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阳没想到自己会迷路。

明明只是想去图书馆还本书，却莫名其妙拐进了艺术楼的走廊。四周安静得过分，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整个走廊染成蜂蜜色。他低头看了眼手表——17:40，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钢琴声从尽头的音乐教室飘了出来。

不是练习曲，不是考级曲目，而是一首他熟悉的、带着某种隐秘记忆的旋律。

这段旋律像是一下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那段记忆。

许澄阳的脚步顿住了。

他记得这首曲子。七年前，夏令营的最后一个晚上，篝火晚会上有人弹过。

那时候他躲在人群最后，而陆骁坐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中央，手指在破旧的电子琴上跳跃，弹的就是这个调子。

——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许澄阳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音乐教室走去。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条缝——

然后愣在了原地。

陆骁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门口，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移动，肩膀随着节奏微微起伏，整个人浸在黄昏的光晕里，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这和他平时在篮球场上张扬的样子截然不同。

许澄阳屏住呼吸，没敢动。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陆骁突然开口

"偷听要收费的，小豆芽。"

许澄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谁偷听了？"他推开门，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只是路过。"

陆骁转过身，胳膊搭在琴盖上，笑得一脸欠揍："路过？从图书馆到高二教学楼，需要横穿整个艺术楼？"

"……"

许澄阳决定不接这个话茬。他瞥了眼钢琴上的乐谱，发现是一首他没见过的曲子，标题用铅笔潦草地写着《给哭包小豆芽》。

——什么鬼名字？？

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张纸，陆骁却比他更快，一把将乐谱抽走，折了两下塞进口袋。

"私人创作，禁止偷看。"

"谁稀罕。"许澄阳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喂。"陆骁叫住他，"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撒谎。"陆骁撑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夏令营的时候，你明明弹过。"

许澄阳的背影僵了一下。

——他还记得？

那只是某个无聊的下午，他被夏令营的老师硬拉去弹了一首简单的练习曲，而陆骁当时甚至不在场。

"你记错了。"许澄阳头也不回地说。

"是吗？"陆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那可能是我做梦梦到的吧。"

……这人什么臭毛病！

晚自习前，教室里吵吵嚷嚷的。

许澄阳刚坐下，前排的徐婷婷就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你和陆骁……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不熟。"许澄阳翻开物理练习册，语气冷淡。

"少来！"徐婷婷不死心，"今天有人看见你们在音乐教室……"

"——看见什么了？"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陆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许澄阳旁边，手里还拎着一盒草莓牛奶，直接放到许澄阳桌上。

"哇哦~"周围几个女生发出起哄的声音。

许澄阳盯着那盒牛奶，太阳穴突突直跳。

"拿走。"

"不喝就扔掉。"陆骁耸耸肩，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许澄阳盯着那盒牛奶看了三秒，最后咬牙切齿地塞进了抽屉。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没那么讨厌草莓味。

第二天中午，许澄阳照例躲在天台吃午餐。

这是他转学一周以来发现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上来，视野开阔，还能远远地看到篮球场。

他咬了一口便利店买的饭团，翻开素描本，无意识地勾勒起昨天在音乐教室看到的画面——陆骁弹钢琴时的侧脸，低垂的睫毛，还有落在琴键上的手指……

"画得不错嘛。"

许澄阳猛地合上本子，一抬头，陆骁正蹲在他旁边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你什么时候……"

"刚刚。"陆骁跳下来，顺手抢过他的素描本，"我看看——哇，你画我？"

"还给我！"许澄阳扑过去抢，陆骁却仗着身高优势把本子举过头顶，一边翻一边啧啧称奇："这张是打篮球的，这张是睡觉的……哟，连我喝水的样子都画了？"

许澄阳耳朵通红，一把拽住陆骁的衣领往下拉："陆骁！"

两人拉扯间，陆骁突然"嘶"了一声，捂住左肋。

许澄阳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你伤还没好？"

陆骁没回答，只是把素描本塞回他手里，语气突然淡了下来："画得挺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下次别画睡着的我，口水都画出来了，多毁形象。"

"……"

许澄阳决定不再跟他废话，抓起饭团就走。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陆骁在背后喊——

"喂！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吃午饭！"

"凭什么？"

"凭你画了我十七张素描。"陆骁笑得嚣张，"肖像权费，懂不懂？"

……欺负我不懂法吗。？

周五的体育课，男生们被安排进行体能测试。

许澄阳做完引体向上，正准备去测长跑，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等会儿。"陆骁压低声音，"别去跑步。"

"？"

"你膝盖有旧伤，别以为我不知道。"

许澄阳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

那是初二的事了，他参加校运会时摔的，伤好后连疤痕都很淡，几乎没人记得。

"……关你什么事。"许澄阳甩开他的手。

陆骁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行，那你跑，跑完我背你去医务室。"

"……神经病。"

最终许澄阳还是去跑了，只不过速度放慢了不少。而陆骁全程跟在他旁边，美其名曰"陪练"，实际上一路都在说垃圾话——

"你这速度，乌龟都比你快。"

"喘得这么厉害，要不要我抱你去终点？"

"……闭嘴！"

跑完后，许澄阳撑着膝盖喘气，陆骁递过来一瓶水，顺手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

这个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许澄阳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猛地后退一步："你干嘛？"

"怕你中暑。"陆骁一脸无辜，"不用谢。"

许澄阳瞪着他，突然发现陆骁的耳尖有点红。

——……这家伙，难道在不好意思？

放学后，许澄阳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下个月的校庆，我们班要出个节目。"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听说你会弹钢琴？"

许澄阳心里一沉："谁说的？"

"陆骁啊。"

"……"

那个大嘴巴！！！

许澄阳黑着脸回到教室时，陆骁正靠在门口等他，脸上写满了"我知道你要骂我但你先别骂"。

"解释。"许澄阳冷冷地说。

"校庆需要你。"陆骁理直气壮，"而且你不是弹得挺好的吗？"

"我七年没碰钢琴了！"

让我弹这他妈不开玩笑吗？！

"所以才要练啊。"陆骁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陪你。"

许澄阳噎住了。

陆骁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难得地认真。

"……为什么？"许澄阳听见自己问。

陆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因为我想听。"

……臭傻逼这什么狗屁理由！

周末，许澄阳鬼使神差地去了琴行。

他站在一架钢琴前，犹豫了很久，终于掀开琴盖，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他还记得怎么弹吗？

深吸一口气，他试着按下几个音符。

生涩，但没想象中糟糕。

正当他尝试弹一段简单的旋律时，琴行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我就知道你会来。"

许澄阳猛地回头——

陆骁靠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两杯奶茶，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

"草莓味的，喝不喝？”

众所周知，过去的事很好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钢琴家的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