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芙与厌胜的认识是个偶然。

那是春花灿烂的一天，宫里的芍药开得正盛。

厌胜站在甘泉宫外的回廊驻足，静静地望着那位坐在亭中的女子——那是陈阿娇，她面前的桌子摆着两杯茶，一杯是她自己的，而另一杯，厌胜本来以为那是给他的。

可终究是他自欺欺人了。

陈阿娇分得出来，谁是真正的刘彻，而谁是替身——那杯茶是给真正的刘彻准备的。痴心的女子仍旧在期待冷漠的皇帝可以回心转意。

凉亭中那个孤单的身影，正抬手把她对面那个茶杯拿起，倒掉里面凉透的冷茶，然后执起了茶壶，重新注满清香的热茶。

他愣愣地看着那缥缈的热气消散，暗自握紧了双拳。

厌胜感到气闷，头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走出甘泉宫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不知走了多久，一处高大的宫殿出现在他的眼前。厌胜有些迷茫地望着那处气势磅礴的宫殿，这个宫殿叫做“宣室殿”——他从没来过这里。

但是从皇帝的记忆中搜索片刻他就得知，这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阿娇所思恋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厌胜着了魔似地一直想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个宫殿，想要进去看看皇帝，看看他究竟和皇帝差在哪里。

“喂，你不要命了？”慵懒的女声从他的头顶响起。厌胜的脚步顿了顿，又径直走进去。

“说的就是你，那个人偶，别跟我装没听见，我看得见你。”那个声音这次准确地指出了他的原型，他心下一骇，顿住脚步，猛地抬头望宫殿屋顶看。

宫殿屋顶，一个穿着单薄长袍的女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样貌看起来很清秀，就像是宫里常见的宫女，但是女子的另一些特征昭示了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有一头玉青色的长发，眼睛也是碧绿的颜色，额头有一片晕染开的浅红，虽然很奇怪但是放在她的脸上又像是浑然天成。她周身的气势很慵懒，但是当她认真起来看向厌胜，他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威压。

“你是谁？”厌胜警惕地后退一步。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不能进去。刘彻现在在和一个江湖道士谈话，虽然那个道士不过是个半吊子，但是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进去会被发现的。”女子收起了施在他身上的威压，好意对他说。

厌胜冷哼一声：“那你就不怕被发现吗？同为妖物，你为何就如此嚣张，直接爬到宫殿上去？”

女子听到厌胜的呛声，也不生气，只是露出了浅淡的微笑，对他说：“我不与你争辩，只不过真要论起来，我在这宫里确实想去哪都可以。”

“毕竟，我可是肩负这天下王气的和氏璧啊。”

……

厌胜第二次与那个女子的见面和第一次隔得并不太久。

那天晚上，厌胜失了魂似的从甘泉宫中走出。又走到了宣室殿外，宣室殿灯火通明，皇帝点着灯在处理政事。

他在宣室殿外的凉亭又看到了那天自称和氏璧的女子。她坐在亭中，在月下独酌。厌胜想了想，便走向了她。

厌胜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起来很困惑。”女子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饮品给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厌胜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也拿起杯子，轻轻啜饮一口，又放下，苦笑一声：“竟然不是酒。”

没错，杯子里不是酒，而是某种水果榨成的汁。

女子——也就是燕小芙，也喝了一口果汁，之后淡淡地说：“酒是人发明出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忧的事物，而你我皆是灵气所化，并非真正的人，所以，酒对我们来说并没有用。”

厌胜沉默了半晌，就着月光，缓缓开口：“我似乎……对她动了真情。”

朦胧月色下，失意的偶人对着一个器灵轻轻诉说着，而那器灵专注地侧耳倾听，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是不是很傻。”厌胜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茶杯已经空了，燕小芙又给他满上，边倒边说：“对，你就是很傻。”

燕小芙并没有安慰他，而是给他陈述事实。

“本就是一个戏子，演着演着，自己却动了真情——这是大忌，我劝你还是趁早走出来，认清事实吧。”

厌胜听完她的话，却忽然撑住桌子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不，你什么都不懂！”

“凭什么那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可以得到她全部的爱？明明我才是一直陪着她的人！”

“可你不就是他的替身而已吗？”燕小芙冷着眼看他。

气氛沉寂下来，周围是一片寂静。

厌胜胸口起伏着，半晌，他拂袖而去。

……

那天晚上过后，厌胜和燕小芙还是会相会，只不过厌胜却不再和燕小芙谈论刘彻与他的联系，只是单纯地找燕小芙喝茶或喝酒。

大概是寂寞太久了，忽然找到一个能对话的人，燕小芙每次都能和厌胜聊上很久。他们谈天说地谈古今，但是都很默契地没提起陈阿娇与刘彻，就是单纯聊天。

虽然也不至于变成特别交心的朋友，但是燕小芙却是厌胜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在她这里，他可以卸下伪装，真正做他自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皇帝一纸诏书，将皇后陈阿娇打入长门殿。

自那以后，厌胜便很少来找燕小芙，而是一整天都在陪着皇后陈阿娇。可是皇后的身体却因为愁思日渐衰弱，厌胜陪在她身边，却感到无能无力。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燕小芙。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厌胜站在燕小芙面前，垂下眼，握住了拳头。

燕小芙久久没有回答，半晌，她说：“抱歉，我无能无力，她的大限已经快到了。”

厌胜抬眼，一股狠戾的光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瞬间上前，掐住了燕小芙的脖子，发狠地说：“你不是天下王气的化身吗？既然他不珍惜她，那么我就让他在意的天下不复存在！”

燕小芙没有挣扎，只是沉静地望着他，仿佛他的一切都在燕小芙的目光下暴露无遗——这让他非常恼火。

“你确定吗？我如果死了，天下将会大乱，届时将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样的后果，你觉得你和她承受得起吗？你是无所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了，皇后也许永世不能轮回。”燕小芙缓缓地说。

听了她的一番话，厌胜渐渐冷静下来，放开了燕小芙，冷着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之后，陈阿娇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去世了，厌胜也随着陈阿娇的去世而沉睡。

……

“真是个令人唏嘘的故事。”医生感叹道。

燕小芙认同地点头，想起刚才那个女孩抱着那个盒子出去的场景，叹了口气，只能希望厌胜这回可以认清现实，别再自己陷进去了吧。

但是没过多久，一个裂了的人偶被女孩还了回来。

厌胜终究还是没能从幸福的幻境中走出来。那只碎裂的人偶，只剩下一股无法言明的悲伤。

老板垂下了眼帘，淡淡道：“偶人厌胜。不过，现在，也只是个人偶而已。”

“你也不用太难过，这就是他的命运，无法改变。”老板对着惆怅的燕小芙说。

医生在旁边应和，说：“对啊对啊，小燕儿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呢，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医生打开了带来的塑料袋，里边装满了各种零食，还有一大瓶肥宅快乐水。

燕小芙终于分了一点眼神给他。

“这么大方？”燕小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包薯片打开就啃。

医生笑了笑说：“这不是快到我二十五岁生日了嘛，我高兴，所以我今天就请客了。”

听闻这句话，老板和燕小芙的动作具是一顿。但是随后他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医生也见怪不怪了，哑舍的两人都是这样，老板喜欢安静，燕小芙喜欢安静看小说，他俩互不打扰，只有医生来的时候才会热闹一些。

医生也没客气，手伸进燕小芙打开的零食袋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发牢骚道：“你说医院没事弄什么年度旅游啊？那么忙，远的地方又不能去，只能抽空去趟镇江，金山寺有什么好看的！喏，对了，有个老和尚，居然盯着我看了半天，递给我一包雄黄！”

燕小芙正在喝着可乐，被他这一句话直接呛到了，气泡不断涌上喉咙，让她很难受。

“小燕儿你呛到了吗？”医生好奇地看着燕小芙这个在他眼里算妖怪的人呛到，并且心里非常想要燕小芙的切片去医院研究。

燕小芙要是知道他心里所想肯定会吐槽医生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给她切片。但是现在燕小芙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能同情地望着医生，希望他十几天后不要被白蛇姐姐虐得太惨。

与此同时，系统久违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通知她此次的直播即将告一段落，让她准备收拾收拾，要回现实世界了。

“那以后还能来吗？”燕小芙问。

【可以，只不过下一次来时时间流速会与原世界相同。】系统回答。

已经很久没见自己的那群闺蜜了，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呢？

燕小芙这么想着。

下一个世界可能会写暗杀教室或者灵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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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哑舍直播中（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