前,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煽着。心蕊注意到,那药童左眼是假眼。
“装一只假的眼睛挺贵的吧?” 心蕊问。
老板哼了一声,没答话。那药童也不做声。干燥中药味和煨药的湿润气息交织在一起,心蕊感觉心里也有霉菌在悄悄生长。另一边是年轻的女学生在给其他客人捡药,也是一言不发。
“老板,老板。” 心蕊轻声道。
老人家冷哼一声:“什么事?”
“这药几天能起效?”
“两到三天。”
“这么快吗?”
“怎么?你还希望慢一点?”
陈阿姨见这老板神色不善,心中颇有微词,旁边一个老妇人低声笑说:“卿老板一直是这脾气,您别介意。他们家的药是真的好,价格也不贵。”
陈阿姨笑了笑。
晚上,陈阿姨的女儿从学校回来。连澈便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去跟女儿团聚。晚上,菜是他做的,药也是他煎的。他做什么都做得很好,那水倒入四碗,他第一次煮药,竟准确无误的煮出一碗汤汁浓稠的药汤。
心蕊捏着鼻子,在连澈的目光注视下喝了,又接过他递过来的山楂,赶紧含在了嘴里。
到了晚上,他们一如既往的亲密,连澈忽然啊了一声。心蕊低头看下去,才发现床单有血色,两人瞬间明白了一切。心蕊拉开床头柜,抓起一件东西去了卫生间。
“喂!你这时应该把卫生间留给我!” 连澈在外面笑说。
“才不!流氓!”
“不是流氓,是人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脸色苍白,下.腹剧痛。连澈赶紧到厨房去做红糖水,待得心蕊下楼,看到餐桌上放了一盒布洛芬,一个热乎乎的橙色热水袋。
心蕊慢慢拿起热水袋放到腹部位置,一股暖意让疼痛减轻不少。
“连澈,虽然你总说自己是坏人,但你不是,至少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
连澈捏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人心最经不起撩拨,他最经不起的,就是她施舍的这点温暖。
他背着她轻笑道:“你又知道彻底的坏人是怎么样的了?”
“我不知道,因为没人能知道人究竟可以坏到哪一步。”
“我最怕跟你探讨人性的话题。话说你饿么?还想吃点夜宵吗?”
“嗯。想吃面。”
连澈就做了一碗番茄面条给她。他自己又抢过筷子吃了一半。
连澈将灯开的昏暗,在架子上翻找着黑胶唱片,犹豫了一下,将手指点在《水形物语》的原声音乐那里。他刚一播放,心蕊轻声道:“是《水形物语》啊。”
连澈笑说:“我发现你别的不懂,电影却懂得很多,我这里的原声音乐基本上我放哪个你都能迅速说出名字来。而且你平时也很喜欢看电影频道。”
“我小时候,隔壁邻居姐姐喜欢看电影,她家里超多碟片,我经常去那里看。后来大了,就关注报纸上的电影讯息,攒了钱去看。”
连澈凝视了她一会,说道:“那要不要去日本学习电影呢?日本的电影也是宗师级别的。”
心蕊没有回答。
女歌手唱着慵懒的爵士乐,心蕊英文很差,也听不懂多少,只觉得这么咿咿呀呀的倒还挺好听。灯下的杯碟碗筷都很安静,晕染了一层温馨的光。她喝了红糖水觉得舒服不少,连布洛芬都省了。
连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心蕊反问:“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他一怔,回答:“不知道。信了担心你是说假话,不信又伤了自尊。不管怎么选,好像都不是我心中所想。”
心蕊淡淡一笑:“那你又何必问呢?”
“因为——” 他觉得喉.咙很干涩,他想告诉她,他要的很多,他不满足于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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