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同事们已经打好饭纷纷落座了,卫灵峬和布布走到窗口前,拿起一个方形铁盘子,和大学食堂里那种长得差不多。
卫灵峬低头看去,铁盘子并没有洗干净,有黑垢附着在上面,似乎是经过了经年累月的沉淀,上面甚至生着锈。
打饭的阿姨也像一个伪人一样,机械的语气不带一丝波动,问道:“吃哪个菜?”
五个方形大铁盆里分别盛着四菜一汤。
卫灵峬差点呕出来。
最让人没法接受的是一盆有些发黑的鸡翅。
鸡翅又小又皱吧,看上去已经很不新鲜了,改花刀的地方渗出黑红的鸡血。
另外几盆都是素菜,除了不新鲜之外,倒是没什么可诟病的,如果忽略外观和味道……还是勉强能下嘴的。
她这样劝自己。
但是下一秒,卫灵峬这样想着,还是将铁盘子放回了原位,礼貌地冲着食堂阿姨笑了笑:“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减肥。”
布布和沈江原没有辟过谷,所以他们不得不吃这里的食物,两个人都生无可恋的打了两个菜,因为在这里每天高强度工作之下,如果不吃饭,可能会饿晕过去。
卫灵峬悄声问道:“你确定这东西能吃吗?这玩意吃下去不会中毒吧?”
两人苦笑着,他们已经这样接连吃了很多天了。虽然这饭看起来恶心极了,但是吃了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布布有的时候心想,她不是来捉鬼的吗?怎么成了免费劳动力?不仅要每天被压榨,还要忍受这个恶心的食堂。
三个人就坐在一张桌子上,卫灵峬喝着白开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忍受着扑鼻的腥臭味。
饭桌上其他人好像很爱吃鸡翅,即使鸡翅好像没有做熟,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气味,他们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送着。
卫灵峬亲眼看到对面的一个民工咬下了一口鸡翅,鸡翅的血水还没有处理干净,顺着他的口角流淌下来。
那名工人却仿佛觉得很美味似的,伸出猩红的舌头,细长的舌头就如同蜥蜴一样灵活迅速,将嘴巴边上的血水卷了进去。
整个食堂内没有人交谈,仅剩下空调嗡嗡作响以及牙齿撕咬肉类、咀嚼菜肴的声音。
布布和沈江原也在皱着眉头拼命对抗面前的食物。
即使是沈江原这样的老刑警,也受不了这样的虐待,他宁可去啃树皮。都觉得要比现在这样好。
布布没有打肉菜吃,但是只是吃了一口白菜,就差点干呕出来。
干呕的声音发出的时候,整个桌子的人纷纷抬头看着她,目光阴冷,眼皮一眨不眨,就像是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布布吓得连吞了几口白菜,硬着头皮做出很美味的表情,最后硬是屏着呼吸咽了下去。
“这就对了,我们镇种的菜最美味了。”食堂阿姨打破了寂静,她笑眯眯地呲着惨白色的牙齿,对布布说。
马上吃完了,食堂阿姨又切出了一大盘西瓜,送到每个人的桌上,西瓜外皮看上去蔫黄蔫黄的,果肉暗红,还有苍蝇围绕着飞。
但是,工作人员们却看不见似的,直接拿过西瓜,西瓜水混合着肉类的血水淌满了下巴,看上去有种诡异的血腥感。
这些人很奇怪。
场面莫名有些诡异,卫灵峬本来想跟布布和沈江原交流一番,但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她却丝毫不敢说话了。
因为在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的环境下,开口说话就会被当成异类。
三个人沉默着吃完晚饭。
临走的时候小眼睛也起身。
卫灵峬本以为他是吃完饭要离开食堂,没想到他端起桌上的小酒杯,往里面斟了半杯酒,毕恭毕敬地端到领队的面前,低三下四的给孙鑫敬酒。
而陈颖见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卫灵峬往外走的脚步慢了些。
小眼睛倒是打断了食堂里恐怖的寂静。
而果不其然,工作人员就像卫灵峬预料中的那样,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小眼睛,然而异乎寻常的是,他们的脸上都扬起了空洞的微笑。
但小眼睛对这样的场面却丝毫不怵,甚至觉得很受用,更加来劲,像给亲爹敬酒一样。
孙鑫被他恭维得心情大好,非常愉快的接下了小眼睛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卫灵峬皱了皱眉,那杯酒似乎……
她一向看不惯这种酒桌文化,没有仔细去看,当即便迈开步子快步往外走去。
三个人在宿舍边上寻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坐在地上慢慢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道来。
原来他们来到这里进行任务已经四天了。
卫灵峬猜测的没错,这的确是沈江原第一个任务,罗北令他和布布搭档一起来完成。并且说这个任务只是新手难度,卫灵峬扶额点点头,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也不是罗北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这四天他们一直在无休无止的干活,而这四天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但是却没有人觉得有异样。
正常来说,在正常的社会中,如果发生接连有人死亡的事件,一定会引起恐慌,而不是视而不见、或者说……麻木。
那些死亡的人的尸体也迅速就消失不见。
布布不是没有尝试着招过魂魄,但是死去的人就好像魂飞魄散一般,尝试过多次都没有办法将他们的魂魄召来。
不一会儿,布布的声音突然顿住,向远处点了点下巴。
卫灵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食堂里一个接一个走出了人。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表,距离开餐刚好过了整30分钟。30分钟之后,所有人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起往宿舍走去。
为了不显得过于突出惹眼,三个人回到宿舍院子里,跟随着大队伍往宿舍中走去。
卫灵峬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没想到室友已经全部都回到宿舍了。
并且,门里的人本来在各做各的事,看到她进来,却一起抬头看向他。
卫灵峬头皮发麻,因为她们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卫灵峬被看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说到:“你们好,我是今天新来的,接下来互相照顾啊。”
那种审视的眼光仍旧没有停下,她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感,就好像一个假人,只会空洞地盯着卫灵峬看。
卫灵峬小腿肌肉开始颤抖,脑海中的思绪疯狂叫嚣着让她逃跑,她马上就要夺路而逃,幸而室友在这个时候低下了目光,不再盯着卫灵峬。
卫灵峬本想在宿舍休息一下,这下也不敢在宿舍待着了。
正要想个办法出去溜达溜达,却见楼道里走过了陈颖。
陈颖是除了小眼睛和领队以外,唯一能够进行交流的正常人。
所以卫灵峬决定上前跟陈颖套套近乎。
而陈颖端着洗漱用品,径直走向了公共卫生间。
卫灵峬连忙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假装也去洗漱。
到了卫生间,陈颖却不见人影,卫灵峬都心里泛着嘀咕,放将洗漱用品放在洗手台上,拿出洗面奶打泡沫。
洗手间的格局有些奇怪,镶嵌着三面大镜子,呈半包围之势,环绕在卫灵峬周围。
借着镜子的折射可以看到厕所隔间的全貌。
此时,厕所隔间的每个门都紧闭着,好像是有人在里面上厕所,但是却寂静无比。
里面真的有人吗?
如果没有人,为什么门都是锁着的?
卫灵峬犹豫着将泡沫抹在脸上开始搓洗,泡沫糊在眼睛上,她短暂地丧失了视物的能力。
然而环境十分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一切都掉进了真空中。
卫灵峬在这样的环境下极其没有安全感,更何况此时没法用眼睛看东西。
她不知道,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接近她,也许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就站在她的背后,悄无声息地看着她,又或是已经在酝酿着扭断她的脖子。
卫灵峬想到这里,一阵毛骨悚然,清水大捧大捧地扑在脸上,她的眼睛得以睁开一条小缝,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是,借着镜子的折射,卫灵峬看到最里面的隔间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可是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也没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出去。
她还是有些看不清楚,伸手抹去眼上的水珠。
仔细看去。那个隔间里竟然缓缓伸出一个头来,距离地面不到四分米。
那颗头静静的,微微低着头,披散着一头黑发,头发把脸盖去了大半,几乎看不清面貌。
好生把卫灵峬吓了一跳。
这人是在上厕所吗?为什么不关门?卫灵峬心里疑惑,或许只是一个上厕所忘了关门的人……
可是,再一眨眼,那颗头消失不见。
自从到这个工地发生这样的幻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卫灵峬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紧皱着眉头,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这时,第二个隔间门打开了,陈颖走出来。
她冷淡的瞥了卫灵峬一眼,就从卫灵峬身边经过,兀自去洗漱了。
卫灵峬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在里面的人头和陈颖之间选择了陈颖,毕竟大活人比较好套信息。
“陈老师,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不懂的还要跟您学习。”卫灵峬走到陈颖的身边,说道。
“你不是来学考古的吧? ”陈颖低着头,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问,但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卫灵峬心中微惊。
没想到陈颖平时话不多,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这么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意图。
但此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卫灵峬也只能否认道:“陈老师,您误会了。我的确是对考古太感兴趣了,借着暑假来学习学习。”
陈颖笑了笑,不说话,低头继续洗漱。
“陈老师,今天那个戴眼镜和领队说话的男人,他是谁呀?”卫灵峬问道。
陈颖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水,回答道:“他叫马秋思。市所的。”
陈颖简单的回答了几句,卫灵峬心中已经明了。
原来是市考古所的,那巴结领队,也就不奇怪了,如果是省所,倒也不用这么卑躬屈膝。
卫灵峬也只是在网上看到过有人说,工地就像一个小社会,自上而下尊卑等级非常明确。
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只不过陈颖看起来也非常厌恶这一套。
“还有陈老师,为什么感觉大家都不太爱说话?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卫灵峬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
陈颖冷笑一声:“你以为跟你说话的就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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