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的玻璃橱窗映出两代人的倒影。许澄阳握着松香的手微微发抖，母亲指尖正抚过琴盒上"LXY"的刻痕——那是上周陆骁趁他睡着时刻的。

"您怎么找到这的？"

"林叔叔给我发消息。"母亲拿起一支琴弓试音，"他说你最近常来。"

许澄阳盯着松香盒上的价签，足够买十本五三模拟卷："太贵了，我..."

"你爸不知道。"母亲打断他，"就当是...补上初中的生日礼物。"

琴弓划过琴弦的瞬间，二楼传来《星空》的变奏旋律。母亲的手顿了顿："弹琴的是那个陆骁？"

"他打工赚课时费。"许澄阳脱口而出，"没耽误学习。"

母亲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期中考进步十二名，张老师说有高人辅导。"

楼上的琴声突然中断，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许澄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看见陆骁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钢琴盖大开，琴键上摊着本《高考数学冲刺50天》。

"偷听要收费的。"陆骁揉着后腰，"阿姨好。"

“……”

周一早自习，徐婷婷抱着一摞试卷撞开教室门："月考倒计时30天！老班说这次要按成绩调座位！"

“啊……”班里一片哀嚎声。

许澄阳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长痕。余光里，陆骁正把草莓牛奶往他课桌里塞，手指上还贴着创可贴。

"听见没？"陆骁用膝盖碰他，"咱们要当同桌得考进前二十。"

许澄阳冷笑："你现在排第几？"

"三十八。"陆骁理直气壮，"进步空间巨大。"

前排的林疏月突然转头："需要补习吗？一小时两百。"

"抢生意？"陆骁把牛奶盒捏得咔咔响，"许老师给我补课不收钱。"

"那是你付不起。"林疏月推来一张宣传单，"琴行周末开高考冲刺班，你爸刚赞助的。"

许澄阳看清传单上的"陆氏教育集团"logo，陆骁已经夺过传单揉成团："不去。"

"由不得你。"林疏月又变出一张，"你爸说月考进前三十恢复信用卡。"

许澄阳感觉陆骁的体温陡然升高。少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我去洗手间。"

午休的天台弥漫着火药味。许澄阳找到陆骁时，他正把数学书撕成纸飞机往下扔。

"幼稚。"

"比不上你妈成熟。"陆骁又撕下一页，"随手就买三千块的松香。"

许澄阳夺过残破的书本："你就这么备考？"

"反正考不进..."陆骁突然噤声。许澄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赵明阳正在楼下捡纸飞机，抬头时露出阴恻恻的笑。

"阴魂不散。"陆骁抓起石子要砸，被许澄阳拦住："监控。"

"怕他告状？"陆骁甩开他的手，"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

许澄阳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陆骁，你要放弃就趁早滚蛋。"

风卷着草稿纸飞向天空，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里藏着未画完的五角星。陆骁盯着他发红的眼角，突然笑了："许老师生气了？"

"..."

"要是我考进前二十..."陆骁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心，"你穿女装给我看？"

许澄阳踹了他一脚："考不进就绝交。"

琴行的地下室成了临时自习室。林疏月抱臂看着堆成山的教辅："你们这是备考还是搬家？"

"押题。"陆骁咬着笔帽，"许老师说今年作文肯定考青年担当。"

许澄阳把错题本拍在他面前："先搞定立体几何。"

林疏月突然抽走陆骁的卷子："辅助线画错了。"她随手补了两笔，"我去年高考数学148。"

两个男生同时抬头，林疏月已经走到门口："时薪三百，考虑一下？"

"抢劫啊！"陆骁跳起来，"你教中提琴的..."

"省理科榜眼。"林疏月亮出手机里的成绩单，"教你们绰绰有余。"

许澄阳按住要暴走的陆骁："怎么分成？"

"你负责文科，我教理科。"林疏月勾起嘴角，"报酬是校园祭三重奏的录像版权。"

陆骁抓起抱枕砸过去："你果然在偷拍！"

深秋的梧桐道铺满金黄。许澄阳抱着习题集往琴行走，远远看见陆骁在奶茶店外送单。少年戴着头盔骑着小电驴，后座绑着巨大的外卖箱。

"顺风车坐不坐？"陆骁掀起面罩，"免费送到琴行。"

许澄阳跨上后座，发现保温箱里塞着本《古诗词鉴赏》："这么用功？"

"等红灯时背。"陆骁拧动油门，"《滕王阁序》快把我逼疯了。"

许澄阳环住他的腰，隔着外套能摸到突出的肩胛骨。等红灯时，他念一句"潦水尽而寒潭清"，陆骁接一句"烟光凝而暮山紫"，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明天别送外卖了。"许澄阳下车时说，"我给你时薪。"

陆骁摘头盔的动作顿了顿："心疼我？"

"怕你出车祸拖累我升学率。"

琴行二楼，林疏月正对着监控摇头："没救了。"

月考当天，许澄阳在考场门口被赵明阳拦住。男生校服皱巴巴的，眼里布满血丝："你以为赢了？"

"让开。"

"他爸马上要二婚了。"赵明阳压低声音，"知道新妈是谁吗？林疏月小姨..."

监考老师开始安检。许澄阳握紧2B铅笔："与我无关。"

最后一科考完，陆骁在走廊堵人："作文我用了《滕王阁序》！"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许澄阳挑眉，"用在青年担当里算跑题。"

陆骁的笑容僵在脸上："...要完。"

"完不了。"许澄阳从书包掏出草莓派，"请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骁咬了口点心，突然说："我爸要再婚了。"

许澄阳的喉咙被甜腻堵住。他想起赵明阳的话，胃部一阵抽搐。

"对方是林疏月家的世交。"陆骁踢着石子，"婚礼在下个月。"

"你..."

"我要当花童。"陆骁笑得比哭还难看，"穿西装捧戒指那种。"

“那挺招笑的。” 许澄阳往嘴里塞了一口草莓派，“有画面感了。”

“。。”陆骁看了看他，“就他妈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成绩公布那天下着冷雨。许澄阳挤进人群，在红榜上寻找熟悉的名字。

第二十名：许澄阳

第十九名：陆骁

欢呼声被雨声淹没。许澄阳转身撞进湿漉漉的怀抱，陆骁的校服外套沾满雨水："我进了！"

教导主任的呵斥声中，陆骁抱起他转了个圈。许澄阳的眼镜滑到鼻尖，看见林疏月举着手机录像，口型在说："女装。"

"你故意的。"回教室后许澄阳咬牙，"控分这么准？"

"秘密。"陆骁转着笔，"周末来琴行，有惊喜。"

推开琴房门时，许澄阳以为自己眼花了。林疏月穿着女仆装调试中提琴，陆骁抱着兔子头套生无可恋："赌输了..."

"说好谁分低谁穿。"林疏月扔来猫耳发箍，"许澄阳戴这个。"

快门声定格了混乱的瞬间。后来这张照片被林疏月设为朋友圈封面，配文：备考受害者互助会。

深夜，许澄阳被手机震动吵醒。陆骁发了张病房照片，背景音是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急性阑尾炎，要死了...」

许澄阳抓起外套冲出门。急诊室里，陆骁惨白着脸举手："临终愿望..."

"闭嘴。"许澄阳按住他打点滴的手，"考进前二十就作死？"

"真疼..."陆骁用额头蹭他手背，"亲一下就不疼了。"

许澄阳俯身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陆父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喜帖。

"爸..."

"这就是你拼死要保的排名？"陆父把成绩单摔在床头，"用命换的？"

许澄阳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他看见陆骁手机亮着，屏保是那张女装合照，聊天记录停留在：

「爸：婚礼你不用来了

骁：正好，我要备考」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许澄阳冲出病房时，听见陆骁在喊他的名字，混着秋雨砸在窗棂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