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卫嫆一脸倦意的起了床,潦草的洗了把脸后就径直走到了大堂,一连多日早晨用膳都没瞧见的谢昀,今日竟然意外的坐在了座位上。
大家看见卫嫆起了床,都纷纷和她打了招呼,卫嫆也一一回应,就是假装没看见冲他点头致意的谢昀。
“殿下,我们今日还去拜会萧将军么?”
淮景坐在卫嫆身旁问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
对面正在喝粥的谢昀神色一动不动,可是淮景听后筷子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需要我陪您么?”
“都行,看你时间。”卫嫆也喝了一口粥,语气温和。
“我今日还有军务,可能就无法陪您了。”淮景语气有些抱歉。
“无妨,所幸陈生那边也没了事,他陪我去也是一样的。”
淮景点点头。
吃完早饭,淮景和谢昀去军营料理事物,卫嫆和陈生则一起去往镇远将军府。
白日里,路上还是那般熙攘。
卫嫆看着来往的行人,表情没有刚刚在众人面前那般轻松平和,眼神突然空洞了起来,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
陈生只管紧紧跟在卫嫆的身后,并没有瞧见她的面色。
路越走越偏,渐渐人烟稀少。
陈生昨天去过镇远将军府,他知道去的路并不是这一条,可总归是殿下选的,他不便问,也压根不想问。
这是条窄巷,两旁都是些低门挨户,有的人家里还飘出来一些香味,想来正在用早膳。
卫嫆背过手,一点点欣赏这平头百姓的烟火,面上全然是向往的模样。
走出了这条小巷,是个临塘的小路,塘水清澈,倒映着日光,粼粼波光下,卫嫆觉得她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清自己。
陈生也站在了她的身旁,同她一起瞧着这波光粼粼的水面。
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卫嫆才张开了嘴,用很轻的语气,问了陈生一个问题。
“陈生,你说人会变么?”
陈生听后,认真的思考着卫嫆的话,想了想后答道,“会。”
“我从前只是个在村里牧羊的野孩子,后来村里来了坏人屠戮了整个村子,若不是遇上殿下,我这辈子怎么可能会当上将军,报效家国?”
卫嫆听后笑了,转过身来对着陈生打了一拳,“傻小子,我没说这种外在的变化,我是想说人会从一个恶人变成善人,或者说……”
她看着陈生身后枯黄的老树,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或者说会从善人变成恶人么?”
陈生看着卫嫆满是哀伤的脸,突然也觉得心中酸涩,可他不知道。
在他跟从殿下以前,他只在村子里呆过,那里民风淳朴,大家都热情好客,一家有难,八家相帮。
村子被灭以后,他就跟着殿下了,殿下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跟着她,他从来只管执行军令,战场杀敌,至于那诡谲的人心,从来都不是他需要去思索的事情。
卫嫆看着陈生疑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比自己高了近乎一头的小伙子,不过也只是个刚刚满十七岁的少年。
他的人生除却一场屠戮的血腥外,受到的尽是光明的洗礼。
内心干净的人,眼神才可以做到如此纯粹、清澈。
卫嫆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温暖,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的简单却热烈,那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她垂下眸,轻轻拍了拍陈生的肩膀,嘴角勾起,笑骂道,“虽然说我确实很羡慕你如今的心性,但是以后也要多长些心眼,不能总是如今的这个眼神,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陈生看着卫嫆的脸,她的表情告诉陈生她此时是开心的,可是看着殿下的眼睛,他却感觉到了忧伤。
卫嫆的这股莫名的忧伤,像是萧瑟的秋风,无形,但是吹过陈生的心上,却会留下淡淡的波纹。
“唉,都怪这个鬼天气,冻死个人,搞得我今日酸了吧唧的。”
卫嫆搓了搓手,快速的转过身去,“好了,赶紧去镇远将军府见见那个老头吧,我还有笔帐要同他算算呢。”
*
另一边,谢昀收到越凌的来信,跟淮景讲了一声,便匆匆出了大帐。
谢昀走后,淮景才慢慢收起刚刚脸上堆叠的笑意,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拿起剑,起身出去。
他骑着马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跟随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声,“可以出来了。”
本来幽静的树林,此刻却无端的随着淮景的话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将军安好?”
来人正是那夜去到淮景府的那人。
淮景面色冷峻,翻身下马,将马牵至那人身前,语气不善的说,“我说过了,殿下在城内,不要再来找我。”
来人却是有些轻蔑的一笑,“将军怕是忘记了对我家大人的承诺,小的只是来提醒一番。”
淮景看着对面人面上的挑衅,突然怒极,一把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说过的我会做到。但是我绝不会伤害殿下,之前的那次竹林刺杀,我不追究。但是,倘若以后我发现你们胆敢借着我的名义做半分伤害殿下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来人的脸色已近青紫,他使劲的拍打着淮景的手臂,终于在他要濒临死亡的时候,淮景放了手。
那人迫切的呼吸着空气,突然开始恐惧面前的男人。
他尽力平复情绪,张着嘴用嘶哑的嗓音抬着头,对这个恐怖的男人说道,“只望将军不忘当初之诺言。”
淮景不回答,翻身上马就走了。
*
另一边,卫嫆一扫之前的阴霾,开始朝着镇远将军府重新出发。
路上随便挑挑拣拣,竟然也买了些不少玩意。
有木刻的小丑人,绣着菊花的香囊,尚未开封的“宝剑”,剥了壳的栗子,补肾的药丸……
多的陈生两只手都快拿不下了。
“殿下,我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
“买东西就是要送啊。”
卫嫆此刻正在摊前看着一个木槿花样的珠钗许久,结果转手就买了它旁边牡丹红的一个簪子,看着要多艳俗就多艳俗。
可是您买这些是要送给谁啊……我们去的是镇远将军府,又不是勾栏瓦舍,还需要买这些个东西,难道是要讨小娘子欢心不成?
陈生皱着眉看着手里这些有的没得的东西,暗自腹诽。
卫嫆不管,反正这一路看见什么买什么,买的还都是些歪瓜裂枣,奇巧怪诞的物件,偏生还要商家给她像模像样的装好。
不过万幸的是,总算到了镇远将军府。
来人认识卫嫆,远远的就向卫嫆行了个大礼,有瞧见卫嫆身后的陈生拿着这么些个东西,顿时受宠若惊,派了身边另一个下人回府禀报。
萧南听见了后也觉得新鲜,堂堂的一个长公主虽然有三顾茅庐的耐性依然不错,但是这大包小包的送礼,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自觉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将礼物交送完后,卫嫆很快被人迎了进来。
还是昨日那个位置,同样也屏退了左右,卫嫆也留着陈生在外守着,但是相反的是,萧南没有再给她摆臭脸。
可是卫嫆却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萧南。
萧南被她盯的有些发毛,但还是照常行礼以后才坐下来。
镇定的问,“殿下今日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末将昨日说的还不够清楚?”
卫嫆听后有些差异的点了点头,先把手撑在桌子上,再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脸,看着对面这个正在演戏的老头,没忍住的说道,“将军的演技还真是十足十的精湛,你都已经是谢昀的人了,还在我这装作不偏不倚的模样,是给谁瞧呢?”
萧南听后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略显意外的看着卫嫆。
卫嫆也不多做解释,“你们的关系我昨晚就知道了,你不信可以去问谢昀,看他同不同意你来答应我的请求。”
话语到了最后,卫嫆的声音也已经略显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是皮笑肉不笑。
萧南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然后陪着笑脸,“殿下说的哪里的话,这天下都是卫家的,我区区一个山匪出身的小将军,能做得了什么主,自然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气和昨天的冷淡截然不同。
“将军这迎风摇摆的本事,谢昀知道么?”卫嫆直起身子,有些好笑的看着萧南。
“谢昀是陛下的人,我是谢昀的人,那自然而然也就是陛下的人了。”萧南总算有几分正色。
卫嫆无心和他纠缠,只问,“南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或者说,你了解淮景多少?”
萧南有些意外,殿下这是在怀疑淮将军么?他不是同殿下一向交好么?
虽然有这样的疑惑,但是萧南却没有问出口,只是面容严肃,实话实说,“淮将军模样好,脾气也好,虽然刚来这儿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服他,但奈何不了他本事大,性情也真,所以慢慢的王老将军那些部下也对他真心臣服。”
萧南又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下了一个结论,“总之此人,目前来看,并无不妥。”
卫嫆闭了下眼,奈何胸中的那口气还是没有松开,自从父皇去后,波诡云谲的人心和手段她见过太多,由此养成的直觉也非常人可比。
昨夜淮景来找自己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但却让卫嫆莫名觉得诡异。
他不可能不知道,谢昀的身手。
即便是真的担心,为了谢昀好,他也大可以自己安排人手出门巡查,为什么偏偏要告诉自己。
若他不告诉自己,自己也断不会这么快的发掘萧南和谢昀的关系。
若不是突然知晓,她也不会和谢昀闹僵。
淮景,究竟想要做什么?
还是自己单纯的想多了?
突然,那天深夜,有人单独面见淮景的画面涌入脑海,卫嫆突然觉得寒冷。
“殿下?”萧南看见陷入沉思的卫嫆,也莫名觉得不安。
卫嫆慢慢睁开眼睛,没有去看萧南,只说,“现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此后所有联系大可以光明正大同我来往,切不可再私下同谢昀联系,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是,你们就听我一次吧。”
萧南起身,恭敬道,“末将遵命。”
本来谢昀也是这个意思,答应下来也没有多困难。
卫嫆没有再滞留,很快便走了。
这时候手底下的人把卫嫆带的礼物送到了眼前,萧南一拆,这都什么玩意,这小丫头,怪着呢。
可此后坊间都传,是卫嫆带了重金上门,这才收复了镇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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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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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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