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七个人里有谁位于食物链底层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我苗湘。
读研期间,我不仅要顶住来自导师施加的科研压力,还要提心吊胆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一面担惊受怕,一面饱受良心折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绕道走,这B大的破研究生谁爱读谁读。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是刻进我骨子里的,因为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阿姨人很好,但这与我很会察言观色并不冲突,在咖啡厅第一次见到那个穿西装套裙的女人对我微笑时,我就知道接下来有麻烦了。
她说自己叫刘姗,来自正和,值得一提的是,孤儿院就是由正和公司老总私人创办的,全国各地都有设立,据说是为了庆祝女儿出生。
刘秘书笑着祝贺我考上了B大研究生,看上去很真心实意,尤其是在提到这些年孤儿院的发展时,感慨万千,让人动容,我全程保持沉默,安静等待接下来的转折。
她坐在我对面侃侃而谈,说院里孩子们都很争气,说他们努力,说他们聪明,唯独不说正和的栽培,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才轻飘飘提一句任务委托以及酬谢,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伍时缘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脱下面具真诚对待她,就像她真诚对待我一样。
早在宿舍安排名单出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的室友是谁。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接送新生的大巴上,她就坐在我左后方,拐杖放在地上,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座椅上,本人比刘秘书发来的照片还要好看。
下车拿行李箱的时候,我看到她缩在角落里大吐特吐,看上去非常难受,刚想走过去,就接到刘秘书打来的电话。
“不要做多余的事。”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我环顾了周围一圈也没看到刘姗在哪,顿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看见一个志愿者靠近伍时缘我才离开。
走廊上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响起时,我站在了门口等待,钥匙开始转动时,我顺势打开了门,她吃了一惊,我像脑海中设想的那样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以示友好。
“你就是伍时缘吧,我是苗湘。”
“你好,我叫伍时缘。”
收拾打扫了一番宿舍,两个人约着一起去学院报到,把该交的材料交一下,可惜顺着电子地图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行政楼,但是没关系,鼻子底下就是路,刚巧路上就有个看着面善的小姑娘。
我不是伍时缘那个傻瓜,所以在第二次遇见禾半柏的时候马上就反应过来谁才是我真正的雇主,天底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
“学姐,我叫禾半柏,上午刚见过的。”
“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
伍时缘随口应付两句便拉着我往指引的方向去,她但凡回头看一下对方的行进方向也不至于接下来在辅导员办公室面面相觑。
禾半柏用手把碎发挽到耳后,开玩笑似地说道:“学姐这次记住我了吗?”
“记住了。”伍时缘看上去有些拘束。
媚眼抛给瞎子看,我敢打赌伍时缘根本没记住,但拿钱就要办事,我只能对着她挤眉弄眼:“这个学妹好好看哦。”
傻瓜,要好好记住这个人,记住这个害你残疾又痛苦半生的人。
接话的是辅导员,只见她笑着说道:“我们小禾就是很漂亮啊,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办公室里的老师学生笑得很开心,除了本人和伍时缘,脸色甚至可以说是很难看,但没有第四个人察觉,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马上错开视线。
“不会夸人可以不夸。”伍时缘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故意问道:“小伍,你刚刚说啥?”
替她解围的是禾半柏,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学姐在说苗湘学姐好漂亮。”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极其配合扭捏道:“也没有啦,一般般。”
在走出办公室之前,禾半柏叫住伍时缘,笑容甜美提醒道:“学姐,北苑的食堂好吃哦。”另一个学姐不肯出声,所以回答学妹的只能是我。
同样笑着回复了对方,自然而然的,我拉着伍时缘去了北苑食堂,好吃不好吃不知道,人确实是多,每个窗口都排满了人。
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我扒拉着盘子里的菜点评道:“这边食堂确实还可以。”
伍时缘附和了一句,但她脸色看上去可不像饭菜好吃,吃得勉强,简直像是强迫自己吃,难道有什么吞咽障碍?
我低着头没有再看她。
吃完饭,我们又一起去学校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晚上八点的时候才回了宿舍,然后洗漱熄灯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把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刘秘书。
一觉到天明,在闹钟响起之前我先关了闹钟,一看手机,刘秘书压根没有回复我,付钱就行,回不回复无所谓,起床洗漱上课。
第一节课是高计,十分无聊,一个只会说大话吹牛的老头教授站在上面夸夸其谈,滔滔不绝地批判现在的教学方式,再吹嘘一下精彩的留学史,一看PPT不知道是什么年头制作的,教材就更离谱了,本科学的东西现下研究生居然还是这本书,半点长进也没有。
伍时缘全程聚精会神写着什么东西,我看不到,也不想看,打着哈欠趴在桌上睡了起来,第一节课就睡觉的大有人在,老头教授也懒得理会,所以我就这样安心地睡了三节课。
醒来发现导师发了一堆消息给我,组会,项目,任务安排,这才开学第一天,好在第一周的课都很轻松,老师多半都在吹嘘自己,要么讲幸福美满的家庭,要么回忆难忘的留学生涯,毫无营养。
上这些课的时候,伍时缘都在干她自己的事,要么写东西要么看书要么自学,除了高微,只有这门课她会抬头,聚精会神的那种。
那是个中短发的女老师,讲课水平很高,其他老师都是学生爱听不听,她不一样,她是真的想教会学生这门课,从数理推导到叫人板书,认真得不行,学生们胆战心惊,又喜又怕,喜的是高微老师长相甜美,怕的是每节课都喊人上去做题,跟高中一样。
我真怕她爱上高微老师了,那样的话有人会倒霉。
隐晦地观察每一个人,我不确定有没有其他眼线,因为在场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犹豫再三,我没有汇报这件事,结果当天晚上收到了警告。
如果注定有人要倒霉的话,没人会希望是自己,所以自那以后我都是如实汇报,没有隐瞒,更不敢篡改。
幸运的是,伍时缘仅仅只是认真听课,同学们一窝蜂跑到高微老师那问题目的时候,她一次也没去过,所以这门课顺利结课了。
伍时缘睡眠质量很差,大概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因为怕吵醒我,辗转难眠的时候她翻身动作要么很轻要么尽量不动。我试过清醒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眼看漆黑的上方,那种感觉太难熬了,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那些夜晚。
新生开学典礼是在西苑操场举办,操场上人很多,横幅海报立牌到处都是,花花绿绿,喜庆又嘈杂,没人在意主席台是什么样。
和伍时缘下五子棋打发时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头发随意扎起,上身白色体恤套了件草绿色衬衫外套,下身高腰牛仔裤,踩着双运动鞋就鬼鬼祟祟地走到伍时缘面前蹲下,右手轻轻扯着后者裤腿小声说着什么。
我以为人多的场合禾半柏或多或少都会安分一点,没想到她敢直接把人带走,伍时缘好蠢,愣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是助教老师吗,怎么一点师长威严都没有。
两人跑出了私奔的架势,观众是我,临近中午的时候伍时缘才回来,一番精湛的演技表演肯定是少不了的,违心的话就这样一句句说出口,我也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没有办法。
逢场作戏结束,没想到晚上学院还要单独办个迎新晚会,吃过晚饭又急忙忙赶去了会议厅。
地方很大,灯光舞台应有尽有,应该是学院平时办晚会的地方,可整场晚会下来,都是领导致辞,讲了一堆过去取得的成绩和未来展望,实在枯燥,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完到了晚会结束。
晚会结束的时候,和伍时缘同专业的张诚走了过来,开口就是不怀好意的邀请,他们聊天的功夫,和我同课题组的男生高铭适时发来了消息提醒,可以预想到的无聊戏码。
其实哪怕没有高铭的提醒,我也不担心伍时缘会应邀,毕竟她跟谁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哪怕是身为室友的我。
如果她潜意识知道谁是值得信赖的人,那为什么会相信禾半柏,这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真心才能换真心,伍时缘对我不怎么亲密我认,那禾半柏这种人是凭什么?
想不通。
我的导师非常push,而我并不喜欢科研,但伍时缘是个很厉害的人,她能沉下心来做事,也很乐于助人,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总是她帮我,哪怕我没有开口。
其实她自己更忙,因为她想读A大的博士研究生,尽管如此,她还是尽可能挤出时间帮我,甚至是通宵达旦地帮我,从数据处理到参数调整,再到论文撰写,甚至好心到参加比赛都要把我名字加进去。
我有没有说过伍时缘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说过了,那我还要再说一遍,尤其是舞台上的她,耀眼到让人眼球刺痛,灯光打在她身上,一开口就把人带回了那个枯木逢春的年代,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铁石心肠的人才能笑到最后,我还差点火候,无论最后以怎样荒诞的结局收场,从伍时缘拄拐走进包间的那刻起,我就没有办法再面对她了。
张诚这个卑鄙小人出现在高铭生日会上的时候,我连自己要埋哪都想好了,哪怕此时伍时缘还安稳待在寝室里,可这里的诱饵有我和刘晚照。
这个人帮我找数据,替我跑模型,带着我参加竞赛**文,现在又替我喝了那杯明显有问题的酒,试问我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和她交往?
所以我退学了,带着两百万的债务离开,傻**一样的人生真让人想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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