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徊，老实交代。”

冒着热气的碗被放在桌上，老爸坐在我对面看着我，表情严肃。

牛肉煮得很透，撒上葱花，味道太香了，闻得我直流口水。

老爸今天难得下厨，做的是手擀面。

这种面条做起来比较复杂，老爸怕麻烦，平常不肯做，我印象里没吃过几回。

但放在面汤里特别香，又有嚼劲，我以前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可惜青出于蓝没胜于蓝，我没能点亮这个技能。

外面做的又没有那么有嚼劲，怎么吃都没有老爸做的那个味儿，于是就只能寄希望于老爸心情好的时候，大发慈悲给我露一手。

今天倒稀奇——我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日历，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老爸竟然亲自下厨了！

做的还是我很喜欢吃的手擀面！

他在厨房背着我捣鼓半天，还偷偷摸摸地不肯让我知道。

要不是厨房没传来那种轰隆隆的响声，我还以为他继续背着我在厨房里修他那老年机甲呢。

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毛病，平时希望天上掉馅饼，天上真掉馅饼的时候，又怀疑这馅饼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我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一边馋手擀面，一边又提心吊胆，怕老爸藏着什么后招儿。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客厅的灯亮得晃眼睛，老爸坐在我对面，双手交叠，面无表情。

老爸台词编的也挺不错，很符合画风。

他手有节奏地拍着桌子，给足了人压迫感：“儿子，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啧啧，我心里默默地想：这台词，这派头，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跟我以前看到的，军事法庭审讯录像上的那些裁决员一模一样。

有那味儿了！

不过到底是我老爸，他睡觉打呼噜、乱扔东西、裤衩子穿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见过几次了。

就这几下，嘿嘿，还吓不到我。

我打着哈哈，手悄悄伸向那碗面，企图转移话题：“老爸，咱们还是先吃吧，吃完再聊……”

手擀面可不能放久了——这种面条虽然好吃，但特别吸汤水，放久了之后面条都坨在一起，根本吃不了了。

老爸伸出胳膊，挡住了我的贼手。

我抬头看他，他还是那副严肃表情：“先聊，聊完再吃。”

得，没得商量。

我看了一眼那碗牛肉面，仿佛可以肉眼看见面条在吸收着汤水。

心痛得不能呼吸，我垂下头：“说，我什么都说！”

当然，话是这么说，白纸黑字的合同里规定的那些，关于向允青的**，我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虽然是我老爸，但做人，还是要讲信用，讲道德嘛！

我于是把细节都省略，给老爸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其实也没多少可以讲的，把向允青身体情况特殊，还有我们之间是合约婚姻这两件事情跳过之后，可以说的也就是我们今天吃的这一顿饭。

就那一顿饭而已。

老爸坐在我对面，吸溜着面条：“……这就完啦？”

听到我讲述的声音停了，老爸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我。

我当时没敢跟老爸说，他那表情，特别像他喜欢看的乡村爱情剧里的老舅——

坐在板凳上，嗑着瓜子，听到狗血的爱情故事，人家说完了还搁这儿意犹未尽。

最后还要来一句：“这就完了？俺还没听够呐！”

而且，老爸还跟老舅们一样，喜欢穿大裤衩呢。

我说，那你还想听啥啊？

主要……我也没啥可以讲的了啊。

老爸一边吃面，一边把另外一碗往我手边推了推。

总算吃着了，面还没坨得很厉害。

我拿起筷子也吸溜起来，听见老爸在那儿点评：“听起来，你俩是应该结婚。”

老爸那个年代的人观念比较传统，在他们的眼里，标记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一般是结婚之后才会进行的步骤。

毕竟作为一个alpha，标记一个omega也是认定他的一部分——不仅仅只是在腺体上咬一口，还意味着他接受了标记背后他所要承担的责任。

而omega作为更加被标记影响的一方，愿意被一个alpha标记，也代表了他愿意交付他全部的信任，给他身后的这个人，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都暴露在别人面前。

不过现在的人观念就要开放多了，而且临时标记嘛，几天就会消失，反而更适合他们玩儿一夜情缘。

“不过不结婚也行。”

老爸从柜子里摸出个小酒杯，又从冰箱的恒温层里拿出瓶没开封的酒。

我印象里他已经很久没喝了，上次喝还是我毕业的时候。

我们爷俩对瓶吹，喝了个烂醉，一起躺客厅里睡着了，第二天腰酸背痛。

今天倒是难得，我看了眼老爸——竟然又下厨又喝酒的。

“现在不挺多这种么？标记了人家，漂亮话说一大堆，到最后也没信了。”

“你还挺明白？” 我笑老爸。

老爸抿了口酒，舒服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那可不，别小瞧你爸我啊。这些事儿，网上多得是！”

他又喝了几口，砸吧下嘴，教育我：“儿子，但你别做这样的人。”

我嘴里还含着面条呢，赶紧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标记了人家，不得对人家负责任啊！……毕竟他现在被我的标记影响，还在医院躺着呢。”

老爸听见这，一下子变了表情。

搁下酒杯，他瞪大了眼睛：“那你还坐在这儿？都不去看看人家？！”

看着老爸的眼神，简直就差把 “真没想到我儿子竟然是个渣男！” 写在脸上了。

我赶紧给自己辩解：“我今天已经去过了，明天还过去……他、他应该好多了，不然我也不能回来啊！”

老爸倒是提醒我了——在医院我和陈叔还有向允青的妈妈都加上联系方式了，等老爸这关过去，我得赶紧问问他们向允青怎么样了。

今天人躺在病床上，那苍白的脸色我还记得呢，看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也不知道白大褂的稳定剂弄出来没有，我寻思着——按他说的，有了这玩意儿，向允青今天应该能好受不少。

“这还差不多。”

老爸看着我，点点头，算是勉强满意了。

“那，老爸你看，我都要结婚了。” 我看着他，用一种求知若渴的真挚眼神，“你有啥想要对我说的么？”

站在一个过来人的角度上？

头顶的灯是取暖灯，开久了之后，照得人全身都暖洋洋的。

老爸坐在我对面，脸已经有点喝红了，看着我的眼神不再那么清明。

我莫名觉得，这是一个我们父子俩可以说真心话的夜晚。

不是那些斗嘴玩笑，不是像朋友一样的互损调侃，而是和真正的父子一样，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现在这时机，也挺合适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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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原地，等着老爸开口。

他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我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开口。

老爸平常语速不慢，激动起来更是像机关枪一样，只要他愿意，能怼得别人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讲话却很缓，而且讲一句就要停顿一会儿——好像想思索出最完美的一种**，慎重得不能再慎重了。

我印象中，老爸很少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说话。

他和我一直像朋友，不太像父子，身边很多朋友知道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后，都挺羡慕我的。

上次这样谈心，还是我毕业之后，也是这样的晚上。

我们父子俩也是坐在这个小餐桌上，一人一杯，偶尔碰一个。

我还记得，灯光也是这样，昏黄的颜色，照一会儿我就出汗了。

转眼间不知不觉，三四年就过去了。

老爸说：“第一，结婚了之后，要好好对人家。”

“有什么想说的，别憋在心里，好的坏的都是，什么都不说才是最不好的。”

“还有，要珍惜……”

老爸又喝了一口酒，才感叹似的说道：“儿子，你知道吗？时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要珍惜……有时候你想对那个人好，都没机会了。”

我看着他。

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老爸头上，也有一点点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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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钟在零点整报了下时，我惊讶地回头看，才发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老爸看起来醉得还不算厉害，我们俩一起把桌面收了收，他呼噜了下我的头发，催我回去睡觉。

我问他，你不睡？

老爸摇摇头，说他要看电视。

我收回刚才的话——人估计已经醉的不轻了，这么晚了还要看电视，给我乐得。

这个年代，大多数娱乐节目都在移动播放端播了，电视上净是些没人看的节目。

特别是到了十二点之后，一般人都睡了，放的都是些白天剩下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无人问津的购物节目，导购在那儿面无表情地说台词。

我偶尔看到过一两次，不到三分钟就受不了关了。

时候不早了，我劝他：“您还是早点睡吧，这个点，估计所有星际台都只有购物在播了！”

老爸不服气，跟我嘴硬：“购物就购物呗，我正好有想买的。”

我问他：“你要买啥啊？”

这几年老爸除了捡破烂机甲，也没培养什么别的兴趣爱好了。

他购物，最多也就是在星网上，买点这些破烂机甲需要的润滑和零件，可这些东西，电视购物也没得卖啊！

我哭笑不得。

“你不是要娶媳妇儿了么？爸得买张大点的餐桌。”

老爸冲我挥挥手，催我去洗澡：“咱们家这张，三个人坐着有点挤啊。”

妈走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家都只有两个人吃饭。

原来那张餐桌搬回老家的储物仓，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我突然噎住了。

“那床呢？我那床到现在都没换呢！”

我憋下心里那股酸劲儿，朝老爸的背影抗议，“我和我媳妇儿睡一张床不挤么！”

“傻小子，你不懂。”

老爸又挥挥手赶人，拿起遥控器很认真地换台。

“床就是要小点才好呢。”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我们徊——明天要住进大庄园了！

宝子们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没时间码字，先请个假吼。如果回来还有时间的话就写！

最近比较忙，但是我会努力更新的！！！冲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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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爸说：床可以小，桌子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