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一个煅身境,去打问心境的鬼,你们不是找死吗?”
“行了行了,怕了你们,我,白辞霜对天道誓救明心和明彰一命,快滚吧。”
微风抚了抚白辞霜的花瓣,而后再无痕迹。
“他们死了?”烛灰问。
“是啊,为师虽然无所不能,但也救不回这种没有躯体的魂魄。”
“所以我送他们转世了。”
烛灰:“师父你还真是心软。”
“为师是被讹了,不过我把他们放在根里,让他们听我唠叨好几年呢。”白辞霜撸了撸烛灰。
烛灰:“真的不是温养他们快散掉的魂魄?”
白辞霜:“......”
“送他们走后我就在山下游历,察觉十五年快到了,于是回到西南。去风华城的路上,觉得陈家村有什么吸引我,结果正赶上你和陈家二老玩耍。”
“一见如故,欣喜若狂,我决定收你为徒。怎么样徒弟,刚见面时是不是以为我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烛灰:“......”
“嘘,夜深了,咱们明天还要赶早去见我那野生的大徒弟,休息吧。”白辞霜头一歪,闭上眼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睡着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烛灰盯着白辞霜白蓝色长睫出神了一会儿也跟着钻进被子里。
等到太阳升起,刺目的晨光无声催促着白辞霜,他打着哈欠梳完头,用质若金线的草系起一头白发,敲门飘进了苻越房间。
门开之后,一袭蓝衣的男人把白辞霜请到桌子旁。
烛灰看着眼前彬彬有礼与昨晚判若两人的苻越,心想,一个人难不成还能有两种面孔,这变化也太大了。
白辞霜接过茶盏就见苻越矮下身子。
“师父。”苻越跪下,“徒儿昨日心魔所控,言语中对您多发不敬,求师父责罚。”
白辞霜看他毕恭毕敬的姿态,汗毛微立,叶子有些想发抖,觉都醒了,开口道:“你我师徒不必如此客气,况且心魔作祟与你何干?责罚就免了。”
“谢师父。”
“你昨日为什么要杀明彰?”白辞霜问道。
“他害死了徒弟恋慕的人。”
白辞霜这次真的抖了连茶碗都晃了一晃,心想:“明老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无人能敌。”
“当年金都权争,他与父亲投靠国师一党,害死我长我爱,一个不甘被控自爆身亡,一个被千刀万剐神魂俱散。”
苻越露出森森白齿:“不过师父既然要救他,那我便放过他。”
“真的?”
“我杀他一次,不论他是怎样活下来的,都不会再去找他麻烦。”白辞霜略感欣慰,就听苻越又说,“师父,我听话吗?”
烛灰从刚才开始就蠢蠢欲动,现在更是急躁扭曲到打结,白辞霜按了他一下。
“徒儿以德报怨,宽厚待人,实在是明君......”
“那徒儿的爱人在哪儿呢?”苻越突兀地打断他,面上依然挂笑,眼中却灰暗一片,似有心魔将动。
白辞霜心想我哪里知道?你喜欢的人又是谁?哦,应该是那个南朝。南朝死了,我答应带他回去,那说明我应该带走了他的魂魄,可我身边空空如也,应是送他转世了。
斟酌几分,白辞霜闭眼现编:“徒儿,为师本次下山就是为了带南朝回皇宫。”
苻越的眼睛突然清明,急道:“师父说真的?”
“自然,骗你无益,为师想起自己早已送南朝转世,而且一定是给他挑了个富贵顺遂,无事可愁的命格。如今时机已到,便来西南找他,送他回皇宫时顺便取留下的东西。”
“师父!他在哪里?我可以跟着你吗?”
“这......”白辞霜佯怒,“一国之君,不坐庙堂,不理政事,简直荒谬!”
苻越连道:“朝堂之上放了与我一般无二的傀儡,如今天下太平,小事交于朝中官员,大事并没有许多,要紧之事属下自会千里传音于我。”
他等着白辞霜回答。
烛灰第一次见白辞霜忽悠无能,结舌无言的样子,倍感新奇,连师父需得与人分享的不快都消失了。
“这人修当真厉害,不愧是能当上我师兄的人。”他毫不避讳地传音给白辞霜。
“我要先去西南郡守府见祝阙。”白辞霜挣扎。
听闻祝阙不得帝心,他虽然年少孤苦,出身平凡,却文武双全,又得丞相青眼,高中双元后本应留在朝中,是下一任丞相的不二之选。
皇帝殿试见他一面拟为状元,孰料几日后,情况急转直下,一道圣旨,便将他发配到鬼魔祸乱最为严重的西南郡,这十九年里即使他政纪斐然,也没有提拔。
提到此人苻越总不会跟着了吧?
“师父,当真有缘,我此行便是考察西南民情,祝阙也要见。”
挣扎无果。
“你想跟就跟着吧,”白辞霜离开时撂下一句,“明日出发。别来烦我。”
苻越微笑颔首:“是,师父慢走。”
师父走得很快,出了门直奔药阁上了五楼。
先前药童都被嘱咐过见到此人不要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坐在风萧对面时还面有菜色。
风萧深感稀奇,他和白辞霜做了十几年朋友,见过他各种样子,嬉皮笑脸、沉郁冷漠等等不一而足。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憋屈,只觉得十分有趣,抬手递了杯茶。
白辞霜闷了半杯,抬头:“萧兄,你有收徒的打算吗?我昨日又多了一个徒弟,现在可以匀你一个。”
“没有。”风萧一想到缠在他手腕上的蛇就冒冷汗,斩钉截铁地说。
“看什么,不是我手腕上的,是我大徒弟苻越。他温柔体贴、尊师重道、重情重义、身份高贵绝对配得上你,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人。”
风萧重复:“没有。”
眼见忽悠不下,白辞霜讪讪地接过风烛花:“好吧,萧兄你也是不识货的。”
“见面礼,”风萧这次主动递了个乾坤袋,“我是他师伯了。”
所以别再试图把他推给我了。
“你什么意思,我还会强买强卖不成?”只收到一个含着深意的眼神,白辞霜气极,抓起乾坤袋摔门而出。
“白前辈!你......”刚进门的风鸣被甩了一袖子草木花气,他揉揉鼻尖,“大哥,白前辈怎么了?”
“他要卖一个徒弟给我,我拒了。”
“啊?谁啊?”
“好像是叫......苻越!”
“苻越!”
兄弟二人四目中流出了同样的震惊。
烛灰爬到白辞霜脖子上,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是安慰自己接连受挫的师父。
他们走到城外,上了山,寻到一处无人的水潭。潭水清幽,靠近岸边的水清澈见底,再往里数米,潭水泛黑深不见底,有明显断层。
白辞霜把烛灰放进水里,拿出一指节长的风烛花,置于潭上,金鳞翻飞逐渐将它刮成球形,潭中水气往中心汇,吸收了水气的球从白色变成了深蓝,翻动时漏出光华。
鳞片飞进白辞霜袖口贴在身上,他收蓝球于掌心,托到烛灰面前。
微凉的蛇吻擦过掌心,白辞霜指尖微颤。
烛灰像是没注意到低头吞下珠子,周身被蓝光包裹,沉进潭里。
许久过去,一抹白影从潭底浮上,不着寸缕,白辞霜闭了眼,扔过去一套衣服。
肌肉分明的胳膊破水而出,抓住了衣服,墨一样晕开的发贴在胸口和脊背,那白一晃眼便不见了,黑色的劲装将此人层层裹起,只留下半敞的胸口,野性难驯。
“师父。”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压在白辞霜耳边。
他睁开眼,身边落了一个沾满寒潭水气的男人,挺鼻薄唇,飞眉入鬓,一双金色的兽眼带着锐气,此刻正低头盯着自己。
慢着,低头?
“你站直。”
烛灰从善如流地挺直脊背,白辞霜比了比,发现徒弟高自己小半个头。
白辞霜自闭了,一天之内受了三次打击,哪怕是钢铁般的心脏也受不住,何况他只是一朵白蓝花。
烛灰带着取笑意味开口:“师父,怎么了?”
“师父在想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个啊,妖兽与人不同,按人类算法我才十八岁,按野兽的标准来看我已行至中年。开灵智修炼后,野兽被称为妖兽,妖兽能活很久,现在应该是我身体巅峰时期的样子。”
烛灰安慰道:“更何况,妖兽越庞大,人身也就强壮,师父是一朵花不是一根藤,能长八尺多高已经很长了。”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头也不回地走向风华城,觉得大逆不道的小徒弟该永远闭嘴,大徒弟疯是疯了点,好歹还会尊师重道。
白辞霜拿着风萧给苻越的见面礼,在城中购买了酒食,花费一空后,心态稍微有些平复。
等到回到客栈时,他刚稳下的心彻底崩了。
“又一个,这回是个穿黑衣的阎王。”小二们聚在一起低声聊起来。
“我看还是那穿蓝衣的最有可能,看起来富可敌国,今早我还看到他去蓝衣人屋里呢。”
“这算什么,我前两天值夜,亲眼看到有一个张扬傲慢的红衣美人一见他就乖乖地跟着上楼了。”
“我觉得还是咱们少城主......”
他们叽叽喳喳,谁也不肯让步,快吵起来了,最终一个小二感叹到:“道长还是厉害啊,一个人招架住四个还能每天元气十足地外出闲逛。”
一阵唏嘘之声后,其余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背着一片敬佩的目光,白辞霜脚步沉重地回了房间。
“师父,他们此言何意?”
“没什么,看我照顾你们太累,夸我能吃苦。”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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