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温馨的单人公寓客厅内，阮丞将一大盆水煮鱼端过来放在餐桌上。
“这是我昨天钓的，快尝尝。”
阮丞清减了许多，但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温暖而亲和。
“你先吃点，我去煎牛排。”阮丞微笑道，说着转身走向冰箱。
桑以宁将一块细腻滑嫩鲜香扑鼻的鱼肉夹到小碗里。
这条鱼的鱼刺很大，他用筷子剔出放在吐骨盘中，看了一眼阮丞开冰箱的背影。
端起碗迅速将鱼肉倒入翻盖垃圾桶。
“叮”“嗡嗡”
两人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同时响起。
“群消息？”
“嗯，我看看。”
有同学在班级小群中发了三段语音，桑以宁点了外放。
【妈呀！紧急情况！大家今晚别靠近北街，北街发现尸体碎块了woc！】
【消失半年的食人魔又出现了！吓死我了！我现在往宿舍跑。】
【别到处乱传啊，具体的等官方通告吧。】
群里立刻有其他人回复：
【一周内我们学校附近发生两起命案了...】
【我的天，变态食人魔离我们越来越近，这次都到学校门口了！】
窗外飘着雪花，屋内温暖如春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猛地听到这种消息情绪未免会受影响。
阮丞回过头，语气有点担忧但仍然微笑着说：
“状态不好就别看这些了，公寓这边比集体宿舍管理好，放心吧。”
像阮丞这种学习体育实践样样优秀，做菜好吃，还很会照顾他人情绪的人，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朋友。
“嗯......”桑以宁放下手机。
阮丞从冰箱冷冻室中拽出一个包装盒，回头问道：
“多煎几块？”
桑以宁看看那占据了客厅不少位置崭新的大冰箱。
隐约能看到冷冻室塞满用保鲜袋包裹的冻肉状物体。
对于一个独居的人来说，肉类食材的囤积未免有些太多了。
桑以宁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不太饿。”
不久香喷喷的牛排和素炒莴笋丝被端了上来，阮丞又切了盘水果，才在桑以宁对面坐了下来。
阮丞见水煮鱼只少了几块，道：“好久没见，难道我厨艺下降了？”
桑以宁将鱼往他那边挪了挪，说道：“等你一起吃。”
阮丞应该是很饿了，一改往日吃饭慢条斯理的做派，大口吃了起来。
牛排已经贴心的切成了小块，桑以宁没有去夹牛排。
他挪开放在水果盘上的锋利水果刀，拿了块橙子慢慢吃。
“叮”“嗡嗡”他俩的手机时不时响起，想来是群里同学们在激烈讨论。
【看到公告了！目前找到了被害者的部分躯体...死者身份正在确认中】
【传闻食人魔是个年轻男性，手法太残忍】
【不会就潜伏在我们学校吧，杀到家门口了】
【食人，魔上一次是半年前吧，半年没被抓住，他居然又犯案！】
桑以宁看了几眼，屏蔽了群消息。
“说起来，”阮丞没看消息边吃边问道：
“你有半年没来学校了，平时也联系不上，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怎么告诉你，”桑以宁瞄了一眼水果刀“说起来有点复杂......”
阮丞不再追问，贴心地道：“还是说点轻松的吧。既然你回来了，周末我们三个去老地方钓鱼？”
桑以宁点点头道：“好。”
阮丞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潘烨怎么这么慢？”说着又夹起一块鱼，见桑以宁一直在吃莴笋丝与水果道：“你不爱吃牛排了？”
阮丞话音未落，筷子中的鱼肉突然掉在桌子上，随后筷子也从手中滑落。
“我怎么......”阮丞有些费力地努力睁开双眼，见桑以宁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盯着他。
阮丞的身体半瘫在了椅子上，不受控的向右方倒去。
“哐嘡”
椅子翻倒，阮丞摔在了地上。
桑以宁站起来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手起刀落，一刀狠狠刺进阮丞的心脏。
他拽着阮丞的衣领，将人拖进了卧室。
“啪”桑以宁打开卧室灯。阮丞向来整洁，卧室中陈设简单只有书桌、一张大床与大衣柜。
床上堆放着衣物，床下有很大的储物空间。
他将阮丞的躯体放倒在床边，双手掀起床板。
灯光照进床板之下，露出数张与阮丞别无二致的脸，无声地齐齐看向桑以宁。
他们脸上都带着那熟悉的微笑，但都过于惨白消瘦没有血色。
他们干瘪的躯体上肌肤皱缩在一起，接近皮包骨状态。一具具扭曲交错，以诡异非人的姿势折叠在一起。
塞不下了......
桑以宁费力盖上床板。
向前几步，桑以宁拉开了大衣柜结实的柜门，里面同样是数张阮丞那熟悉的脸，身躯同样扭曲交叠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床底和衣柜里塞满了阮丞！
桑以宁平稳了一下呼吸，让头皮发麻的感觉退去，目测勉强能再塞进去一具。
他看向躺在地下那具被利刃穿心却几乎没流多少血的阮丞，那身躯正在逐渐萎缩。
顶着数个阮丞的目光将躺在地下的阮丞塞进去需要一些勇气。
但暴露在有灯光的地方阮丞似乎会逐渐从失神状态变得暴躁，仿佛会吸食光的精气一般，身躯逐渐从干瘪状态变得饱满。
长得和阮丞一模一样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等会再来一个该怎么办？
往哪塞？
他不想再假装吃那鱼骨大到诡异的鱼了。
桑以宁只能祈祷那该死的，不对，是他期盼已久的食人魔终早点出现！
就在今晚六点钟，他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一个【镜面危机拯救计划——挑战者选拔赛】的游戏中。
如果他猜的没错，食人魔才是通关【挑战者选拔赛】的关键角色。
他原本以为阮丞在游戏中被安排了食人魔角色，但阮丞的异变更像是一个游戏剧本外的意外事件。
桑以宁不知道阮丞为什么会循环反复的出现，他像是被困在阮丞的公寓中，时间也停滞了，只能暂时理解为游戏卡bug。
阮丞确是他现实中的同学和朋友而非虚构的NPC，不停地面对诡异的朋友和用刀刺进朋友心脏这两件事让桑以宁精神压力很大。
而且每当他在客厅将阮丞迷倒并补上一刀的时候，桑以宁总有种感觉，他像是被什么人盯着。
然而客厅只有他和阮丞，这或许是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证明。
“当当当”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第一次遇到有人敲门的情况，桑以宁心中一亮，难道循环终于结束了？
门能打开了？
他忙拔出水果刀在阮丞的衣袖上蹭了蹭装进裤子口袋。
将阮丞塞进衣柜关上衣柜门，又快速擦拭了地上不多的血迹，捡起掉在地下的筷子。
他现在对阮丞的脸有阴影，只要外面不是阮丞是谁都行，是食人魔更好。
桑以宁悄无声息地贴上房门，透过猫眼看清了来人。
门外是潘烨。
潘烨终于来了，循环可能真的结束了？
“咔嚓”开门声在桑以宁耳中格外悦耳，门能打开了！
潘烨抱怨着走进来：“半天不开门，你俩干什么呢。”
要带潘烨去看那一叠阮丞吗？桑以宁为难。
“好香啊，我也吃点。”
“别......”
桑以宁想阻拦，潘烨已经自顾自的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坐在餐椅上。
“先别吃，我带你看个东西。”
“我饿了”
潘烨似乎饿得不轻，那大口进食的吃饭动作和阮丞十分相似。
桑以宁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再阻拦，伸手握了握口袋中的水果刀。
面色凝重地默默看潘烨专注地将一块块鱼肉咽下肚。
潘烨认真吃了片刻，才发现阮丞不在，“咦”了一声问道：“阮丞呢？”
桑以宁道：“你多吃点吧，我和阮丞吃饱了。你吃完我们去找他。”
“真浪费，剩这么多。”
见潘烨狼吞虎咽，还没吃完眼皮便有了开始打架的趋势，桑以宁才道：
“潘烨，你还清醒吗？能跟我说说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潘烨闻言神情丝毫不变，一向口直心快的他此时格外沉静。
“你在说什么？”
潘烨的语气毫无波澜，而他的眼睛却从乌黑透亮迅速变为血红。
药效没完全发挥，不足以让他陷入昏迷。
潘烨摇晃着站起来，双眼血红的像要滴出血，猛然间扑向桑以宁。
桑以宁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在潘烨的双手掐上他脖子的瞬间前身形一侧，一刀精准的斜刺入潘烨的心脏。
潘烨的神情狰狞起来，喉咙里发出“喀喀”的怪响。
好友面目扭曲不堪，桑以宁移开视线，不得不狠下心来连捅数刀，直到潘烨倒地一动不动。
好多血.......
桑以宁看着满身的血迹有些束手无策，为什么潘烨和阮丞不同流了这么多血......
他盯着沾满潘烨血迹的右手失神，心底涌上一股诡异的感觉。
大脑中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生根发芽，有一种要从脑袋内部穿刺而出的恐怖感受。
正在他惶恐于这种奇怪的变化，猝不及防一阵寒意从背后传来。
来不及躲闪，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了桑以宁，他的心脏处一柄利刃从背后穿心而过，几乎撕裂了他的生命。
鲜血如洪流般喷涌而出，他倒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阮丞。
怎么可能？
眼前的阮丞和之前那些长的像阮丞的怪物很不一样，他没有笑，而是带着些悲悯的表情半跪下来。
桑以宁没有立即死去，动了动嘴唇发现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怎么......”桑以宁发现他的眼神在涣散，他强撑起最后的意识。
“我是阮丞，和那些长得像我的貘人不同。”阮丞的声音很轻。
“对不起，没有其他办法了。”
桑以宁痛苦又迷茫，一时间不能理解阮丞在说什么。
但他相信眼前的才是他的朋友阮丞。
阮丞扶起桑以宁的上半身，血渍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捧起桑以宁的头让桑以宁能够看到他们身后的穿衣镜。
桑以宁费劲地聚焦视线，几秒后才看清了镜中的景象。
镜中阮丞表情沉痛，眼神中仿佛有泪光。
而被血染脏了半边脸的自己，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和刚才潘烨快要滴血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被利刃穿心而不死他已经目睹了很多次，从未想过这种悚然的变化已经蔓延到了他自身。
“为什么会......”桑以宁喃喃道。
他想问的有很多：他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到底发生了什么，貘人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已经无力说出更多的话。
“你被感染了。”
阮丞将桑以宁平放在地上，手掌缓缓滑至他半睁的双眼之上，缓缓地将他那双充满血红的眼睛合上。
“我一直都在房间里看着你。”
失去了视线，黑暗中桑以宁听到阮丞声音中带着哀伤，说出的话语却引发他更深的颤栗。
阮丞像能知道桑以宁在想什么一样，一句一句将当前的情况讲给他听：
“貘人，噩梦之源。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伪人类物种。他们能够直接对人的意识发起攻击，直到彻底侵占人类的意识，完全占有人类。”
“这栋公寓被貘人胚胎包围了，胚胎虽然是最低阶的貘人杀伤力有限，但这里有至少近百只。”
“你和潘烨的意识被貘人胚胎入侵，也称作感染。感染初期你看不到未感染的普通人类，因此你和潘烨看不到我，哪怕我一直在你的眼前。”
“你现在能看到我，是因为胚胎期即将结束，你很快便会变成真正的貘人。”
“普通人类能够杀死貘人的黄金时间仅限于胚胎变为人之前。”
“我会在你彻底成为貘人前杀死你。”
“我不久也会被感染，现在只不过是用一种特殊的能力垂死挣扎。”
桑以宁的思维开始涣散，他分不清是问出了口还是只在脑中思考：
“镜面危机拯救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在游戏中吗？”
阮丞回答了他：
“你离完全成为貘人不远了，因此现在拥有貘人的部分能力，能通过意识直接与我对话。”
“镜面计划是人类针对貘人发起的防范性预演，通过全真游戏的形式培养一批能够与貘人战斗的人类。”
“我们三个是在游戏中，所处的选拔赛副本是【身边的食人魔】。原本将杀人魔犯逮捕或者杀死就可以通关。通关失败能回到真实世界，不会真的死亡。”
“但是很遗憾......”阮丞无声地叹了口气。
“貘人已经混入游戏中，你和潘烨被感染了。通关后回到真实世界，被感染的状态不会恢复。”
桑以宁陷入彻底的绝望。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死了。
但他有着太多问题想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那些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都是所谓的貘人？
阮丞手中匕首的刀刃贴上了桑以宁的脖颈。
“没有时间将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
“一个月前我觉醒了预知能力和分身技能，耗尽心力窥探未来数百次，终于在三天前看到了变数。”
“我以为镜面危机计划会是一个可能发生奇迹的契机。很可惜，未来没有改变，貘人会吞噬人类，蓝星早晚会变成他们的家园。”
“你们先走一步，不久之后我也会来。”
阮丞割开了桑以宁的喉咙。
【你已死亡】
【游戏结束，初始关卡通关失败】
【躲过击杀一次，获得结局：迷茫的旁观者】
【评级：C】
【评级未达标，通关失败】
【你已失去参加镜面危机拯救计划挑战者资格，即将回归现实世界，观看镜面危机拯救计划全球联合会议】
【很遗憾，检测到你的本体已真实物理性死亡，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你的精神世界即将瓦解，系统将停止工作】
【你已死亡】
......
桑以宁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中，直到脑内再次有声音响起。
【您的能力已经觉醒，是否使用？】
桑以宁的意识苦苦在挣扎间，选择【使用】
【您已获得将一切现实转为虚无梦境的至高能力。当前等级：lv 1】
【勇敢向前，世界的未来将因您而改变。】
桑以宁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子，朦胧中似乎重新恢复了一些听觉。
他模糊地听到了阮丞的声音：
“桑以宁！未来改变了，我看到了不同的未来！”
“难道是你？！你做了什么？！”
“桑以宁，听我说！不要闻奇怪的味道！不要被感染！”
“重新来找我！我有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这些话语模糊间灌入桑以宁的脑海中，但他暂时无法思考这些话的含义。
不止多久后，他终于重新找回了思维与五感。
桑以宁的意识开始回笼，他浑身僵硬额头布满了汗珠，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猛然清醒过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他是死是活？
他开始理清乱如麻的思绪。
一切诡异事情的开端似乎发生在三天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