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天色还未明,庄园里的女仆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城堡里灯火通明。
女仆长正在帮小兔套上绿色衣裙,对着趴在床上的小兔耐心地哄道:“今天是老爷回来的日子,莉亚小姐,早些起来准备,老爷还给您带了礼物,对吗?”
“嗯嗯”
莉亚似乎努力地睁开眼睛,含糊答应了声,半响还是抵不住睡意和上了眼,闭着眼被女仆抱在怀里服侍着抹脸洗漱。
家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擦得闪闪发亮,连带着夏婵也被换上了一款新式的小白裙,摸起来像是绸缎做得,她被女仆兔按在梳妆台边用力地梳着毛。
旁晚窗外,女仆们聚集在一块,从大车厢里搬下一瓶瓶半人高的花瓶,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传送着花瓶。
似乎还看到了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燕尾服的胖兔子,它将外衣脱下,随手递给旁边带着金边眼镜的管家兔,一边抽着烟一边大声抱怨着:“今年的花瓶比往年收来的少得多了……”
“那今年这些货还够卖吗?要不是庄主善心,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这活哪里轮得到村里的兔干呢。”管家兔连忙上前低头附和着。
“正是如此,我这也算得上是活兔无数的功德了呢,瞧瞧前些年不知道多少兔吃不起饭,现在这些年有哪家是吃不起饭的,这些泥腿子不识好歹。”
胖兔子眯着眼吐出一口烟圈:“这些数量还不够……”
夏婵站在窗台边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忽而看到胖兔子惊奇地看向她的位置,扭头询问着管家:“这是?”
管家在旁低声道:“小姐捡回来的新宠物,浑身上下也没毛,品种不明,据她自己说的是只掉毛的猴子变异的呢,倒是哄得小姐开心。”
“欸,这外表倒是很独特,不错,很不错……”胖兔子晃着兔耳朵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附耳低声嘱咐了管家兔几句,便扶着肚子回去屋里了。
“小婵,你在哪?来换今晚宴会的衣服了。”屋内传来女仆兔们温柔的呼喊声
“来了”
…………
暮色降临,楼下灯火辉煌,吊灯上的水晶被光照映着流光投射在羊毛毯上,院外停满了车辆,过往宾客举着高脚杯,互相点头寒暄着。
书房内,庄主兔把夏婵叫进来寒暄了会,近距离看庄主兔有着典型的啤酒肚,白毛红眼,穿着西装领带。
聊天时说起夏婵的品种来,夏婵只是说自己是只掉毛症的猴子。
庄主兔似乎又跟她打起了太极,途中又委婉地再问起其它状况,她都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失忆。
庄主兔点燃了雪茄深吸一口,从上到下打量着夏婵,叹息一声说道:“也是可怜见的,不用怕,到了我们这。我们这边刚好可以带着你找个出路去,可以寻找个富贵家庭收养,也去享享福。”
夏婵试探着拒绝,但是庄主兔任然笑笑,像是没看到似的说道:“没事,你现在还小不懂事,年轻没想到以后。听我的,我是为了你好啊。”
夏婵脸色僵了下,随即又立即恢复了笑容答应了下来,假装受宠若惊似地回道:“谢谢庄主。”
说罢就微笑着寒暄了会,最后夏婵关上了房门退出了房间。
她大步走下楼去,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不好,看来要强买强卖了,她想。
……
当天晚上,夏婵就决定逃跑。
以往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不容拒绝的事,基本都是坏事,没跑了。
并且作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兔,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夏婵怀疑着。
她总是不吝于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的用心,并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个优点使得她在贫民窟中很好的生存了下来。
作为一只草食动物却能获取如此财富,必定伴随着权利的庇护。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本身本事过硬,要么是通过不法的手段,毕竟绝大部分获取财富的方法都写在法条上。
可是观察这只大腹便便的庄主兔,明显是喝酒应酬出来的啤酒肚,再根据下人的描述只说是靠卖货白手起家的,这样的兔会是一个无害的好心兔吗。
仔细想想这样的村庄里,是什么样的货物让他白手起家呢。
一楼的宴会里,门口四周到处都有侍卫守着,夏婵假借着宴会在附近探索起来,四处铺满厚厚的羊毛毯,走在上面也不会发出声响。
她在这片璀璨的灯光中流动着,一边顺手拿过点心塞进口中为自己保留体力,一边四处张望着四周动物的外表,寻找变化的目标。
今晚的宴会似乎都是温和的小型草食动物,毛绒绒的脸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是一些鼹鼠、鹿、马和兔子,大多体型与她差不多高。
这里大部分的兔子们都挺着大肚子,似乎都是母兔子还怀着孕,她们脸上挂着笑容,高举着玻璃杯应合着庄主兔。
四周都是兽,庄主兔也被宾客们绊住了,这是最好的时机逃出这所庄园了。
夏婵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饮料,她拿过一些面包悄悄放进大裙摆的口袋里,一边嘴里喊着借过,一边挤过兽群,试图在充满香水与烟味中的兽群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陪您一起去吧。”这时忽然冒出来一只爪子拍在她的肩膀上,夏婵回头看到一只带着警帽的保安兔笑眯眯地说道,她的心猛地一沉。
再看向人群中的庄主兔,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面带微笑地看过来,只是向她举了举杯。
周围的视线也随之顿时集中在她的身上,夏婵勉强提了下嘴角,回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被保安兔一个手刀打晕过去了。
“捆起来放仓库。”
庄主兔夹着雪茄缓缓吐了口烟,对着保安兔吩咐着,随即面色如常的转头,继续交谈着。
夏婵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缝隙透露出几缕光线,空气中满布着灰尘和霉味,侧耳倾听外面有大量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身下的地板时不时上下晃动着,她猜测应当是在车上。
她感到双手和脚被结实的绳子绑住,使力扑腾了下,试图滑落绳子无果,绑的非常牢靠。
黑暗中摸索着,她似乎踹到了一处瓷器上,嘣得一声,瓶身猛地震了震。
四周顿时惊起一阵窃窃私语声:“那只没毛的猴子”、“她醒了”、“笨手笨脚的”……
“哎呦,你仔细着点别踹着我,踹碎了花瓶可就不好看了。”脚下的花瓶发出闷闷震动声
“你是?”夏婵在昏暗中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半大的花瓶口露出的黑影,那团毛茸茸转过头来,原是只袖珍白兔。
环顾四周,这片空间布满了各色花瓶,每个花瓶里都露出来一个兔子头来,花瓶的中间互相隔着层泡沫板垫着,这才没有在颠簸中发出声响来。
不远处几个女声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说她们都是这批花瓶兔,打小养在这半人高的瓶内,长大后就定了型,变得袖珍可爱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自小只喝露水,吃的是鲜花,是这白云村远近闻名的特产哩。
“那你知道这是要去哪吗?”夏婵停顿了会,消化完它们这番奇妙发言,又问道。
“这是要去珍品会进行拍卖,到了那地,都是家里富贵显赫地家庭来人来挑选、拍卖的,价高者得。花瓶兔只有特别富有显贵的家庭才能拥有呢,寻常人家都养不起,买几个摆在家里的,家里开了宴会或者聚餐时摆在旁边,既彰显实力又赏心悦目。”离的近的那个花瓶女得意洋洋地说着。
“嗳,我刚刚听他们说过了,你是变异的猴子吧,庄主说是要带你去享富贵呢。”
“虽说是变异猴子不好找好人家,你也别怕,进行这行业的领头兔是我们村出来的,大家都是自己兔呢,知根知底的,我们庄主是个有善心的好兔,也会帮你找个好的,都是富贵人家,这是享福去的好事呢。”远处有只热心兔好言相劝道
“正是呢,与其在家种田,一辈子埋在土里面,不如出去外面见见世面。”
“万一去的是肉食动物家里呢,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夏婵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泼了冷水。
“你放心,这个生意我们庄主做了很多年的,很有信誉的,别的兽我们不清楚,自己兔还不清楚嘛。这么些年来都是送到草食动物家里的,从未送过肉食动物家里呢。”
“庄主本就是我们村里的兔,从小就在大家眼底下长大的呢,一个村的大家都是亲戚了,怎么会起坏心呢。前几年生意做大了,这才带着我们村一起致富呢。”
“是呢是呢,你放心。现在我们国家法案也规定禁肉令,现在大家都吃素呢,有人监管着,大都安全着呢。”大家纷纷附和着
法律规定的法条向来只约束弱小的底层人,对于上层人士很多时候就如同废纸一张。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人间一切。
兽口买卖这笔无本生意,没有本钱全是利润呢。
夏婵心想暗想着,面上还是沉默不出声。
其它兔似乎生怕夏婵误解了,纷纷替庄主讲起好话来:“庄主兔很好的,非常仁慈善良,村里的路啊、图书馆、学校都是庄主出钱建立的呢,要知道政府都不管这事呢。”
“从前家里都吃不起饭,有年田里又闹蝗灾没有收成,大家都饿的啃树皮、吃泥巴了,那几年饿死多少兔呢。还是庄主出了这条买卖让大家做,我们村才富裕起来,现在大家都为庄主工作,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好工作都是传承制的,哪有给外兽的呢,就只有庄主给大家找了份好差事。”
“是呢,这几年我家都盖起复式楼小洋房里呢,这可是门赚钱的买卖。”
“对啊,被卖过去了也是在富贵人家享福,还帮助家里赚取了钱财,一举两得啊。”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谈什么生意,看情况的,自愿成为花瓶兔的嘛。”
…………
夏婵心知这些兔的话都不信,什么善良的农庄主会绑了人来拍卖行拍卖?被卖了还要替它数钱。
村民兔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就决定着它们只会说庄主的好话。而这群兔子们从小都在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这是很难更改的,好言难劝,不如不说。
在倾斜的房屋内,每个身处屋内的小球都会不由自主地向最低处那端坠落。
自愿只是一个套上美好的糖衣,兔子们都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经过一阵漫长的颠簸后,货车终于靠停了。
进来的是群马脸保安,他们带着白手套拿着黑布一蒙,搂起货物就抗走了,拐过歪七扭八的走廊,就把货物丢在一边。
黑暗里,兔子们都期盼着美好的未来,她们互相小声交谈着会去什么样的人家,时不时发出笑声和打趣声来。
夏婵沉默着躺着黑暗中一角,匍匐在地摸索着四周,企图找到一块尖锐的桌角之类的磨开手上的绳子,但附近只有圆润的花瓶,而门外还有着看守兽的交谈声。
她憋着气用力一点点挣脱绳子,身后的绳子绑的太紧,使得她的双手都有些泛白无力起来。
她贴着地面喘着气,前方厚厚的幕布缝隙里似乎能看到一点光亮,她挣扎匍匐前进着,透过帘缝隙向外望去:
这似乎是在舞台的幕后,不远的台上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展台上,上面摆着一个花瓶兔。
旁边站着一个毛茸茸的窈窕背影,看它尖尖的耳朵和毛茸茸的粗尾巴,像是猫科动物类的,它穿着超短裙,伸着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尖爪子,拎起兔耳把兔头从花瓶中拽出。
“花瓶兔,白云存的特产,食用鲜花长大,浑身充满香味,肉质细嫩。
瓶身则是稀有北地高岭土烧制而的,透明青色裂纹瓷,在光照下看有细微的裂纹,浑然天成非常美丽。
观赏瓶中时,犹如在胎中观看,光影非常美丽。
无论是摆在家里日常观赏、宴会摆设还是旅行携带,都非常实用美观。……”
她一边提起瓶口来向大家展示着,一边轻柔地说着展示词。
而在昏暗的台下,带着面具的众多暗影中,只看得见一双双发光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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