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千代梦游般走出卧室，在惯性使然下如往常一般说道。

但在这个格外睡意昏沉的清晨里，却没有能够回应她的人——五条悟仍然躺在沙发床上，脸上倒扣着读了一半的漫画书。

千代也无意把少年从睡梦中叫醒。

她赤着脚，无声地从沙发旁走过。但当她经过被随意丢在了沙发下，还没收拾起来的两只游戏手柄和汽水瓶时，却忽然被拉住小臂，拽向了沙发，漫画书脊跌落在地的刹那，少年也已完成了一次精心密谋的偷袭。

千代落进沙发和五条悟的陷阱中，而偷袭者像大型猫科动物那样微微压低了身子，以四肢爪牙困住猎物，一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意了呢，千代老师。”

千代动了一下，五条悟立刻将警惕拉满，但对方只是转了个身，把被子抱了满怀。

“千代老师？”

千代闭上了眼睛，胸口安稳而规律地起伏着，缓慢又幸福地滑向了睡意深处：Zzz Zzzz Zzzzzz

“……”

感觉自己微妙地被伤到了自尊的五条悟站了起来，冷酷无情地夺走了巫女怀中的被子。

“不可以。”

“被、被子，我的被子……”

“老师，该起床了。”五条悟说，“已经十一点了。”

千代努力寻找着借口：“那个，这是因为宿醉，所以再睡一会也没关……”

“昨天明明只喝了汽水吧。”

五条悟指了指脚边确凿的证据们。

“这样真的不要紧吗千代老师？在学生面前，露出了将灵魂出卖给睡眠恶魔的软弱一面——”

“……！”

于是，被拿捏住要害的千代小姐勉勉强强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而在成功破坏了巫女的赖床大计以后，心情恢复愉悦的五条悟哼着歌展开了新一天的人生，同时也不忘体贴地往睡眼朦胧的巫女手中塞了一本购物广告以帮助她更快地清醒。

洗漱完毕，闪闪发光的美少年五条悟清爽地一把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洒进室内。

在他转过身来时，缩在沙发里的巫女小姐盯着购物广告缓缓地说道：“真不错啊，这个。”

五条悟趴在沙发背上问道：“什么？”

“这个打折的布丁。”她回答道，“八只装比四只装还要划算。”

“的确如此。”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顺便一说，我认为北海道牛奶和鸡蛋芝士口味的套装是最佳组合。”

“附议。”千代把广告传单手册翻了一页，“啊，但是商店的位置好像稍微有点远。”

“关于这一点的话，千代老师，我有一个主意。”

千代转过脸看他，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把沙发边上的猫头鹰闹钟递给了她。

“现在开始，请倒数三十秒。”

“哎？”

千代呆呆地接过闹钟，而少年倏尔在原地消失。

她愣了一会，然后将目光移到了钟面上，跟着滴答滴答行走的秒针移动，在秒针快要走完半轮时，少年的身影再次忽然出现。

五条悟举起手中的装着布丁的购物袋。

“看，很简单吧？”

“只用了27秒。”千代忍不住感叹，“‘瞬移’这种能力未免也太方便了。”

“是吧，这可以说是我的得意技哦。”

“我擅长的领域，主要是占卜、祝祷、破魔、御灵等阴阳术领域的术式呢，另外还有箭术和刀术之类的，咒术方面的话，就不太……”

“这可不行啊，老师，这样下去可是会被我很快超过的哦。”

“是吗，那你要怎么做，悟君。”千代扭过脸警惕地盯着少年，“我可还没忘记你阻挠我睡懒觉的事，要打架吗，我不会输的。”

“这一次不是打架。”五条悟说，“不如我来教你瞬移怎么样？”

“……”千代表情复杂地说道，“这是你的祖传术式对吧？”

“没错。”

“按照我的猜测，这种程度的术式，已经达到了家族秘传的级别了吧？”

“是的。”

“那你随便教给我的话，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怜悯过五条家的长老们上了年纪的脆弱脑血管呢？”

“确实如此！”五条悟笑容灿烂道，“这种事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过！”

“所以呢，老师认为，虽然很有吸引力，但最好还是不要……”

少年恍然大悟地以拳碰掌：“也就是说，只要老师也姓五条就皆大欢喜了对吧。”

“……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啊？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在你们家出生哦？”

五条悟重新陷入了思考：“唔，遇到瓶颈了。”

“你怎么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啊！！”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五条悟忽然说道，“除了在五条家降生以外，还有一个冠姓五条的办法……”

门铃在这时响起。

对话被中断，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了房门。

“这种情景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悟君？”

“是的呢。”五条悟站了起来，“说起来，老师有仇家吗？”

“没有吧？”千代犹豫了一下，“……除了五条家以外应该没有吧？”

“这样啊，那和老师不同，我的仇家超多的哦。”五条悟指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毕竟这颗脑袋的悬赏每年都在翻倍提高嘛——这一次我赌是禅院和加茂，或者其他冲着悬赏来的笨蛋们，一盒布丁。”

“那我赌是其他无关人员，顺便一说，甚尔的情况算在我这边，加注一盒布丁。”

很好，如果打开门发现是伏黑甚尔的话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吧。

这样既除掉了讨厌的人，布丁也保住了。

五条悟在开门的一瞬间想着。

但打开门以后的情况却让五条悟失算了。

门外站着一名女性，看不清面孔，但从身形上看来十分优雅文弱，不像是咒术师那一方的人。

但同时，她也不是千代所猜测的“无关人员”。

“那么，请问你有什么事呢？”五条悟抱臂倚在门边问道，“如果不赶快成佛的话，可能会变成咒灵哦？”

具体说来，站在门口的女性已经不能被算在“在世者”的范畴以内了。

“新死不久的灵。”千代说，“看来是来拜访我的啊。”

“？”

“作为巫女，我偶尔也会接受亡者的委托。”千代说，“不过一般仅限于亡者原本就和我存在因缘的情况下就是了。”

她一边解释道，一边用指尖在女性灵体的前额画了一道术式，纯净的灵力瞬间涤净灵体身上沾染的黑雾，女性的面容和意识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先是迷惑地环顾了一会所处的陌生环境，在看见千代以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是……面包店见过的巫女小姐？”

“我叫千代。”巫女说，“虽然这么说很抱歉，既然被引导向了我这里，那么你大概已经死了。”

“是吗。”虽然稍稍流露出了一点悲伤，但对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已经因病卧床了一段日子，刚才还在想为什么自己不在医院里呢。”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千代问道，“为了让你能够安心往生，我可以去替你完成。”

“这样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我的确有一件难以释怀的事。”女性轻轻颔首道，“失礼了，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敝姓赤司。”

……

“千代老师。”

在一阵沉默过后，五条悟说。

“虽然养育出了我这样的人，但实际上我家里的教育原则是相当保守的哦，在我打电话向NHK付费频道的推销员告知了我家地址之前，就连电视也只有两个频道。”

“悟君，你是魔鬼吗？”

“重点并不在这里，老师。重点在于两个频道——这两个频道，几乎只能收看新闻和大河剧。”

他说。

“而即使如此，我也不止一次在新闻上听过‘赤司’这个姓。”

“不好意思，悟君，我不爱看新闻。”巫女慢半拍地问道，“所以呢？”

“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的。”赤司夫人掩嘴笑道，“我们家只不过是，能排进日本前五水准的有钱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

“？！”千代瞳孔地震了一秒，“抱歉，赤司女士，我恐怕不会很擅长处理豪门恩怨这方面……”

“不是哦，我的心愿和这些事情无关，我和丈夫很恩爱，赤司家也只是普通的三口之家而已。”

赤司夫人的双手交叠，淡淡的微笑浮现在她温婉的面容上。

“我的愿望，和我的孩子有关。”

注解：NHK推销员因为频繁上门骚扰等等原因在日本臭名昭著。

开新支线了，真是五条悟的奇妙暑假历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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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亲的告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