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后,其他学生都已走了,只有秋沐铭与张响两人坐在学堂内。秋沐铭起身,张响便一同一身。秋沐铭转而坐下,张响便也坐下。
秋沐铭不用抬眼便能感觉到身后之人是何等动作。秋沐铭平生最不喜此类欺人为乐之人,眼里更容不得这等狂傲之人。半倾脸,秋沐铭侧颜露于张响眼前,一阵风袭,秋沐铭的长发缓缓飘起,周身仿佛环绕着气功。
张响双眸睁大,心吓而逃。“妖怪啊!”
张响走了,秋沐铭才将周身之气收回。她如今是重生之人,从睁眼之时,秋沐铭便开始修炼心法。上一世她花费4年才攻破了上层功力,如今她不需用这么久。
秋沐铭熟悉自身每个经络,气从何运,功从何出,秋沐铭皆熟知于心。如今若不是受了16岁身形的影响,她早便冲破内力修炼上层功力了。
“你为何还不走?”
一声轻盈,柔和之声响于耳边。
秋沐铭抬眼,见孟时慰站于门间,容颜带笑,笑中轻柔。秋沐铭见她,面渐露笑意。“师傅。”
这声‘师傅’,孟时慰自秋沐铭拜师至今,第一次听闻。其他学生皆唤她孟先生,现下有一人改口唤她师傅,她反而于心中有些不同的感受。
孟时慰轻颔首,言笑之。“你为何还在此。”秋沐铭留此是因张响有意跟踪于她,除此原因外,秋沐铭留此便只是想等等孟时慰。秋沐铭对孟时慰了解于心,知她下学后会从此路回家,秋沐铭便有心在此等候。
两世她都可与孟时慰相遇,秋沐铭深知这是上天的恩赐,这段缘是深是浅,孟时慰永远都藏于她的心间。“学生在此温习。”孟时慰柔和笑面。“快归家吧,天色渐晚,恐有危险,早些到家,早些吃上饭菜。”
孟时慰不知,秋沐铭家中,仅只有秋沐铭一人。“好。”秋沐铭一向最是听孟时慰的话,从前听,现在也听。上一世听,这一世也听。只要是孟时慰说的话,秋沐铭皆放在心里。
天渐晚,秋沐铭知孟时慰家中离此不近,便跟在孟时慰身后不远处,护着她。
孟时慰走过一条小巷,巷中有群童欺弱,孟时慰在此停顿几刻,秋沐铭有意掩身,怕被孟时慰发现了去。“尔等在此做甚!”孟时慰挡于弱童身前。“为何欺人?”将弱童扶起,孟时慰轻擦弱童的脸。
“你是何人?少管闲事!”群童言语不客气,手拿拐杖,欲想欺人。孟时慰缓缓起身,见群童年纪尚小,却面露恶相,她叹息摇头。“如此不学好。”
群童互相对看,使眼色。“这里轮不到你来说教!若不让开,我们便连你一同打了!”孟时慰教书六年载,何曾怕过不受教之徒,只见眼前群童矮如婴儿,不忍放弃,孟时慰潜心说教。“不得欺人,应当以和为贵。尔等今日欺他,明日欺别人,长久以往,无友无亲。平安便是福,和平才为正道。”
秋沐铭藏于暗中听孟时慰教说育人。孟时慰所教之理便是如此,上一世秋沐铭便是受孟时慰所教之书的影响,故而向往和平,以和为贵。
她不喜打打杀杀,因为她的孟时慰也不喜。
孟时慰想见到世间为如此景色,她便让世间为如此景色。
群童不听教言,拿起长棍便想往孟时慰身上打去。但棍未落,群童便忽然摔倒在地,棍落与地面,随后朝十万八千里飞了去,抬头不见影子。
群童欲起身,身上却仿佛被压巨石,动弹不得。
秋沐铭站于巷外,趋使气功之法,法力围绕群童之身,使他们无法起身。孟时慰见状,眼朝后看,秋沐铭迅速收回气力,装作无人在外。群童起身,神色恐慌。“快跑!”
被欺的弱童艰难起身,对孟时慰道谢。孟时慰将银两放于弱童手中。“以后若再被欺,便来学堂寻我。”
幼童见手中银两,眼冒金光。“恩人!恩人啊!”幼童身行跪拜之礼,被孟时慰拉起。“力所能及之事,不需道谢。”
孟时慰一生善意无数,救过帮过之人数不尽。此时是她一人,但在不远的几年后,秋沐铭会陪她一同,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待幼童走了之后,孟时慰才放心提裙离去。秋沐铭跟到此处孟时慰便快到家了,在不远处见孟时慰已归家,秋沐铭才安心离去。虽说此时只有元朝国一国,天下无纷争,但远离朝堂的边疆与村落,也总会有无法预测的险阻。
上一世她没有保护好孟时慰,这一世,秋沐铭不会再让孟时慰受到一点伤害。
秋沐铭回到家中,家中凄凉不已。食物所剩无几,唯有的馒头,还是昨日邻里送来的。秋沐铭之所以常得邻里照顾,是因秋沐铭善于打猎,每日上山打猎皆会收获颇丰,一人无法吃完,秋沐铭便会分于邻里,偶尔分不完,秋沐铭便将猎物之肉带到集市上售卖,卖价便宜,使穷人也可吃上肉,若卖不完,秋沐铭便会将剩下的肉送给流浪之人。
如此一来二去,邻居便对秋沐铭甚是喜爱,时常也会照顾秋沐铭的生活。秋沐铭重生至今,还未上山打过猎物,如今家中已无可食之物,若打中猎物,邻里送一半,还可给孟时慰改改伙食。
秋沐铭知孟时慰平日吃食清淡,米粥配青菜。孟时慰虽为学堂先生,每月有固定银两,但孟时慰赚来的钱,皆都施舍于流浪之人,自己平日里吃的皆是省吃俭用。
她自己无食吃无事,但她的孟时慰不能饿着。
秋沐铭今夜深夜上山狩猎。百姓最喜吃的口味便是野猪肉,野鸟肉。秋沐铭狩猎之时专寻这类猎物。
夜深,一袭红衣发出阵阵红光,运气于周身,身轻如燕,脚踩轻叶,轻工上山。
闭眼一瞬,耳边静赖,山中所有动物与活动轨迹皆在秋沐铭的长耳里,再一睁,秋沐铭挥起衣袖,由树顶向下飞去。此时一个巨大的野猪站于她的身前。
野猪身形庞大,两嘴之间长着极长的獠牙,此时野猪正于身后蓄力,准备攻向秋沐铭。
秋沐铭眼眸平静,火热之意席卷周遭山野。一双似火之眼轻眨,野猪庞大的身躯便倒了下来,倒下时尘土飞扬。
将打来之猎分于邻里,邻里皆喜笑颜开。“阿铭真出息了啊!我家多年食肉皆不花钱,都是阿铭捕来的。得其邻,何其幸啊。”秋沐铭不语,但眼眸之中皆有笑意。
秋沐铭用绳条将猪肉捆绑,单手提起重达百斤的半边猪肉,去往孟时慰家。
今日学堂不上学,孟时慰坐于家中院子,研究算数之题。听闻有人敲院子之门,孟时慰起身,缓缓而行。“是何人?”
“师傅,是我。”
孟时慰将门打开,见如此肥厚之肉,孟时慰身躯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师傅,野猪肉,赠予你。”
见秋沐铭瘦小的身躯提着这与她一同大的猪肉,孟时慰眼露担忧。“如此巨物,你一手便拿起来了?”孟时慰从秋沐铭手中接过猪肉,却发觉很是沉重,孟时慰贤良淑德,一向为事淑女,拿重物对她而言,有些困难。
孟时慰两手托着,却感觉愈发沉重。秋沐铭见状,悄然在身后施法举起猪肉。再转目,孟时慰一手便也可以将此提起。孟时慰神色存疑问。“为何忽然变轻了?”
秋沐铭面带笑言。“许是师傅找到了方法。”
孟时慰看着此肉,转眸看秋沐铭。“将此肉给我,你还有吗?”秋沐铭笑面点头。“自然,这野猪便是我打的。”
孟时慰眼睫微颤,神色惊讶。“这野猪为你打之物?”秋沐铭轻眨眼,缓点头。“是。”
将肉放下,孟时慰双手抓着秋沐铭的手。“你身躯如此娇瘦,如何能打下个头与你一般大的野猪?”孟时慰握着秋沐铭的手,上下查看。“是否有受伤?”
“无伤。”秋沐铭眼睛清澈,却又带着冷意。面虽笑着,却令人觉得不易接触。孟时慰轻抚秋沐铭的脸。“若再有此事,提前告知师傅,可好?”孟时慰担心她一个小孩独自去,若出了什么事,无人可帮衬。
秋沐铭神色犹豫片刻。“我一人便足矣。”孟时慰不会武功,若她应了,孟时慰许是不会放她一人上山了。
却不料话一落,孟时慰冰凉的手便紧紧覆在她的手上,孟时慰眼眸轻柔,面露无尽担心。“不可,小秋,如此冒险之事,不可一人去。”
一瞬间秋沐铭心中惊起,睫眼颤动,心中暖意涌来。梦回上一世,孟时慰也常常同她讲这样的话。
重回之后,秋沐铭心中压抑着对孟时慰的浓情,孟时慰并不知,每时孟时慰与秋沐铭如同陌生人般讲话,秋沐铭心中都难隐不已,眼底的难过无人知。但只要孟时慰平安无事,秋沐铭便不再过多追求,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孟时慰还在自己的身边,一切皆可。
秋沐铭缓缓伸出手,想触摸到孟时慰的脸,却在即将碰到时顿住了手。
还不可,不可如此过早。
秋沐铭收回手。“师傅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为师不信。”
“不论未来发生任何事情,师傅都莫要一人上山。也不可一人只身前往,任何地方。”任何危险的地方。
孟时慰眼眸轻眨,不知她是何意。“我为何会去危险的地方?若知危险,我绝不会自寻危难,我跑了便是。”
闻言,秋沐铭眼中悲来,眼含泪点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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