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歆野状态不佳。

化妆师给她上妆，因为眼睛浮肿得厉害，不得不用物理方法先冰镇一会儿，但即便这样，也还是肿。

“画不出轮廓啊。”化妆师皱眉道，“昨晚没睡好吗？”

佟悠悠接话：“歆野姐昨天肠胃不舒服。”

化妆师没再多说，想办法挽救。

陈歆野今天的行程很简单，出席某轻奢珠宝的开业礼。

做好造型，一行人出发。

戎彻照旧站在他的黑色牧马人旁边。

“戎队，早上好。”佟悠悠打招呼。

戎彻点头，看向陈歆野。

陈歆野有点儿笑不出来。

昨天的两大栽面事件——不得不去的卫生间、这个男人我做主，历历在目。

病痛折磨了她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带走她的记忆呢？

大家上车。

郝聪因为早上去了公司，这会儿得过去接他一趟。

在停车场等待时，郝聪发微信让佟悠悠上去，惹得佟悠悠小嘴叭叭地说了一堆自己倒了霉了才和郝聪搭档。

司机下车抽烟，车里又只剩下陈歆野和戎彻。

陈歆野酝酿着解释下薛朵的事，戎彻先问了句：“身体好些吗？”

昨天的打击太沉重，以至于陈歆野听了这话下意识就憋气，生怕肚子再来串咕噜噜，给她送走。

“没事了。”她说。

大概是说完了今天唯一需要主动询问的话，戎彻恢复沉默。

陈歆野捏了捏裙摆。

其实类似薛朵那样的事换做是郝聪，她也会站出来，也会这么说。

虽然郝聪的外形条件用不上她操这份心。

可莫名的，她不想戎彻误会她什么，她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是完美无缺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也不清楚。

陈歆野暗自叹气，扭头看向窗外。

下过雨的清晨总是有股崭新的活力，风也轻快。

小时候，她不怎么喜欢雨天，因为雨天天气冷，管家会告诉她不能穿裙子，她要是不肯，爷爷就会没收她的玩具和零食。

而后来……

“戎队。”

戎彻闻言回头。

陈歆野咬咬唇，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别退。

“我听我哥说你以前是在美国上的大学？”

戎彻点头，“本科和研究生。”

“那你的学校距离西雅图，近吗？”

戎彻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心下疑惑，想起关绥的嘱托，回道：“不近。”

陈歆野心往下沉。

她抓住前座的椅背，又问：“那你没去过西雅图吗？一次都没有？”

戎彻顿了顿，“去过。”

事实上，戎彻大二到的美国念书，当时有个项目的研究所位于西雅图，他时常过去。

抠着椅背的手松开。

陈歆野都没察觉自己笑了，刚才仿佛坠到谷底的心一下子又飘飘然生了上来。

她挪挪屁股往前移了点儿，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说：“那你记不记得……”

话没说完，郝聪那张脸“啪”地拍在车玻璃上。

“姐，佟大哈欺负我！”

“……”

陈歆野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呆，不是她的人，太拉低她的品味了。

而拜这一声凄惨控诉所赐，她的话又没问出来。

*

市中心，商场外。

相对于昨天试镜，今天的场面才是大众眼中明星该有的样子。

商场门口，大批粉丝等着偶像出现，他们举着亲手做的应援牌子，高喊陈歆野的名字，还喊着“歆歆向野”永远支持她。

陈歆野听到这些声音，会心一笑。

因为车库新闻而憋堵在心口的那些负面东西减轻了一些，这不还有这么多小可爱了吗？干什么为那些讨厌鬼烦心。

她褪下身上披着的白西服，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和直角肩。

今天这条红色抹胸鱼尾裙，抹胸位置采用了羽毛材料，有些毛茸茸的俏皮，但不会显得太过可爱，十分符合陈歆野优雅高贵又不失甜美的气质。

“姐，走着！”

“别让粉丝们等急了。”

佟悠悠和郝聪一唱一和，拉开车门。

巨大的音浪灌进车里面，震得人耳膜不适。

戎彻从前在新闻里倒是见过类似场面，但跟亲身经历相比，观感差的很远。

他调节着耳麦对讲，沉着传达指令：“一队注意留心可疑人物，二队关注全程。”

说着，率先下了车，并向里面的人伸出手。

陈歆野穿着礼服是需要人扶一把，但每次，不是郝聪那小瘦细胳膊，就是佟悠悠假模假样绷紧手臂强装有劲型助理。

这一次，是真正有力的支撑。

陈歆野心跳忽然有些快，盯着那只手不错眼神地看，竟忘了伸手。

戎彻看着她，用眼神在询问，她这才回过神，不再犹豫，把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

手掌暖暖的温度顿时包裹住了她。

“歆野！我们永远爱你！”

“歆歆向野！一路相随！”

“女神！女神！你看看我！等我有钱了，我就娶你！”

男粉丝的话引大家发笑，有的女粉丝接话——

“妈妈粉们不同意！”

“女友粉也不同意！”

气氛热烈，大家都想和偶像近距离接触。

陈歆野面带微笑冲他们挥手，戎彻始终以侧身保护状态的姿势跟在她身边。

“二队注意。还有十五米进入商场。”

戎彻一手按着耳麦，一手伸在陈歆野身前，保驾护航。

有的粉丝因为激动送玫瑰不成就扔玫瑰，他一一替她挡；有的粉丝差点越过安全线，他眼神凌厉，还替她挡……整个过程，陈歆野被护得严丝合缝。

“我去？这保镖长得不是一般帅啊，还男友力max！”

“再看看这身材身高……现在保镖素质都这么高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保镖和歆野一脸配？”

“你没看我已经开始转拍他俩的合影了吗？你们快来看！”

……

话题一引起来，粉丝们立刻被带偏。

仅仅专注她们家女神的美颜显然不够，顺带嗑起了女明星和保镖的故事，三千字小作文不打草稿就成了型。

一直到剪彩环节，行程都很顺利。

陈歆野配合品牌方在店门口拍照，等稍后再到台上和粉丝互动互动，就算是结束工作。

“我说你行不行？拍这么糊，我发个毛线啊。”佟悠悠抱怨。

郝聪委屈，但郝聪不说。

谁叫他矮，可他还在长身体嘛。

戎彻怕这两人怕又要吵，便问：“需要照相？”

佟悠悠瞧瞧戎队这身高，点头如捣蒜。

戎彻稍稍低头，吩咐：“一队留意周围，二队关注门口。”

说完，他拿过郝聪的手机，轻而易举越过其他人头，顺利拍照。

主持人见摄影也差不多了，邀请陈歆野上台，开始提问。

前几个问题基本都是围绕品牌自身，到后面，为了现场效果，不得不问些粉丝们感兴趣的。

“歆野代言的这款新产品心·爱，是为了今年即将到来的七夕而特别设计的情侣款。那我代表粉丝们问问，歆野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不少粉丝喊贺延。

贺延是电影《绝杀》系列的男主角，跟陈歆野在《绝杀3》里有对手戏，很少，但还是被广大网友嗑到了CP感。

陈歆野微微一笑，举起话筒。

抬眸时，正好看到戎彻站在指定地方，从容冷静地指挥其他保镖，还时不时留心周围的动态。

心跳又有些快。

“我的理想型，最重要的是要给我安全感。”陈歆野说，“就是那种，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跟着他就对了。”

粉丝们“啊——”的尖叫。

他们都没想到那样端庄典雅的女神原来这么小鸟依人。

主持人觉得现场气氛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还想再问问，人群中又发出一声尖叫。

不同于刚才粉丝兴奋的那种，这一声，透着惊恐。

“硫酸！是硫酸！”

所有人都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瞬间惊叫声四起，人和人推搡拥挤，场面混乱不堪。

戎彻解开西服扣子，对郝聪交代了句“报警”便拨开人群往台上走。

“所有人注意，一切以现场观众安全为重。二队前往舞台汇合。快！”

陈歆野见过不少大场面。

包括不紧不慢走过一排排带着真东西的特警，去某重地和大人物吃饭。

可眼前这事，抱歉，原谅她见识浅陋。

陈歆野眼睁睁看着粉丝们吓得乱跑，有的人还摔倒了，她喊着“大家注意安全，别乱”，却没人听见。

她很快意识到这个时候就该有序自保，别给其他人添乱。

于是，她赶紧跟着工作人员下台。

陈歆野还是头一次把高跟鞋穿出专业运动鞋的功效，脚下一路火花带闪电。

只是刚要转身进台后，不远处，一个身穿深灰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闯入她的视线……

那晚，地库。

男人紧紧抱住陈歆野。

他并没有做太过出格的行为，只是一直在陈歆野耳边小声说：“你是艺术品……艺术品就该被保留……就该被做成标本……我要把你做成标本。”

陈歆野身体一抖。

“陈小姐，怎么了？”工作人员问。

陈歆野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跑开，而是有时人在面对恐惧时，真的会丧失对身体的控制，脚底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死沉。

工作人员着急，跺着脚喊：“陈小姐！你倒是……”

“别乱跑。”

手腕一热，陈歆野猛地回头。

看到那个人，他的热度仿佛顺着她的血管直涌心脏，一下子稳定下来。

戎彻脱下西服披在陈歆野身上，把她拉到身后，只留下宽厚的肩膀。

随即，清冷坚定的响起——

“我在了，你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