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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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天深处,巍巍宝塔坐镇。

此塔有层层禁制符咒守护,当年一线天是由休祲剑仙亲手布阵,阵眼便在塔中,已有几百年安然无恙。

然而,就在刚刚,一线天竟然毫无征兆地产生了异动,整个秘境轰鸣不止,隐隐有崩塌之势,原因未知。

百年前,仙妖魔三界派大能镇守此地,分别是弥罗子、重明鸟和祝骁。

平时无事,他们便各自闭关潜修,算起来,距离上一回在手下镇守修士前现身已经过了近百年,久到许多人已经忘了他们三位的存在。

但一线天异动,他们率先察觉。一线天深处,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开,三道磅礴神识俯瞰而下,一寸一寸地扫过,修为低微的尚且无知无觉,有几分本事的皆是背后一寒,仿佛被人剖开从里到外地审视,无所遁形。

然而,就连他们也没能找出一线天异动的缘由。

无果而返的三道神识碰了个头,瞬息之间交流完所有信息。

随后,便是手下修士赶来叩门询问。

镇守一线天的皆是当代大能,修士们见了三位大能,仿佛有了主心骨,然而心底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就看见大能的脸上阴云密布,厉声吩咐道:“速速传讯给大明妖王,璇玑、破月二位仙尊,一线天异动,我等无能,竟觉察不出因何而起,恐怕要请三位亲自过来一趟,瞧瞧阵眼是否完好。”

一线天阵眼乃是休祲剑仙的手笔,连他们三个都不能碰不得,只有剑仙当今还在世的三位徒弟能凭秘法靠近。

外人只知道一线天外阵,颠倒天地以护佑来往行人,却不知还有个内阵,就藏在这座上古战场的最深处,是用来封印的。

·

陆昃的狡辩惨遭路人打假,正准备溜之大吉。

楚休明却没听见他与路人的胡言乱语,踩上实地的那刻,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顿时怔怔地愣在原地。

一线天,位于仙魔两界交接处,仙泽与魔煞互相倾轧,造就此方混沌天地。

从上古时代开始,此地连天烽火就从未停歇,曾有无数大能在此陨落,因此被戏称为“十步一祖坟”。

此话虽然夸张了些,但凡是祖上传承有些个岁月的名门望族,基本都有先人葬身此地。从古至今大能身陨逸散而出的磅礴能量被桎梏于此,经久不散,天地异象随处可见,此间成了世间最凶险的地界之一,没有浑厚修为傍身,不可轻易踏足。

几百年,打得头破血流的仙魔终于握手言和,古战场作为当初划定的楚河汉界,左半边天染着魔煞,右半边天润有仙泽,只有中间一线天是清澈的碧蓝,一线天因而得名,还从六界人人谈之色变的大凶之地摇身一变,成为六界最受欢迎的历练圣地之一。

如今,地上不分仙魔妖鬼,往来如织,好一派繁荣的景象。

此时此刻,那一线碧莹莹的天光落在楚休明脸上,竟让他看起来有股戚戚悲意。

陆昃敛了笑意,无声一叹。

不知过了多久,楚休明才回过神,发现陆昃一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他,顿时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见过这么好的景色,一时间看呆了,前辈见笑。”

陆昃莞尔一笑:“走吧。”

他们在一线天最外围集市落的脚,即使楚休明离金丹期只差临门一脚,也只能在最外围活动。

幸而冥藤、青雷蕊都不是什么罕见药材,在最外围足够寻见。

二人一前一后,一个是相貌平平却有出尘之姿的男人,一个是粗布衣裳也难掩俊逸的少年郎,都很引人注目。

无论是谁投来怎样的目光,陆昃都毫不吝啬地回以微笑,如若一定要分辨的话,回给貌美女修士的微笑要更诚恳些。

走着走着,陆昃发觉楚休明又没跟上来,回头一找,发现他竟是被卖话本的吸引了过去。

楚休明手上已经捧了一本,陆昃凑过去,慢吞吞地念道:“《休祲剑仙全传》?”

“我就是随便看看……”楚休明脸色微微一红。

小贩热情洋溢地道:“瞧一瞧看一看啊,六界最新最齐全话本大全。欸,这位小哥有眼光,这本全传收录了所有市面上知名的剑仙话本,上至休祲诛邪录一百零八卷,下至风流剑仙醉宿花柳丛,应有尽有!全套仅需九百九十八个铜板。”

楚休明听完价钱,讪讪地放下话本。

小贩却以为是话本内容不够吸引人,连忙又掏出一本,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不瞒二位,我这里还留了几本新鲜带劲的,刚印出来就被一抢而空,我看二位有缘,今日便忍痛割爱。”

楚休明好奇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第一回,师徒初试**情?”

原本老神在在揣着手的陆昃一个没收住力,袖口刺啦破开一条口子:“…………”

小贩压低嗓音,语调暧昧地道:“正是,这话本讲的是休祲剑仙与其爱徒长生剑仙,因爱生恨共赴黄泉的故事,即便有违天理伦常,也当真是缠绵悱恻,细细读过之人,无不感动落泪,可恨世事无常总把鸳鸯拆……”

陆昃掉头就走。

可怜楚休明终于明白过来,手中轻飘飘一册话本顿时像烧得通红的炭一般烫手,他磕磕巴巴道:“荒、荒唐!休祲剑仙乃是正道第一人,光风霁月的人物,你你你怎能如此编排他!”

小贩:“那你就是不买咯?”

楚休明瞪大眼睛,面红耳赤道:“我才不会买这种东西!”

小贩瞬间变脸:“去去去,不买就别碍着我做生意。”

楚休明这才发现陆昃不知何时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心有余悸道:“岂有此理,真是太可怕了……”

陆昃面无表情地揣着漏风的袖子,没理他。

走出集市,陆昃才突然自言自语道:“在下掐指一算,今日某地有水火之灾。”

楚休明没听清,刚想追问,陆昃就说:“快到了。”

——前方就是瘴林。

楚休明运起灵力屏住呼吸,以防瘴气入体,转头一看陆昃已经毫无防备地却迈进去了半条腿,于是赶紧拉住他:“瘴气有毒,灵力运转会滞涩的。”

“可不巧,”陆昃迤迤然一笑,“左右我也没有多少灵力,索性随它折腾去。”

楚休明头一回听说这样死生看淡的言论,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踩空。

陆昃回头扶他一把:“少年郎,稳重些。”

“一线天最外围的妖兽基本被猎得差不多了,但倘若我们运气不好,偏偏就遇上了,届时你当如何?”楚休明不赞同地皱起眉。

陆昃随口安慰他:“实不相瞒,本人于符咒一道上略通一二,自保不成问题。”

楚休明想起之前画错的符咒:“……是吗。”

陆昃又笑了笑:“听小友口音,不像椋州人,倒像是东州来的。我听闻东州乃是仙门圣地,宗派林立大能如云,想必是与琼州颇不一样的风景吧。”

闻言,楚休明有些茫然:“原来我的口音像是个东州人吗?”

陆昃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道:“哦?难不成是在下才疏学浅闹了笑话?小友不是东州人?”

楚休明摇摇头,苦笑道:“恐怕要让大师看笑话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之前病过一场,病好之后就记不清以前的事了,只知道我无父无母,独居在一片深山老林中,听过路的修士说一线天有机缘可寻,便来了。”

他说完又懊悔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对陆昃有一种仿若天然的不设防,三言两语之间竟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

陆昃:“原来如此。”

这小子果然是魂魄有损。

“大丈夫四海为家,小友无须介怀。”陆昃宽慰道。

楚休明见他反应平平,释然道:“也是。”

瘴林不大,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出来了。

楚休明一直在悄悄观察陆昃,见他面容虽有病气,神色却一直很平淡,瘴气入体不好受,他却没什么反应,想必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出的秘法。

萍水相逢一场,再深究反而不恰当。

清风扑面,清甜的花香钻进鼻子。

瘴气淡了下去,不远处的山坡上竟然开满了花,如同落满霞光。

陆昃恍然:“原来是栖霞花开了,难怪近日来了许多英雄豪杰。”

楚休明总觉得他“英雄豪杰”四字说得带点阴阳怪气。

陆昃又道:“栖霞花只长在一线天,每隔百年方才开一次,一开便是漫山遍野的好风景,离开生长之地,三秒之内必定枯萎,如此娇贵,却是对中低阶修士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天材地宝。尸骨血肉滋养而生,哪个地方死的人多,地下尸骨埋得越久,尸骨生前修为越高,栖霞花的品阶就越高。”

开在此地的栖霞花品阶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却也引来一群修士。

其中就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人眼尖嘴快,先陆昃一步挥手道:“不已大师!”

陆昃笑眯眯地道:“欸!”

打眼一扫,方才在茶肆里谈天说地的那群茶客几乎都在这里,茶肆老板扬声道:“你们运气倒是不错,前脚刚走,后脚我这边就收到消息,栖霞花开了。”

这花虽则一开便是漫山遍野,然而一人仅能摘一朵纳入丹田慢慢炼化,因此从不存在供不应求的说法,特别是低阶栖霞花,人人都能摘上一朵,少有听说抢得头破血流的。

“你若是感兴趣,也可摘一朵来玩玩。”陆昃对楚休明说道。

楚休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了。你怎么不摘一朵?我看这花灵力精纯,吸纳之后应当能保你筑基一路畅通。”

“好说,小友是为着什么缘由不摘,在下就是一样的。”陆昃随口敷衍道。

楚休明眼神一滞。

他是因为魂魄有损,难以承载过多的灵力,否则早就突破金丹瓶颈了。

察觉到楚休明的神色变化,陆昃当即圣光普照地给他念了一段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在下自当不为外物所动。”

楚休明猛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到好气又好笑。

他以为陆昃看出了他魂魄有损,没想到只是想借他自夸超脱世俗无欲无求。

但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这人乍一看是有点从容且缥缈的世外高人气质,煞是唬人,接触之后就能发现,不已大师左脸写着不靠谱,右脸写着不正经,跟那劳什子高人压根不沾边。

“前辈所言极是,那我们继续走吧。”楚休明拱拱手。

陆昃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领路。

走着走着,楚休明逐渐察觉到不对劲:“慢着,前辈,这条路我们走第二遍了,你说的悬崖到底在哪里?”

陆昃随手摘下一根树枝正端详,闻言只道:“快了,快了。”

他手指在空中慢吞吞地转了一圈,看起来很是随意地指了个方向:“小友莫急,在那儿呢。”

楚休明将灵力聚于双目,定睛一看,层层云雾之后,果然矗立着一面悬崖,石壁上紫光幽幽,正是冥藤。

即便他距离筑基期就差临门一脚,要看这么远的距离也有些吃力,并且没法持久。

陆昃是怎么看到的?!

楚休明心中一凛:“那我们为何……”

陆昃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符咒:“太远了,我带你传送过去。”

楚休明回想起陆昃方才手上一直没闲着,不是在捡石头就是在摸树枝,放在手上把弄片刻便随手扔掉,现在想来,应当是布阵的一部分。

陆昃扔掉树枝,招招手:“小友,在下灵力不够,你来画,须得画在右手掌心……”

符咒不能往身上画是常识,哪怕是认识的符咒,画错一笔,效果指不定就会变得截然相反,更别说是不认识的符咒。

陆昃刚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准备忽悠人,就见楚休明毫不犹豫地聚起灵力,低头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

陆昃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喃喃道:“老友,该说你是深山老林待太久,失了防人之心,还是都这样了,竟还记得你我多年狐朋狗友的情谊?”

符咒完成的一瞬间,金光于楚休明掌心大盛,随即内敛,跟着符咒一道隐没在皮肉下。

楚休明握紧拳头,感觉周围一切都变得十分微妙,游荡于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对他亲昵起来,仿佛招招手就能为己所用,灵识扩展开来,此方天地之大,却能听他号令一般匍匐于足下。

这分明不是传送阵法,更像是……取得了此方天地的部分权柄。

楚休明猛的转头看向陆昃,陆昃却淡定得很,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一抬手:“走。”

楚休明下意识地跟着抬手,掌心金光一闪,两人就已经移步到达悬崖。

他体内的灵力也在一瞬之间被抽走大半,外界灵气适时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好歹没让他被抽成干尸。

看着楚休明摘下冥藤,陆昃揣起手,悬崖峭壁上风声猎猎,他的声音几乎就要被刮走:“接下来就剩青雷蕊。”

山下林海绵延万顷,偶尔有庞大的身影倏地展露冰山一角,异兽珍禽引颈长鸣,无数残垣断壁静静蛰伏其中。

陆昃没有多余的灵力护体,任由雪白衣袍在空中狂舞,他不言不笑时,眼眸淡淡地半阖,看起来真有一股悲悯的高人气质。

楚休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他目光一凝:“前辈,你身上好像有个标记。”

借助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他看见陆昃心口隐隐萦绕着一股黑气,呈现出人首蛇身的妖兽形状。

就在这时,风中送来一缕异样的气息,楚休明能从纷乱的风中把它单独拎出来,只因觉得有些熟悉,就像……

陆昃似有所感,抬眼看向瘴林的方向,轻轻一挑眉:“无碍,先走。”

楚休明一个激灵。

就像是在陆昃心口看见的黑气!

按照陆昃的指路,青雷蕊位于瘴林西边的月牙湖。

他们需要原路返回,再经过一次瘴林。

他们来时,山坡上大片大片栖霞花盛放,虽则修士众多,却都和和气气,并未起纷争。

只是摘了几根冥藤的工夫,便全然换了一副光景。

楚休明远远的便看见,原本簇拥着一大群修士的山坡上,竟然变得空无一人,栖霞花仍旧热烈地盛放着,花香并精纯诱人的灵气飘过来,静谧极了,也诡异极了。

“前辈且慢,”楚休明拦住陆昃,“此地的灵力流转好生古怪。”

陆昃慢吞吞地道:“哦?怎么说?”

楚休明微微眯起眼睛,慎重地观察片刻才道:“我可以感受到栖霞花的灵力气息传过来,将灵识试探过去触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就像是有一座罩子将这片地界罩了起来,使得旁人从外面看时,第一眼是看不出异常的。”

“小友瞧着年纪轻轻,眼光却这般毒辣,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陆昃笑眯眯。

楚休明被他一通恭维弄得心情十分诡异。

说起来,能这么快将异常法场的形状大小感知出来,陆昃给他画上的符文占了大功劳,那符文给灵识五感带来的提升竟然不是一次性的。

这里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危险,尽管自己有些灵力傍身,陆昃也会一手神妙的符文之术,但一线天乃是上古就存在的古战场,不知潜藏了多少危机,却不一定能够护他周全,两人相伴,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除非有碾压性的修为,贸然进入他人的法场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进入者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位置。

楚休明犹豫的这两秒,陆昃已经抬脚迈了进去,楚休明甚至没来得及拦住他:“哎!”

空中微微荡漾出波纹,陆昃单薄瘦削的背影瞬间消失不见。

楚休明想都没想,当即跟了上去。

·

茶肆的王老板本来是个没落小门派的弟子,虽然门派上下十几口人都没什么出息,但胜在师徒和睦,比起修仙圣地,更像是个家。

可惜师父仙逝后,师兄弟们又相继折损在仙魔大战中,尸骨无存,只剩王老板一个人,他心里难过,就在一线天留了下来,在偏僻的小角落里开了间小茶馆。

慢慢地茶馆经营起来了,人来人往,消息还算灵通,栖霞花开,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一来就撞上了之前在茶馆行凶的大妖。

甚至一开始,所有修士都没能察觉那大妖的法场是如何将他们笼罩进来的——直到大妖倏地现身。

与之前在茶肆不同,大妖的身影竟庞大到可以将整座小山坡围起来,蛇身摆动时留下深绿色的黏液,接触到黏液的栖霞花当即枯死,土地也翻滚出黏腻的水泡,浓烈的腐臭气息传来。

如今,修士才得以看清大妖的真身。

王老板大惊:“人面蛇身,青色鳞片,所过之处化为恶沼,虽然只有两个头,但脖子上还有七个鼓包,我在《北大荒异兽经》中见过,你竟是相柳!”

相柳嘶声道:“不错,原来还有人记得我族。”

“相柳?!”众修士难以置信,“当年休祲剑仙于北大荒屠妖邪,首当其冲的不就是相柳一族吗?”

相柳骤然听见灭族仇人的名号,眼珠刹那间变得猩红可怖:“正是。陆昃那杀千刀的畜生,将我亲族屠得一干二净,全族拼尽全力才在他眼皮子底下保下几枚活卵,一半没等破壳就成了死胎,另一半即便出生,也被剑气所伤,天生便是残缺!”

众修士大骇。

难怪他们在茶肆里坐得好端端的,这妖怪便来砸场,原是有血海深仇,听不得半点休祲剑仙的好,灭族仇人的事迹被他人传颂,它们全族成为剑仙登顶路上一块踏脚石,着实刺耳至极。

因此,这条一向谨慎至极的相柳遗孤才没能按捺住心中的仇恨。

不过那座茶肆里本来也没什么厉害的人物,杀了便杀了,手脚做干净些,没谁猜得出凶手是它。

谁料它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个装神弄鬼的男人便讲了一番话,旁人听不出什么玄机,它心中有鬼,觉得那男人字字都在暗示它的身世。

它谨小慎微地活了这么年,一点暴露的风险也不愿意冒,于是在茶肆所有人身上种下标记,打算请上面的人替它料理。

这主意本该十分周全,它可以放心地潜入一线天寻觅些修补天生残缺的宝贝,然而第一个变故出现了。

一线天无故动荡,镇守修士纷纷现身秘境,四处排查可疑人物,那些修士里不乏修为高深者,它唯恐被看出真身,忙不迭往外跑,正好在外围撞上茶肆来的这群修士。

趁镇守修士还没查到外围,他一口吞了这群修士,好歹能涨些妖力,不算白跑一趟。

没想到,第二个变故也出现了。

就在相柳即将下口时,法场传来波动,有人进来了。

相柳猛的一扭头,便看见陆昃正冲他微笑。

楚休明紧随其后,也跟着进来。

陆昃便往他身后一躲,十分混蛋地道:“休明小友,你除妖卫道的机会来了,可要抓紧咯。”

楚休明抬头一看,遮天蔽日的大妖正张着血盆大口,黄澄澄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一副随时可能暴起择人而噬的模样。

楚休明当即又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心累,脱口而出:“姓陆的你真不是个东西!”

陆昃谦逊地道:“好说好说。”

幸而他还有点良心在身上,提醒道:“相柳的弱点在逆鳞,脖子上白里透青的那块便是。”

听到这里,相柳浑身鳞片都张开,凶性大起。

这男人果然认出来了,那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推出来的少年连金丹期都没有,茶肆老板结了金丹仍不是它的对手,放眼四周,没一个能挡住它哪怕一击,蝼蚁就是蝼蚁,不足为惧。

相柳压下心中莫名的恐惧,向楚休明俯冲而来。

楚休明一把拖起陆昃向旁边扑去,堪堪躲过一击,灵气在他掌下凝聚成刃,唰唰割向相柳颈脖。

陆昃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上的尘土,很识趣地躲到旁边。

楚休明灵力在他皮下经脉剧烈涌动,显然已经被催到极致,灵气化尖刀密密凿凿地斩向相柳坚硬的鳞片,割出道道白痕。

外界灵气也源源不断地涌向他四肢百骸,看得出,他起先动作有些滞涩,像是忘了怎么驱使灵气所化之刀,而后动作逐渐变得圆融如意,劈砍刺撩愈发刁钻,大开大合,相柳瞬息之间便落了下风。

很显然,楚休明仅凭使刀的境界便可压得相柳抬不起头。

缩在角落里的修士全都看呆了。

陆昃瞧得目不转睛,踢起脚边不知是谁落下的一把长刀,抬手向楚休明掷了过去,扬声道:“接着,先将就使一使。”

刀是把十分普通的刀,可若是握在他这位老友手里,便可以是把传世名刀。

楚休明没回头,一伸手却精准地接住陆昃掷过来的长刀:“使什么……”

灵气灌入刀身,这把灰仆仆的长刀仿佛被注入精魂,刀光瞬间变得雪亮,清越越一声长吟刚吟至一半,便毫无征兆地熄了。

半空中正举刀迎敌的楚休明一口血喷出来,像只断翅的鸟,砸在陆昃身前不远处,没了动静。

变故来得太快,原本看得心潮澎湃的众修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快的大声道:“你竟然是来害他的!”

兜头淋了一脸血的相柳也懵了一下,无论是何原因,它心中狂喜,张嘴就要将倒地不醒的楚休明一口生吞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陆昃闪身挡在了楚休明身前。

腥风扑面,相柳巨大的獠牙和深不见底的喉咙近在咫尺,陆昃冷下了脸,并起剑指,自下而上一挑——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赤墀峰。

祭剑大典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万里大雪压境,唯有山尖一点翠,那便是休祲剑所在之处,等闲霜雪莫敢来犯。

休祲剑仙座下三弟子,如今的璇玑仙尊正端详着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剑。

剑的主人说不要便真的不要了,当年随手将剑掷在地上,剑刃仅没入大地三分之一,却难倒了六界所有自诩能让宝剑易主之人。

这柄剑的性子极狂极傲,若非天下第一人的手,便拔不出它这天下第一剑。

璇玑仙尊身后,传令弟子正焦急地道:“……事情就是这样,大明、破月二位尊者尚无音讯,只好请您亲自过去一趟。”

这位仙尊人如其号,端的是玉一般温润又稳重,闻言不疾不徐地道:“好,此事我已知晓,仙使不必惊慌,稍后我来联系我二师姐和四师弟,你一路破虚空而来想必有些劳累,阿瑾,替我……”

就在这时,沉寂数百年的休祲剑忽然轻轻地颤了一下。

那动作极其轻微,但璇玑仙尊绝无可能看错,他顿了顿,黑玉般润泽的眼眸中倏地掠过血色的阴影:“……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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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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