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灯泡苟延残喘着,光线昏黄黯淡,不时闪烁,勉强勾勒出地下室的轮廓——
四堵裸壁围出宽敞的空间,除了角落的卫生间外,只有简易的沙发、茶几、床和电视。
寒酸。
秦烛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盯着面前电视屏幕上刺目的光,刺痛的生理泪水流了好几轮,仍旧眨也不眨。
整一晚没合眼,他此刻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下青黑,瞳孔里还爬着细细密密的血丝。
但由于生得高大,肌肉也结实,此刻的他并不显得虚弱狼狈,反而由于身体紧绷,面容阴郁,更像是一只被逼到极限,要发疯暴起的野兽。
电视遥控器在他手里几乎被捏得变形。
快进,后退,最后定格在一幕幕或惊悚、或血腥的画面上。
这些恐怖片实在粗制滥造,逻辑稀碎,特效虚假,演员演技也浮夸得要命,属于是看多了会引起生理不适的破烂玩意儿。
偏偏那尸山血海中总会出现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他发小,安成才!
那个总一脸傻乐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烛哥”的小胖子。
此刻的他却好像被困在恐怖片的世界里——
被吊在林子里、被浸泡在血水里、拖着残肢断臂、甚至开膛破肚。
他脸上扭曲着的惊惧和绝望,挣扎着爬向屏幕外,不断开合的嘴巴还往外吐污血——
“烛哥,救救我……”
秦烛读出了唇语,心沉沉往下坠着。
太诡异了!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秦烛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发小是家里破产才不得不下海出演b级恐怖片,但他翻到的所有恐怖片里都有安成才奄奄一息的身影!
已经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了!
事实已经摆到了眼前——
安成才出事了!遇诡了!!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得从这鬼地方出去!
秦烛强压着内心的焦躁和恐惧,死死咬住了牙,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身体,抬起右脚踩在沙发面上,宽松的棉质家居裤往上滑——
露出脚踝上那圈厚质皮革。
上面连接的铁链在死寂的黑暗中撞出令人厌恶的声响。
他伸手去扯铁链,用力到小臂青筋暴起,但铁链的另一端是焊在水泥地下的粗壮床脚,完全纹丝不动,只得放弃。
低骂一声,他长眉厌烦地拧紧,瞳色阴翳,盯着不断变化的屏幕又陷入长久沉默。
直到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秦烛,你该休息了。”
绑架犯的声音很年轻,音色也极冷淡,像是未有一丝杂质的深潭。
秦烛连个眼神都没递过去,哑声开口,“倒水。”
这语气自然而冷漠,没有丝毫身为阶下囚该讨好和恐惧的自觉。
而绑架犯也听话得不像是绑架犯,随着水落在杯子里的声响,脚步声靠近,高瘦挺拔的身影挡了秦烛面前屏幕的光。
秦烛身体后靠着,眸子微眯,再次借着昏暗朦胧的光打量这人——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和自己同款的宽松浅色家居服,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似玉,脸颊线条流畅,高鼻薄唇,即使长时间缺乏打理的碎发将脸盖了大半,也依旧能轻易瞧出这副皮囊的优越。
没见过。
至少直到三月前,在家门口被这人从后面钳制住,口鼻捂上沾满□□的帕子前,他都没见过这人。
秦烛微垂眸,视线在青年手中盛着牛奶的玻璃杯上晃了一圈,复又抬眼,坦然盯过去,干裂的唇吐出几个字,“不想动,你喂我。”
青年沉默两秒,动作自然地俯身过来,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将玻璃杯缘凑到秦烛唇边。
温顺得像只家养宠物。
实际上却是个疯子。
秦烛抿了口,温热香甜的奶液滑入喉管,却丝毫无法抚平内心的灼烧。
抬眼,视线落在那截丝毫不设防的白皙脖颈上,骤然发难——
他伸手拽住青年衣襟往里拉,同时扯起长度富余的铁链迅速缠上那截脖颈,浑身用力往里拽!
没有犹豫或留手,甚至抱着杀心。
否则以这绑架犯的实力,一切都很可能功亏一篑。
然而青年全程都没有丝毫反抗,甚至算得上顺从地任由脖颈上的铁链收紧,压迫气管,手上也只是撑在秦烛两侧的沙发,勉强没让自己重重砸下。
但依旧很近。
朦胧昏黄的光覆在交叠的两人身影上,鼻尖相抵,呼吸相融,就连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不分你我地交缠在一起。
任谁瞧都过于暧昧。
秦烛一双凌厉的眼里尽是凶狠和戾气,狠声威胁道,“宋祠,不想死在我手里的话就放我走!”
——宋祠,绑架犯自称的名字。
一个月来,秦烛头一次喊出口。
宋祠依旧沉默。
他的脸因缺氧而涨红发紫,薄唇也褪去所有血色,但脸上竟没有丝毫痛苦和扭曲,平静得好像随时会被勒死的人不是他。
平静的模样有种诡异的渗人。
“……草!”秦烛有种拼尽全力却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从牙缝里挤出几声恨骂。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把老子跟狗一样栓一个月了!”
“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痛快!”
宋祠依旧沉默。
碎发遮了大半张脸,将情绪遮得严严实实。
秦烛愈发暴躁且厌烦,脑子里不断念叨着——还没拿到钥匙,杀了这绑架犯就只能跟这具尸体烂在一起,安成才更加救不了了!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好歹没断。
深吸一口气,他抬手粗鲁地扯着青年发根,迫使青年同自己对视,声音又疾又重,暴风骤雨似的。
“把这该死的链子解开!”
“听着,我现在必须得出去!等我把事情办完,你再想关我多久我再陪你就是!”
他盛满怒意的瞳孔终于对上青年凌乱发丝下的眼睛。
却意外地瞧见宋祠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平静。
长密的睫毛垂着,瞳色较常人偏浅淡,剔透如宝石,此刻却染上隐隐的猩红,就这么直白而专注地盯着……
秦烛顺着那视线低头,望见了自己的……胸。
先前宋祠手中的牛奶翻倒,大部分都淋在他锁骨往下,如今将布料黏腻在身上,勾勒出长期健身而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
而宋祠那眼神直勾勾地钉在上面。
老实说,让秦烛想起了自家楼下那饿了几天的野狗。
秦烛脸上的愤恨和暴躁微微一顿,神情旋即变得有些诡异,几秒后缓缓扯起嘴角,从齿缝间蹦出几个满是嘲弄意味的字眼——
“狗崽子。”
宋祠听到这话,睫毛往上一抬,偏狭长的眼尾氤氲着些许朦胧水汽,流露出的迷茫和不解瞧上去甚至有几分纯良的味道。
那眸光只游移一瞬,很快又落在秦烛微启的唇瓣上。
继续盯着,眨也不眨。
秦烛一早就觉察到这绑架犯喜欢看着自己,常常往昏暗角落一站就是一天,什么都不干,就看着他睡觉、看电视、健身。
但没想过投来的眼神是这么直白而充满……**。
“呵。”秦烛唇角扯得更高,笑声却又轻又冷。
手上却忽地松了钳制,转而按住宋祠肩膀,翻身将他结结实实压在沙发上,双腿踩在他小臂,屁股就顺势坐了下去……
与臀肉相贴的小腹肌肉坚硬如铁,热度也灼人,随着骤然粗重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秦烛头一回同男人靠这么近,下半身更是,神色不由得一僵,旋即又恢复自然,淡定开口,“做吗?”
宋祠乖顺仰躺着,扬起的修长脖颈上勒痕深陷,大口喘气的薄唇呆呆张着,“……做什么?”
秦烛锋利的长眉挑出些混不吝的痞气,居高临下的眼珠子黑黝黝的。
“你说做什么?”
“绑我来不是为了这档子事?”
他也不墨迹,一手扯起自己衣衫下摆捞起,咬在嘴里,坦然将颇为自得的腹肌和胸肌露出来,另只手往后,指尖划过宋祠绷紧的小腹,就从那截劲瘦的腰线摸进了宽松的裤腰里……
“想玩什么我可以奉陪,但在这之后你得放我走。”他嘴里咬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
秦烛确实笔直,但优越的外形条件摆在那里,因此也被迫招惹过不少同性烂桃花,男人之间那档子事儿该怎么做还是大致清楚的。
至少比起此刻茫然无措瞪大眼睛的宋祠瞧上去更加驾轻就熟。
又顿了两秒,便做好了触碰到男人那玩意儿的心理准备,手便不再犹豫往下……
宋祠本就僵直得像是一块烧红的钢板,此刻就像是一只滚入油锅里的活鱼,用力翻腾起来,硬生生将压他身上的秦烛给掀翻了去!
骤然失衡,等跌坐在地上的秦烛回过神,余光中的某个绑架犯已经从沙发上弹起来,同手同脚,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慌乱得像在逃命。
铁门重重合上,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
“……”秦烛坐在地上,伸手摸到沙发底下被遗落下的玻璃杯,勾起唇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笑意。
还好,至少还有个宋祠太过慌乱,以至于完全忘记要回收走玻璃杯这件事情。
这是秦烛憋了一晚上想出的计划之一。
上策是威逼利诱,中策是以身饲虎,至于下策——
他将玻璃杯用力砸在茶几边缘。
破碎的瓷片在他手掌指缝间割出数道口子,刺目的血就淌了下来。
又挑了最锋利的一块紧紧捏在掌心,对准自己脚踝处的皮革用力割着。
他心头焦躁,动作自然粗鲁,很快脚踝处就已经皮肉翻飞,粘稠刺目的血液滴滴答答顺着脚掌往下淌。
时间分秒过去。
血在地上汇成了小血泊,但皮革依然剩下一半卡在脚踝处。
疼痛加失血,秦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凝成水珠,顺着鼻尖和眼睫一颗颗往下砸,心脏跳动的声响越发清晰……
“啪——”
一把小钥匙落在血泊中。
秦烛动作一顿,缓慢回头。
宋祠该是冲了凉水才冷静下来,此刻头发还湿哒哒往下滴水,T恤半湿贴在身上,碎发下明显阴翳的视线几乎钉在他还往外渗透冒血的脚踝上……
他不声不响地杵在角落,和黑暗融为一体。
跟来索命的水鬼一样。
秦烛瞥一眼钥匙,一时摸不准宋祠这是要干什么,犹豫一瞬,还是伸手去捡,就听到身后幽幽开口——
“秦烛,你不该出去。”
“会死的。”
他顿了顿,“不,你会比死还要痛苦。”
脚链终于解开,砸在地上。
秦烛撑着茶几站起身,动了动终于没了束缚的脚,眉心舒展了些,起身往外走。
在和宋祠擦肩而过时,留下冷漠而简单几个字——
“不关你的事。”
铁门在身后合上,挡了那阴魂不散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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