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瞟了他收拾得齐整的下颌,抬脚进了值房。沈固静见状也当即跟了进去,只留两人的侍从守在门外。
“给你。”
顾然说着,将怀里掏出来的荷包一把朝沈固静平日办公的案上抛去。
沈固静疑惑道:“咦,这是什么东西?”等到沈固静看清手里的荷包后,更加纳罕得盯着顾然。
“受人之托,这是送给沈夫人的。”顾然直接了当道,根本就不给沈固静胡说八道的机会。
沈固静一听,当即会意道:“顾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看上你的人,还是你?”顾然毫不客气打断道,“你身为太常寺卿,虽说只是个副卿,但也好歹是从四品掌管礼制的官宦,怎得脑子有这些不堪入目的想法?”
沈固静将手抵在唇边,干咳一声道:“属下知错,还请侯爷勿要见怪!”
随即又拿起荷包细细看起来。只见上面绣着锦鲤戏莲的花色,果然是女子才会心仪的物件。
“咳咳!顾侯身边的人就是厉害!不仅弹得了琴,讲得了笑话,还有这么精湛得绣工。连人也生的--!咳咳!顾侯眼光独具,在下敬佩不已!”
沈固静看着顾然冷峻的眼神,咽下了夸赞那人的花容月貌,免得他这陷入情网的兄弟,恼羞成怒。
“放心吧,我今日下了值就立即回府,转交给她,绝不会私自昧下。”沈固静信誓旦旦道。
哪知顾然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沈少卿,凉凉道:“你最好不要借花献佛,说是你自己送给沈夫人的,免得哪天她们见了面,漏了你的馅,就不好了!”
“噗——!”沈固静一口喷出中的茶水,慌乱得擦了擦嘴角,忙道:“不可能!兄弟我哪里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放心吧,我会一字一句给她说清楚的!”
顾然看着沈固静喷在半空中的水雾,嫌弃得看了一眼,飞快得侧了侧身子,只丢下一句“我走了”便大步流星得走出房门。
只是顾然带着木青还未走到台阶下时,却听到身后传了一阵响动。
“顾侯止步!”
顾然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身后。只见是沈固静匆匆忙忙得追了出来,他扶着门框道:“江南那小子前几日说,咱们几个好久都没有聚聚了!”
“近日少宇写了信来,说他四月初二就要从临川回来,让咱们哥几个寻个好地方,一起痛痛快快得喝一场,不醉不归!“
顾然听闻眉头上扬,“溪梦庄。”
沈固静一听,也点点头赞同道:“那我就命人去安排了,想来此时的溪梦庄风景正好,我也带内子一同给大家敬杯薄酒。”
顾然瞧着沈固静脸上不似玩笑,只深深得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顾然走了,沈固静坐在案子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处理事务?他还在想今日自己为何要对顾然说出最后一句话,莫不是他也染上了顾然的疯病不成?
随后又兀自捂着脸傻笑起来。
原本抱着文书站在门口等候他传唤的书吏,看到这一幕当即傻了眼。直到沈固静笑够了,才注意到门外惊恐的下属,若无即事得挥手叫人进来。
和煦的暖风夹杂着春日里盛开的各色花朵儿的清香,直扑骑在马上的顾然。连袍角也被吹得飞扬起来。
顾然心情不错,特别是知道了莫少宇即将回京的事。距离上一次两人相见,已经快两年了。他去年若是再早一点回京复命,或许还能赶上莫少宇的送别宴。
这下可好了,莫少宇也回来了,只是不知会在京里待多久。
转眼间,魏平侯府的上上下下皆忙得不可开交。
近日不仅顺利办完了魏平侯府向大理寺正卿欧府下聘礼的喜事,还马上要庆贺顾然的二十二岁生辰。
顾太夫人发了话,虽不是整生辰,但难得顾然能在京里安安稳稳得过生辰,定要好好让府里众人为他操办一番。
不知顾然后面同顾太夫人说了什么,第二日顾太夫人让刘管事撤下了即将要发出去的请帖,只私下里邀了魏平侯的旁支们来府里,聚了几桌便罢了。除此之外,最热闹的便是请了一班小戏来府里唱。
饶是如此,魏平侯府也收到了不少人家的贺寿之礼,顾然都吩咐了刘管事好好得回礼,不可怠慢。
生辰正日那天,戏台搭在了园子里就开始“咿呀”“咿呀”地唱起来了,引得许多下人丫头们前去躲着看。
凌红坐在芜青院西偏房的外间,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声锣鼓之音。
“姨娘要不去园子里瞧瞧戏?听木鱼说,唱得可热闹了!”一旁的桔绿怂恿道。凌红知道自己不去,她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撇下自己去看戏的,可是,自己对戏真的毫无兴趣。
更何况,今日府里到处都是魏平侯府的旁支,以她这种让人尴尬的身份,她不想出门给自己惹麻烦。
“你要是想去,直接去就行了,今日让你好好看个够!”凌红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太吵了,看不惯。”
桔绿小嘴一撅,失落道:“姨娘不去我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姨娘!”
凌红点了点桔绿的额头,故作嗔怒道:“那就不去了!正好我教你绣几针花!”
“……姨娘!”桔绿小声垂头道。
凌红看了一眼屋里其他伺候的丫头小厮,当即笑道:“你们都去吧,难得摆一次戏,只是小心些,别冲撞了人。”
还不等桔绿开口,凌红便缓缓站起,朝桔绿挥了挥手道:“我去里间歇会,你们看完了戏早些回来便是,不会有事的。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众人一听凌红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忙不迭得服侍起凌红更衣上床。等到凌红盖好了被子,桔绿才带着人出了房门。
屋里安静下来后,凌红很快就阖上了眼眸。
近几日,顾然每夜都折腾到半夜,凌红也不明白那人究竟哪里的那么多精力。白日里那人不是进宫上朝,就是要去兵部上值,连晚上回了府邸,也要在外院处理府中管事拿不定的琐事。
晚间回了后院,还不嫌累得拼命折腾自己。
凌红每日困倦非常,只有顾然每日起床时倒是一脸精神抖擞。
园子里戏台上的戏子们正卖力得念做唱打,哄的魏平侯府一干上下等人时而哄笑,时而又怒骂,又时不时得捏着手帕擦着眼泪。
顾太夫人很满意这戏班,连连吩咐了管家婆子要重赏戏班。
婆子忙去账房支了纹银二十两,奉顾太夫人的命,赏给了戏班,喜得班主和戏子们眉开眼笑的。
有戏之处必然有酒,顾然的堂兄弟们借着顾然生辰之日,倒是与有荣焉般喝了不少佳酿。
顾然见他们喝醉的人不少,怕他们闹起酒疯来,便吩咐了刘管事安排好了住处,让醉酒的堂兄弟们醒醒酒。
别的堂兄弟们醉了酒,倒是被下人搀着,一个个乖乖得入了客房歇下,只有一个顾彦红着眼睛,仍闹腾着要去园子里看戏。
“我、我没醉!”顾彦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小厮,摇摇晃晃得走向内院,“我、我还没看戏、戏呢!”
顾彦打了个酒嗝,嘟囔着道:“……听说请了喜悦班的来、来唱堂会,我怎么能不去瞧瞧——!”
说着根本不要小厮引路,只强撑着身子朝里面走去。
等到小厮从地上爬起来,顾彦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急得那小厮满头大汗,只得一路向花园的方向寻去。
顾彦只凭着往日来侯府里的记忆,跌跌撞撞得走到一处院落前。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半晌,忽笑道:“这、这不是顾然的院子吗?也好,我、正好进去寻一寻我这、厉害的堂哥,让他也帮我求个官职来做做!”
说着,便朝里面走去。
凌红在榻上正睡得迷糊间,只听外间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瞬间惊的睁开了眼睛。
“谁!”
凌红猛得坐起身来,一脸警惕得朝外间望去,却再无响动。
不是桔绿她们。
若是桔绿她们回来了,不小心摔破了什么,也不会在自己出声之后毫无动静。
是那个人回来了吗?
凌红一想到可能是顾然在酒席上中途回来了,便手忙脚乱穿起衣服来,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顾然那双吃人的眼神。
现在是白日,要是她衣衫整齐还好,若是被他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定然会趁着今日喝了酒胡作非为。
就在凌红还在低头,手脚慌乱得系着腰带时,一个人影慢慢靠近了她的身后。
顾彦原本只是想在院中坐一坐等着堂兄回来,可是坐了好一会,院子里竟连个倒茶的丫头都没有。喝酒之人最易口干,于是他便随便进了个屋子,想找点水解解渴。
只不过刚一口气咽下茶水,茶盏便从手中滑落。
随着茶盏碎在地上的声响,还伴随着里间传来一声惊呼,这下可气坏了顾彦。
他虽是魏平侯府的旁支,但也是堂堂官家子弟。好不容易来一趟芜青院,找顾然叙叙旧情混个官职,却不想连顾然房里的丫头们都躲着自己,不肯给自己上茶。
当下便起了怒火,想也不想大步走向屏风后。
一入眼,便看见一个倩影正背对着自己,双手在腰间窸窣着什么。
顾彦眼红目赤,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当即放缓了步子朝那倩影扑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