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以后,吴越身后就多了条“小尾巴”。
毕竟偌大的山村,李碧瑶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她也懒得挨家挨户走门串户地去熟识,同时她对路也不熟,所以吴越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吴越锄地割草,李碧瑶跟在他后面,学着他的模样,哗啦哗啦地就是一顿乱拽,完事了还颇为得意地跑到他跟前炫耀一番。
吴越看了看她身后的“杂草”,脸都黑了,我的姑奶奶呀,你怎么把我种的庄稼都除了呀,可嘴上也没说些什么她的不是。只是把她叫到跟前,拿着实物,耐着性子跟她一一讲解什么样的是谷子,什么样的是杂草,怎么去区分。再去看看自己刚刚除的“杂草”,李碧瑶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干了坏事,后面的除草工作就变得仔细起来。
吴越烧火做饭,李碧瑶在灶台旁看着,也想搭把手,可又不会做饭又不会切菜的,就在旁边为他添柴。
没一会儿,锅里开始冒白烟,吴越被熏得眼泪直流,情急之下,慌忙往锅里加了一盆水。
“咳……咳咳……阿瑶,你加这么多柴干吗?”很平淡的问句,吴越一如既往温柔,也没指责她。
灶膛里炉火烧得正旺,李碧瑶看着他眼眶里被熏出的泪,有些委屈,心里纳闷着:不是应该柴越多,火越大,越好吗?
吴越看着她一副受了委屈可怜巴巴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少加点柴火,多了会把锅烧坏的。”
“哦。”李碧瑶似懂非懂地答了句,心里划过无数个问号。
一直过了很久,她都没有离开,吴越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每每她做错了什么,吴越也不恼,她若想学,他便手把手地教她,她若不想学,吴越也不勉强她。苦活脏活,吴越却从不让她干。
不过像是在山里捕野兔,在溪里捞鱼儿这类的活,她倒是很在行,她是猎户家的女儿吗?吴越想着,打心底开始慢慢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听她“相公、相公”喊得欢快,偶尔也回她一句“娘子”。
李碧瑶只是觉得,以前的日子好像都白过了,每天浑浑噩噩的,除了吃喝玩闹,好像什么都没干……而现在,在吴越的指导下,她学会了种庄稼,学会了淘米做饭、洗衣,学会了好多以前不会干的事。
是吴越让她开始明白,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与及时行乐,更有未来和远方。
日子若是这样过着倒也还好,平平淡淡,吃穿不愁,知足常乐,可偏偏事不如人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一个春天。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空中飘着如丝的细雨,李碧瑶见了心里欢喜,便冲出屋子,在雨中蹦蹦跳跳地欢呼着。
经过了一个寒冬的禁锢,终于可以出门玩耍了。他们这个小村子可不比相府,取暖条件不好,冬天整日只能窝在小屋子里,一出门就会被寒风肆虐。
吴越见了,皱了皱眉头,扯着嗓子向窗外人喊道:“娘子,快些进屋来,别淋着雨着凉了。”
殊不知,此时一伙黑衣人的目光已经瞄准李碧瑶。
无意站在半山腰上,望着一栋土房子旁的那抹倩影,轻轻扯了扯嘴角:“终于、找到了吗?”
快一年了,原来自家大小姐不是被山中的豺狼虎豹吃了,也不是有上天遁地的本事,而是被人藏起来了,难怪一直找不到。
他们这次远去别国任务,归来途径此山,无意看见一个村民挑着行李走在大山里,山里前前后后他们都搜过了,不曾见着人家,顿时心生狐疑,跟着他多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个别有洞天的村庄。
“头儿,现在要怎么办,要直接下去把她抓回来吗?”一个黑衣人落在了她的面前,向她请示道。
“不急,慢慢观察,别吓坏了村民们。”无意拨开眼前的一片枝桠,望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儿,心中窃喜,太好了,她还活着。
“好的,头儿。”黑衣人得了令,“嗖”地一声,没入了密林中。
细雨梭织,暗夜无声,其间的不同人酝酿着各自的心事。
无意蛰伏在小土屋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安静得像等待捕食猎物的野兽。她认真地观察着小屋子的四周,一遍遍确认没有人出来,大小姐没有跑掉,这才放心。
好不容易又看见的!可不能打草惊蛇让大小姐又跑了。
屋内,燃着一方昏暗的烛台,吴越正在编着一个箩筐,正是春日播种的忙碌时刻,可是他却要走,心中的愧疚弥漫开来,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阿瑶,今天有村子里有人去了集市,说是念城新一度的科举出了告示,我想去试试。”吴越想了很久,如果他的阿瑶有一天想要回家了,自己该怎么面对她的双亲?他本就一无所有,阿瑶跟着他只会受苦。
吴越自幼丧父,他娘一把将他拉扯大,他念过些书,考了个秀才。后来他娘亲生病了,为了医好她,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他们一贫如洗,可娘亲还是走了。再后来他颠沛流离,因为一个意外流落到这个小村子,便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听闻如今玉宵国不是很太平,相对于去外面闯荡一番,以书取仕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去呀,想去就去呗。”李碧瑶就着昏暗的烛光,正在给吴越缝制一件长衫,小心翼翼地戳着一针一线,生怕再扎了自己的手。吴越有上进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作为妻子,她当然要无条件支持。
就在今天,她根据平日里邻家大娘教的知识,想给吴越做件衣裳,却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吴越心疼不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布料,让她停手,她却毫不依他,一把又夺了回去。后来又扎到了好几次,她不吭声,吴越却看到了她一次次突然蹙起来的眉。
平日里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此时手上却被缝纫的针戳到好几次了,却迟迟不肯放手。吴越看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李碧瑶却在那一瞬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李碧凝。原来针线活是如此细腻的一项活计,她跟着村里的妇女们学了好久,才能勉勉强强缝上针脚。自家的妹子,却缝得那般缜密美观,真的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这一去,怕是要几个月。”吴越望了望她的面庞,又紧接着说道,可李碧瑶只是聚精会神地对付着眼前的针线,并不回应他的观望。
告示出了,除了要提前报备,还要购置些书籍,这个小山村又破又穷,除了他的阿瑶,什么都没有。念城距离此地甚是遥远,普通马车要走四五天,他不想让阿瑶跟着一起颠簸。若不是因为这些,吴越才不会让她一人独自在家那么久。
许是求贤若渴,玉宵国的科举机制大大改革,题材更加广泛,文风更加开放,原来的童生试和乡试保留,一年一度,并会试和殿试为一,四年一度。吴越才是一个秀才,也就是说,要出人头地,至少还需要五年。
“没事,我等你。”李碧瑶想着,不就是几个月嘛,她这一年来跟着乡亲们学了些耕作的知识,勉强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再不济,可以让隔壁的张大娘帮帮忙。
尽管有些舍不得,吴越还是一咬牙去了念城,在他看来,用几个月换得与阿瑶得长相厮守,是值得的。
吴越是在第二天早上走的,他走的时候,李碧瑶出门送他,面上的笑很浅很浅。她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告别,几个月后,吴越还是会回到这里来,却没有想到,再见吴越,是在十几年后。
第一年秋天的乡试,吴越考中了举人。
可当他中举以后回家,阿瑶却不见了。他发疯似地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打听,没有人知道阿瑶去了哪里。隔壁的小虎告诉他:“吴越哥,你走以后不久,阿瑶姐姐连招呼都没跟乡亲们打,就不见了呢。我娘说,她是去寻你了。”
糟了。她去寻他去了,而现在他回来了,他们不是生生地错过了吗?吴越思绪万千,她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平时都是跟着他一起出行,从念城到村子的路这么远,这个村子连名字都没有,她还回得来吗?
他有那么多不舍,说了那么多句道别和珍重,却独独忘了说一句“等我回来”,想到这里,吴越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慢慢萌生,他要出人头地,名立四方,这样他就可以有很多手段去寻找阿瑶。只要他爬得足够高,他的阿瑶才可以在人山人海一眼就找到他。
自此,吴越头悬梁、锥刺股,踏上了漫漫的科举长路。
纵然天大地大,生繁华万千,有风景无数,于吴越而言,人世间他苦苦追寻的,只有一个阿瑶而已。
一个人之所以能变得温柔,是因为她遇见了一个能以温柔待她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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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待良人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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