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端着一碗茶放在正在算账的管事娘子手边，捏着装着工钱的荷包站在桌旁。

管事娘子放下笔，端茶喝了口，见冉清杵在那里，眼珠子上下一动，胳膊倚在扶手上抬头看着她。

冉清露出一点腼腆的笑来，荷包放在桌子上推给管事娘子，比划着说想和她学认字。

她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和这里的人解释，她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只是不会这里人说的话。难道要和这里的人说她是一个天外来客，突然降落此地？

只能先想办法认字，多一点生存技能。

管事娘子又上下扫了她一眼，把荷包推了回来，挥挥手让她走。

冉清抿紧了唇，半天不动弹。

管事娘子不耐烦了，抓起荷包抛在她身上，张嘴就要骂。冉清也不管，上前握住管事还没缩回去的手，半蹲在地上看着她，眼里露出祈求的神色。

管事娘子抽回手，腾地站起来，也不管冉清能不能听懂，一路骂骂咧咧，拉着她到前堂，要把她往门外赶。

前堂是药馆接待病人，看医问诊的地方。此时正是上午，药馆里的人不少，见这里有动静，纷纷扭头看热闹。

这是冉清在药馆做工五个月多月以来第一次到前堂，她却没有心情认真观察这里。她的一只脚已经快被娘子推出门了。

冉清紧紧拉着管事娘子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瞅着空袭一个跨步将她和娘子的位置调换过来。见娘子还要往外推她，把手从娘子手中挣脱出来，撒腿跑回了后院。她喘着气跑回厢房，将刚刚端给管事娘子的茶续上热水，站在连接前堂和后院的拱门处低着头努力平着气等着管事娘子过来。

听见脚步声，冉清稍稍抬起眼皮看见管事娘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管事娘子看见她端着茶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待管事的走近了，冉清把茶盅递给她。娘子接过茶盅，一句话也没说，款款走了，留下冉清一个人。

她看着走进厢房的管事娘子，松下一口气来。虽然管事娘子没说话，但她知道娘子这是留下她了。冉清做好了管事娘子不教她认字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娘子给她的耐心这么少，仅仅是多求了一会，娘子便要把她赶出去。她猜娘子并不是真的想把她赶走，只是想给她一个厉害瞧瞧。可冉清不敢赌，她怕娘子真的是想赶她走，那她就连药馆这最后一片遮挡的瓦都没有了。

管事娘子知道她除了药馆无处可去，不费多少力气便能拿捏她。虽然娘子对她不坏，可任人拿捏的感觉让冉清无所适从。

她已经被困在药馆里五个多月，难道她要困一辈子吗？困在这里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呢？万一管事娘子瞧她不顺眼了，对她打骂怎么办？电视剧里古代的人都得有户籍证明，但她没有。管事娘子也从来没有提过。万一管事娘子将她卖了，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是时间生火做饭了。

冉清切着菜，泪水滴滴答答落在菜板上。她用袖子抹了把脸。眼下还不到春天，寒风一吹，脸就皴了。

她做饭已经有几个月了。原先还有一个姑娘和她一起做活，可不知为什么，有一天管事娘子叫了那个姑娘去，等说完话出来，那姑娘收拾了包袱就走了。姑娘的活就落在了她身上。

这里的人一天吃两顿。饭也好做，他们不怎么吃肉，一个月也就吃三四次。平时只吃小米粥和红薯，还有胡萝卜。冉清只需要把米和菜洗干净，把菜切块，煮进粥里就好。一开始她不会生火，脸上抹得黑漆漆的被管事娘子训了好几顿，好在娘子愿意教她，她学得也快。

吃完饭，她得趁着日光好，把医馆里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管事娘子让她一个月一洗，算是心疼她冬天里用井水洗衣手疼。但是她不能烧热水洗衣服。柴火是从外面买来的，管事娘子嫌贵，除了做饭热水，不能用来干其他事。

自冉清来到这里，还没有洗过澡。只能用这里的手巾沾了洗脸水擦洗身上，再洗脚。万幸，洗漱的水是热的，否则这个冬天更难挨。

和往常一样，冉清做完了所有的活躺进被子里，管事娘子已经睡了。冉清疲惫不堪，她有的时候想，要不然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可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放弃。

药馆掌柜也肯定识字，但经历过刚穿越后的那件事，她不敢赌。尤其今天管事娘子赶她走的时候，掌柜肯定看见了。他不教的可能性更大，甚至有可能以此作为要挟让她做些事。

去看看这里的书店吗？

她现在活计很多，根本不得空上街，就算上街了，也不认得书店在哪里，得慢慢想办法。

至少今天没有被赶出去，冉清蜷缩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