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起来了啊。”
年轻人站在海边,冽冽海风将他的长风衣吹得鼓起,好似鸟类的羽翼。
诸伏景光站在他身边,与他共看岛上燃起的大火。
这场火烧得很大,就像许多年前的那场一样。
不过这次活下来的是麻生家的人。
西川贺扭头看一边满身鲜血,似乎有点恍惚的浅井成实,开口:“该走了,浅井医生。”
船没停在港口,但由于岛上四面环海,诸伏景光便用一只救生艇划了过来。
“我其实叫麻生……算了。”
医生回过头,认真地对西川贺道:“多谢。”
谢谢你给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我一个选择,谢谢你给予我新生。
他没再去问有关老警察的事,尽管他很在乎。
老警察在离去前告诉他不要去探究这个问题,老人脸上的神情轻松又愉快,是他这么多年在岛上不曾见过的。
或许老人会死。
不,应该是老人一定会死。
火烧起来的那一刻麻生成实已经被西川贺带到海边,年轻人注视着火光,笑起来的模样和老人一模一样。
轻松又愉快,或许还有些解脱的意思。
他不敢问对方与老人之间的联系,就像他不敢问为什么西川贺会与他当年第一次见到老人时长得一无二致。
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他终究还是一个胆小鬼。
“时间差不多了,苏格兰。”
西川贺没去管他新捞的医生那探究又惊恐的目光——这么多年他早看习惯了,再说他本身也的确是个“怪物”。
年轻人站在海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带他走。”
“是。”
诸伏景光抬头,看向麻生成实,温和笑道:“走吧,医生。”
“欢迎加入酒厂。”
火,到处都是火。
不知从那里开始的火蔓延起来,伴随着悠扬的钢琴曲吞噬了一切。
西川贺垂眸,弯腰抱起因为力竭而跌倒在地的男孩。
江户川柯南显然还想再去敲门救人,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
“噤声。”
年轻人的声音难得沉了下去,他将一块湿布罩在男孩脸上,“村民们没事,都被你们给敲出来了。”
“那凶手……”
“就在这。你听,”
钢琴曲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回旋于村中的广播室上。
“看来他早已做好准备。”
火也是自此处点燃的,由于地势空旷,除了浓烟呛人,西川贺和江户川柯南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有人在弹奏钢琴。
不是自那座被污名化了的钢琴中发出的乐曲,在此刻熊熊烈火的衬托下越发静谧动听。
“我要去救……”
男孩蠕动着,想向燃烧着的房屋奔去。
“你想救谁?你又救得了谁?”
年轻人很想问问,却也深知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这些人和他不同,或者说是和“他们”不同。
也对,毕竟自己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或许在当初编篡自己基因时那些科研家就没想过把这点悲天悯人的热心肠给自己安上。
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拙劣的模仿也没能完全骗过这些真正的好人。
于是年轻人将男孩放下,不再拦着他扑入火海。
“已经晚了。”
他说:“我们从公民馆的桌上找到了坦白信件。人,火都是他一手造就,那位老先生在来公民馆的路上撒了汽油,我不能保证他没再在这间屋子里搞些什么。”
西川贺带点恶意地微笑:“我得保证你的安全,而你救不了他。”
“你该回去向大家揭露真相了。”
沉默中,只有木材燃烧的声响。
也差不多该带这家伙回去找毛利父女俩了,但愿他们没受伤。
出神的瞬间,脚边那男孩便冲了出去!
小小的身影在火中招手,西川贺的食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勾住什么,却终究没出手。
“西川哥你先回去!”
滚滚浓烟中,江户川柯南边跑边叫:“记得别告诉他们我在哪!”
已经晚了。
再次在内心重复这句话,一块因燃烧而不稳的木板轰然掉落,拦截住男孩的去处。
女孩的呼唤与乐曲缠绕在一起,西川贺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情。
又一块木板掉落,西川贺不再等待,大步迈向男孩。
不管怎样,这家伙是“主角”,年轻人在想,他还没大胆到将主角弄死。
再不济——最起码,要等他将琴酒完完整整捞出来之后,他才会去考虑其他。
所以现在江户川柯南还不能出事,他得立刻将那个趁英雄主义的小屁孩给带出来。
他突然愣住了。
火海中出现一个身影,隔着狼藉的火场,那双眼睛仍旧明朗。
老人拽着失去气息的仇人的尸身,爬上摇摇欲坠的屋顶。
那是火场的中心,在海风的加持下老人已经看不太出人型。
“不不,等等!我可以推理!我会来救你!”男孩的声音骤然拔高“所以先下来!”
而老人却恍若未闻,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的西川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当然,如果那块焦皮上的扭动还称得上是微笑的话。
“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他看见那焦苦的身躯做着嘴型,举起手上的利刃,对准自己的咽喉。
“活下去。”
“扑哧”
鲜血喷出,在乐曲的最**,一切又归于平静。
而年轻人手指颤抖了一下却只是撸起袖子,露出原本被腕表遮住的那一小片皮肤。
他垂眸,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西川贺迈过那些堆积着的燃烧物,将男孩重新抱了起来。
“晚安。”
他说。
而《月光》还在演奏,就像他生命里的那场大火,永不停歇。
“所以,那次的犯人就是那位老人?”
铃木圆子听闻了毛利兰这次出行的惊险,未等他们到家便站在港口等着迎接。
“应该是吧。”
女孩似乎是想起什么,郁郁垂首:“明明,之前还是很温柔的老人……还有浅井医生,还那么年轻,就葬身火海。”
江户川柯南也垂着头,因为强行冲进火场救人的行为,导致他四肢都缠满了绷带,此刻看上去还颇有些诡异的冷肃。
“东京那边的警察第二天一早就到岛上了,因为下雨的缘故火势并不是很大,除了原先死去的两个人,凶手和村长,也只有浅井医生一人在大火里失踪。”
“有关十几年前麻生一家**事件也有了眉目,这些天就能结案。”
只是所有线索都断在了十年前。
十年前麻生一家将来路不明的老警察捡回岛上,十年后一场大火焚毁了一切。
西川贺掸了掸风衣上的灰尘,向圆子解释:“至于那位医生自我们上岛开始就陪着我们,是个……”
年轻人垂头思考片刻,道:“是个很不错的人。”
能让一个“自己”付出生命去帮他复仇,怎么也能算一个不错的人吧?
“在聊什么?”
身为前往月影岛的警察之一的萩原研二自后方走上来,拍了拍西川贺的肩。
“这几天辛苦你帮我们搜查证据了,目暮警官说要找机会请你吃饭。”
“萩原?”
正在与毛利小五郎合整事件头尾的目暮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疑惑发问:“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
萩原研二吓了一跳,冲西川贺疯狂眨眼,“你说对吧西川?”
“小心我迟早有一天给你告上去。”
西川贺去拂对方搭在他身上的手,却不曾想这一举动像是触动了萩原研二哪个开关,粘糊糊地要往西川贺身上倒,要不是年轻人早有预料地后撤一步,两人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大马叉。
“真无情。”
萩原研二挂着俩因为查案而熬出来的黑眼圈,语气怨念到要生吞俩小孩。
“贺真无情!”
“放你臭屁。”
“你居然还在小孩面前说脏话?!”
前些年自炸物处理处掉到搜查一课的警官先生双手捧心,一副快要撅过去的娇弱样:“你分明就是趁着小阵平不在欺负我!”
西川贺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对方演戏。
来岛上的那几天萩原研二不知怎么看出他情绪不对,便跟疯了似地开始到处大小演一些令人尴尬的戏码。
原本只是附和小孩失落情绪,想让自己显得更“正常”的西川贺简直烦不胜烦,就差在返航的过程中一脚把萩原研二给踹下去。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我对象来接我了。”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吵架就不来接我?笑话。”
像是只骄矜的猫咪,年轻人扬起头,往街那头,一看就很贵的黑色轿车走,他冲身后一干老朋友摆手,“再见了。”
幸福潇洒得差点让萩原研二大声哭泣有人虐狗。
当然,现在也不会有人管他是真哭假哭,毕竟唯一管他的松田阵平还在加班。
真是凄惨。
“你朋友?”
车内,琴酒瞥了眼后视镜,发动车子。
注意到西川贺一直在掸他的外套,琴酒问:“怎么了?”
西川贺咬牙切齿:“萩原研二那王八蛋把泥巴糊我身上了。”
他脱下外套,先是看了会儿琴酒的报告书,又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琴酒看。
“你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比如我这几天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想你?”
在年轻人发癫的前夕,琴酒精准地打断对方的前摇:“……那你跟他关系还挺好。”
果不其然,西川贺在听见这句话后脸黑了一个度。
“我当初就不应该手贱去救下那家伙。”
琴酒听着后座那个总是口是心非的变扭鬼蜷成一团嘟嘟囔囔:“早知道就不管,任由那家伙被炸成七**十块。”
琴酒对此不予应答,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地倾听着对方的念叨,熟捻地换挡拐弯。
“晚饭吃什么?”
“蛋包饭,我的那份要挤满番茄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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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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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一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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