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落茗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生出那么骇人的念头。
可当她反应过来,这话的确出自梁晔之口以后,她巴不得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听,起码这样她还不用绞尽脑汁地回答梁晔的话。
可梁晔显然还在等她做答复,落茗没办法靠沉默敷衍过去,只得斟酌着道:“老爷,您难道忘了吗,我是已故大老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般想法。”
梁晔发现,自己最听不得的,居然是落茗曾是他父亲女人的这件事。
而后落茗便见梁晔忽然从床榻翻身而下,走到她生前,扯过她抱着的被褥,丢到了下榻上。“既是护我周全,你自然得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护着我,就下榻吧。”
落茗见梁晔态度强硬,只能服从,谁知她刚将被褥再次铺好,便听到头顶他幽幽的声音,“都说心中有鬼,才会疑神疑鬼,你想得太多,却全然没有必要。”
落茗品了品他话中的意思,立马一股热气冲上了脑门,不知是该发火还是该辩解。
他这是在说她心里头想着当他的通房丫鬟,所以才会忽然提出下榻是通房丫鬟才能睡的位置,暗指她心思不纯!
可脑中闪过辩驳的念头,落茗都不太满意,待她终于想好措辞以后,时间又已经过了许久,这时她如果在说,感觉便像是矮了一截似的。
最后这口气她只能憋在心里,然后用使劲摔被子的大动作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越发泄,越憋闷,只能讪讪地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了一团,心中咒骂了梁晔百八十遍才算完了。
不过说来也怪,她本以为自己睡在活阎王床榻下,肯定会担忧地睡不着,谁承想这一通憋闷下来,她全然没了那些忧虑,脑中也不再想些有的没的,入睡倒是极快,不一会,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梁晔没想到落茗入睡倒是快。要真靠她保护,自己早死百八十回了。而自己居然会叫她搬来自己的房间,睡在下榻来贴身护卫自己的安全,想想自己这个举动,简直比落茗还要不靠谱。
仔细想了半天自己会做出这么不靠谱举动的缘由,可能是因为落茗实在太蠢了点,而蠢人,一向是最能降低人的戒备心的。
一夜无事发生,流匪并没有来庄子寻仇,而落茗也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一睁眼,看着并非她自己的房间,一下便清醒了起来。悄悄探头往床上瞄了眼,见梁晔似乎还在沉睡,她赶紧动作小心又利落地将自己的被褥收拾妥当,而后掂着脚尖出门,打算回自己房间。
在经过那群护卫的时候,她有些尴尬,先不说她跟通房丫鬟似的从梁晔房里出来,就说她昨夜生怕孤男寡女,更衣脱衣的不太方便,竟是穿着一整身的衣裳睡的觉,今早醒来早就皱巴地不能再看。
被那么多人看到她的狼狈,落茗恨不得眼前就有一条地缝,她钻进去,然后打洞打回她的房间才好。
不过这群护卫显然训练有素,目不斜视,也不曾流露过什么别的表情。这对落茗而言好歹还算个安慰,于是快步回了房,匆匆换了身衣服,这才感觉自己整个人神清了一些。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便一下又开始萎靡起来。
就在这时,庄子外头忽然传来马匹震动的声音,而后她便听到有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了梁晔的房间。
这让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该不会是来流匪了吧!
想到这,她赶紧跑向梁晔的房间,却见梁晔推开门,整装待发地往外头走去。
见他神色并不慌张,反倒有些喜色,落茗赶紧跟了上去,只见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了庄子外面,后头则跟着一大群骑马穿甲胄的士兵。
而后便见一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左右各搂着一个貌美姬妾,让人第一眼只觉得他应当是一个流连花丛,玩世不恭的人。
待他走近梁晔身前时,这才松开左右两位姬妾,而后展臂给了梁晔一个大大的拥抱。“梁兄,多日未见,可想死兄弟我了!”
这一幕,简直惊掉了落茗的下巴。
而梁晔表情却颇有些嫌弃,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而后抵着鼻子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一股味。”
只见来人再一次伸手将两位美姬捞到了怀中,“佳人在侧,谁还会去记到底喝了多少酒?美人儿,你们说是吗?”
两位美姬咯咯笑了起来,“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只知公子您千杯不醉。”
这话显然让来人很是受用,旁若无人似的左右各香了一口。
这种场面或许别的姑娘早就已经臊红了脸,但对落茗倒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忽然起了好奇心,想知道平日不曾沾染女色的梁晔,看到此幕会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悄悄梁晔那边探了探,却见梁晔神色如常,并未展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倒是梁晔,感知敏锐的可以,察觉到落茗的目光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落茗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不再乱瞄。而后她便听到梁晔同来人说道:“既整夜饮酒未免,那便先休息一番。你身后的卫兵想必也经过了通宵赶路,也当歇息才是。”
来人闻言打了个哈欠伸了个腰,“还是梁兄你想得周到,客房在哪,快带我去休息。”
虽然这般说着,可身侧左右,美姬依旧相伴,看来并没打算单纯的休息了。
落茗不禁猜测起来人的身份来。能拥有一整支骑兵作为护卫,来人身份必然不凡,可偏偏又显得沉迷酒色,此人祖上定然地位权势不凡。
一个权贵子弟,带着一支骑兵突降山野庄子,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对方总不能是被梁晔请来,特地来帮忙剿灭山匪的吧?
带着这点疑惑,落茗借着伺候梁晔早膳的当口,顺势问了他这件事。
“老爷,不知今早庄上来的客人是哪位权贵府邸出身,那般大的排场,着实是惊到了奴婢呢。”
梁晔闻言,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了落茗一眼,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还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好奇心重,胆子缺小,梁晔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金陵王孙,与我曾是京云书院的同窗好友。”
金陵王孙?落茗虽然对来人身份有些猜测,却没想对方会是金陵王孙,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孙贵胄啊!
落茗立马翻了翻脑中曾记下的有关金陵王一家的事情。不免也得大呼一声糟乱无比。
据说金陵王世子十分偏爱他的一位侧室,自然也爱屋及乌地偏爱那位侧室所生的大王孙,还一度曾想着把继承人的位置交由大王孙。
只是他到底也还只是个世子,上头金陵王年岁虽大,身体虽然时常犯病,但精神却很好,且金陵王更疼爱则是世子妃所生的二王孙,并在二王孙出身那一日,就亲口指定二皇孙将来会是继承金陵王之位之人。只是金陵王强势的指定,并没有打消金陵王世子立立大王孙为继承人的念头。
世子妃本就在生下二王孙的时候伤了根本,几年心力交瘁之下,便撒手人寰,留下尚且年幼的二王孙。
世子妃之位既然有了空缺,金陵王世子本想将那位生育了大王孙的侧室立为世子妃,却遭到了金陵王的阻拦。父子两一度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宫里的太后都知道了此事,宗室不稳,影响着朝堂大局,为此她还特地派了太子前来协调此事。
在天家的干预之下,最后父子两人只能彼此妥协,金陵王允许世子立那位侧室为世子妃,而二王孙便是未来的金陵王,由太子从旁作为见证人,哪怕金陵王未来百年,世子也无法反悔。
只是金陵王年轻时半生戎马,身体留下了暗伤,金陵又多烟雨,每每这种时候,他都得缠绵病痛许久,虽然有心教导二王孙成才,却终究有心无力了些。
二王孙也在世子刻意的无视甚至是默许之下,被那位继任为世子妃的侧室给养歪了脾性,变得嗜酒好色,纨绔无能,甚至荣登金陵城恶霸之首。
可就是如此,金陵王也依旧对他寄予厚望,在眼见二孙子被养歪后,赶紧将他送到了京中的京云书院读书,怕他受欺负,还将府中大半卫兵交由了二王孙,任他随意指挥。
要知这半支卫兵,就连世子都不曾得到过,虽然心中暗骂老头昏了头脑,可到底还是没能怎么样,只要有金陵王在的一天,他这个世子就一天都是摆设。
而二王孙有了金陵王府半支兵马后,愈发地横行霸道,别说金陵城,就是在京城,靠着手中半支打手一般的卫兵,他都能为祸一方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二王孙和梁晔还真的是同病相怜,都是早早死了母亲,而父亲却偏爱继室以及继室所生的儿子,对他们这两个原配所生的嫡子却视若仇人一般。
想来这便是两个身份相差悬殊的人,能成为好友的原因吧。
只是相比较之下,二王孙却远远要比梁晔幸运地多,他起码还有作为金陵王的爷爷撑腰,手握半支王府卫兵,就连他亲爹的世子都奈何他不得。而梁晔身边群狼环伺,除了顾妈妈,再无一人愿意帮他。
落茗不由感到唏嘘,再一次暂忘了梁晔的可怕,觉得梁晔可怜见起来。
梁晔敏锐地发现落茗正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拿起一旁的公筷,用力敲在了落茗的额头上。“还不赶紧布菜。”
额头隐隐作痛,提醒落茗该收回她那可笑的怜悯心,认真做事了,否则又要挨阎王爷打了。
不过虽然挨了打,可她心里却是安心了不少。金陵王孙明显是梁晔请来的帮手。
虽说金陵王孙乃是纨绔一方霸王,可他手里的卫兵却是跟着金陵王上过战场的真正战士,有他们坐阵,区区一窝流匪,又能算得了什么?
只是话虽如此,但说句欠打的话,落茗觉得拿王府上过战场的卫兵来杀山里的流匪,这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点?
由此看来这金陵王孙与梁晔的交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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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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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陵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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