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欢趴在她诺大的床榻上，胸前垫着她自个儿带来的小枕头，一双玉雪小腿高兴地晃啊晃：“夏晚照，你还记得楚影儿吗？”

话音刚落，就瞧见正擦着头发的夏晚照朝她投来看傻子似的目光。

“哎呦，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发现楚影儿真面目时的感受吗？”郑欢连忙解释。

她三不五时搁夏晚照面前提楚影儿，夏晚照是莽又不傻，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人是谁。

“有话直说。”夏晚照要求，没兴趣顺着她的话头宣泄什么情绪。

她的情绪只会通过动手来发泄，而非言语。

郑欢难得地沉默了片刻，向来明媚的脸庞此时竟有些许苦涩，不过仅仅一瞬，她又恢复成的那古灵精怪的模样：“李瑶知心气高，早早盯上了太子妃之位，她怕我的家世会给她造成威胁，明里暗里给我下了不少绊子。这些事我家里也知道，于是安排了吴映雪一起入宫，免得我被李瑶知坑害。”

“可我家里人不知道的是，吴映雪心气也高，甚至比起李瑶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年里她明着护我，实则，何尝不是用我的任性和傲慢，去衬托她的聪慧大度？”

“她们都以为我傻，好拿捏，看不透她们玩的把戏。”郑欢扬起笑脸：“却不知道我压根儿是闲着没事，陪她们一起玩玩罢了。”

“有时候瞧着她俩搁我面前互下绊子，完了还都要来拉拢我。想借我这把刀替她们做事时，绞尽脑汁来哄我，花样百出的模样，也是挺有意思的。”

正在给夏晚照擦头发的丫鬟云熙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看着床上娇憨可爱的小娘子，脑子里一团浆糊。

显然是被外表软萌无害的汤圆突然主动露出的芝麻馅儿吓得不轻。

帕子都擦到夏晚照脸上去了。

……一把薅下那半湿的棉帕，夏晚照瞪了眼没出息的丫头，转而一脸平静地望向郑欢：“何必呢？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觉得跟她们搅和在一起烦心，就离得远些，难道你还能活不下去？”

“你当所有人都能是你夏晚照？”郑欢理直气壮地反驳：“做事只讲一个随心所欲，喜欢谁便与谁来往，不喜欢谁就给一鞭子，让她滚得远远的？”

“于是你就利用我脱离她们？”夏晚照没有在如何过活的问题上与她多做纠缠，犀利地问：“你又想扮猪吃虎，又不想露出真正爪牙。可话说回来，你这不也是在利用我么？”

郑欢气得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谁要利用你？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看的，要不然，我吃饱了撑的与你说这些？”

夏晚照不置可否。

郑欢盘腿坐在床上，一脸认真：“我知道你不喜欢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的人。而我，恰好是对什么人，就做什么人的人。她们喜欢我傻，喜欢我单纯又好拿捏，我且如她们的意又如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吃些小亏，说不准某天还能占大便宜。”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至于你，你真心待我，那我也不怕与你交底，省得你真当我是个傻的。”

听到这里，夏晚照终于肯给她一个正眼：“巧了，我也喜欢这般。”

人如何待她，她如何回报。

并且，是加倍奉还。

郑欢倒在榻上，笑得无比欢快。

今天起，她真真切切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姐妹了。

“夏晚照，你喜欢太子吗？”

小姐妹夜晚熄了灯，自然是要在一个被窝里聊聊天，谈谈地，扒一扒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少年郎呀。

夏晚照一贯冷静的面容有瞬间的慌乱，被下的身躯也在一瞬间紧绷。

八爪鱼似的搂着夏晚照不放的郑欢自然没有错过这等明显的反应，瞬间双眼亮得吓人：“你真喜欢他呀！”

“下去！”夏晚照气急败坏地将人推开。

却没反驳。

“哎呀，我又没有笑你的意思。”话是这么说，郑欢嘴角咧的跟什么似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容貌俊美，长安城里喜欢他的小娘子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

夏晚照停下动作，脸色却更难看了：“多了去了是多少？”

郑欢暗笑，这就醋上了：“就是不知道确切数字我才说多了去了，至少呀，李瑶知和吴映雪都在其中。”

“她们喜欢的是太子妃的位置，不是朱元镇。”

“那又如何？难道太子之位还能换个人来坐？”郑欢指出重点：“换句话说，她们都是冲着跟你抢人来的。”

“有什么好抢的。”夏晚照重新镇定下来，声音笃定：“朱元镇喜欢谁，谁自然就是太子妃。”

郑欢好半晌没吭声，借着床头的幽幽昏暗灯光，看着夏晚照一脸认真的模样，摇了摇头。

“你个傻子。一国太子的婚事哪能全凭自己做主？陛下的意思呢？皇后呢？太后呢？”

夏晚照却摇头：“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那得窝囊成什么样？他要是真那样无能，也就不配我喜欢他。”

郑欢一长串的说教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上。

说得好对哦……

“可、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甩甩头，好不容易找回来一点理智。

“认命是一个选择，不认命也是。”夏晚照说：“父母长辈自有他们的计量，可说到底与谁成婚，还得我们自己点头。打仗之前所有人都能对这场战役指指点点，可到底要不要打，怎么打，还得将军自己决定。过后的胜败也要靠将军一力承担。”

“还没开打就开始找替死鬼的将军，也配上阵？”

郑欢想说她这就是歪理，婚事怎能与战事混为一谈，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甚至心底隐隐有一丝蠢蠢欲动。

最后只能道：“你要真说这是打仗，那就当是打仗好了。你可记得早晨少傅念的史记？项王悍勇天下无双，结果怎样，不还是败给了高祖刘邦？可见领兵打仗也不只讲正面冲突，多的是看不见的阴谋诡计。”

“别的不说，若在大婚之前，有人像楚影儿那般设计你与陌生男子独处，喊来所有人，当众损你清白，你当如何？”

“你是认命，还是不认命？”

“你若不认命，你的家族会如何，或许你夏家钢筋铁骨，你夏晚照是独生子女浑然不怕，但你母族褚氏该当如何？与你同辈的表姐妹，婚事又当如何？”

郑欢摇着头：“哪有这么简单。”

夏晚照却听得一头雾水，反问：“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郑欢一懵：“什么？”

“我都被人算计成那样了，还有空想认不认命呢？”

“我当然是先揪出害我的幕后黑手，杀他全家啊！”

郑欢愣住。

“真到那种地步，该为家族着急上火的人怎么可能是我。”

“怎么着，想着干掉我，那人就能顺顺利利地入主东宫，嫁朱元镇，风风光光过日子了？”

“开玩笑呢？”

“惹到我夏晚照，还想全身而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鸡犬不留！”

夏晚照：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加排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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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闺房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