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降临，林中的乌鸦快速腾飞而起。坐落在深山之中的秋水山庄此时大门紧闭。里面传来凄惨哭嚎声以及高声呼救声。摇曳的红色灯笼将墙壁上的鲜血照耀得格外艳丽。

山庄内的人在一片嘈杂，混乱中有人被地上的尸体绊倒，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人刺穿身体。

即便里面腥风血雨，却没人能从深红大门内逃跑出来。

短短一柱香时间，里面逐渐平息。大门从里缓缓打开，深宅大院内巨大的秋水山庄石碑上用鲜血写着巨大的字——祭命。

师怀音气虚靠地在轮椅上，苍白的脸色难掩刚经历治疗后的虚弱。她的膝盖间盖着白虎真皮毛毯，顺滑的皮毛盖住修长的双腿。师怀音将手中的《人间实录》放在桌上插话:“什么？全死了，不留活口？”师怀音蹙眉，浑浑噩噩过了一周，她才真的确认她是穿越了。

这具身体半身不遂，风一吹就倒。偏偏她灵力高强，每日灵力在身体里乱窜，她心火搅得她胸口发闷。

师怀音已经被拘禁在房间里一周了，只因为刚穿越而来吐了一摊鲜血，吓坏了凤茗池等人。师怀音百无聊赖地听着凤茗池带来的消息。

凤茗池梳着凌云髻，头戴凤鸟双飞发冠眉心坠。随着她点头，发间的金丝凤尾微微颤动。

“秋水山庄遭此一劫，庄内上至庄主，下至奴仆妖兽无一幸免。唯有秋水山庄的小庄主——冷秋雪，还没有找到尸体”

她双手端着果盘向师怀音走来。天球色齐腰儒裙，宽大衣袖上暗绣祥云纹在行走之间被空气流动飞扬而起。

腰间挂着墨色丝线编织的双鱼翡翠吊坠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师怀音将盖在膝盖上的白虎毛毯遮盖严实，挡住了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凉气。她自下而上目视凤茗池淡淡问道：“所以，师尊让你走一趟？”

见对方点头，师怀音指甲撵起一颗梅子含在嘴里，压下口中草药的苦味，以及发闷的胸口。她继续问道:“能带我一起吗？”

听到师怀音的问话，凤茗池抬眸上下打量她的脸以及双腿，眼里露出不赞同。她上前将黑狐大氅披在师怀音肩膀上。

“师尊不会同意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回来带给你。”

师怀音揉着胸口，仰靠在轮椅上浅笑:“我怕是没命等你回来。”

她一个正常人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凤茗池也不来了。师怀音怀疑自己真的会长草。

“胡说什么呢，在九玄阁没人会害你。”

凤茗池目光落在师怀音的双腿上，如墨般的眼眸暗沉。她抿了一口茶，似开玩笑又格外认真:“你只是长时间没动，身体差了一点。我给你把过脉了，你的双腿血脉都正常，肌肉也没萎缩。有师尊的仙丹吊着，活命不成问题。到时候等我找到九世还魂草，你就能恢复如初。在九玄宗呆着，别乱想。”

师怀音吐出梅子泄气地靠在轮椅上。“唉，我这不是呆着无聊嘛，所以我才想和你下山走走。”

她略微同情得看了凤茗池一样。可惜这具身体已经死透了。凤茗池还不知道呢。

凤茗池收起桌上的小食碟，无意间撞见师怀音怜悯的眼神，她伸手给师怀音的脑门上来了一个栗子。“别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这招对我不管用。”

“要不，你偷偷带上我？”师怀音脑袋一歪，避开凤茗池的手。她得意地单手撑着下巴靠近凤茗池。怕凤茗池拒绝，师怀音补充了一句，“我保证不乱跑。”

凤茗池犹豫，往日师怀音因为双腿的原因终日神情厌厌。鲜少与人来往导致她眉宇间多几分郁郁寡欢。

近日师怀音难得肯出去与人交流，眼眸也澄澈不少，若让她一只闷在房间里又会郁结于心。凤茗池迟疑点头。“那你到时候在外面等我。”

“行。”师怀音微笑，垂眸中烟波流转。只要不待在九玄宗去哪里都行。

凤茗池右手在左掌中施法，檀木黑匣子出现在她的手心。凤茗池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放在师怀音手心中。“这药丸是根据藏书阁里的典籍新做的，你先吃了。看看能不能让你的腿恢复一点知觉。”

师怀音目光扫过凤茗池的脸微愣片刻，随后她小声抱怨。

“……又是药。”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不是吃药就是在煎药的路上。难怪凤茗池担心她会自暴自弃，这么无聊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快吃。”凤茗池从桌子上的倒了一杯水放在师怀音面前。

师怀音面露难色，她抬手将药丸塞进嘴里，仰头灌入水。喉咙间一口气堵住向下流的药丸。她呛得咳嗽起来，胸口闷得生疼。“咳咳咳……完了，咳咳，药丸咳出去了。”师怀音急忙扶上去找。

凤茗池急忙阻挠，“你别动，你别动。我看看”在地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药丸，凤茗池起身安慰。“算了，找到了也不能吃了，左右不过是寻常药，等回来我再给你做一副。”

师怀音深深吸气压下因咳嗽而疼痛的胸口，脸上也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气色看上去反倒好很多。许久以后，师怀音胸口才有所舒缓。

正午的阳光狂躁地照耀大地。炽热的温度让秋水山庄内血腥味无法挥散。凤茗池怀抱师怀音从空中落下。秋水山庄内尸横遍野和刺鼻的臭味令她皱眉。她抱着师怀音站在唯一一小块干净的地面上。周围鲜红的痕迹让人穿着鞋都嫌污脚。

凤茗池掐指，淡蓝色的灵力从掌心飞出，散落在空气中。洗去地面上的血迹，她才从空间戒指中取出轮椅将满脸苍白的师怀音安置好。“你在这里别乱走。我去里面看看。”

她拍拍师怀音的肩膀叮嘱。得到师怀音点头应答，凤茗池施法将山庄内设置了结界才放心朝秋水山庄的密室走去。

望着凤茗池离去的背影，师怀音用手揉着胸口缓缓呼气。

师怀音是后悔跟着凤茗池过来了。从小生活在现代，哪里见过这种到处躺着尸体的场面。特别是这是大尸兄们各个死相惊恐，师怀音不敢到处乱看，生怕大尸兄们从地上爬起来。毕竟修真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师怀音掐诀将尸体全埋进东边小树林的泥土里，随后她对着小树林掰了三掰才寻找一片空旷干净的地方落脚。

她在主宅前朝相对干净的假山草坪处望去。考虑到凤茗池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师怀音转动轮椅朝草坪中的银杏树下驶去。

满树银黄洒落一地，地上的落叶斑驳着点点暗红的血迹。轮椅驶过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师怀音停在树下，将主屋尽收眼底。突然她的耳朵轻微颤动，冷风中夹杂着细小的呼吸声传入师怀音的耳朵。

附近有人！

师怀音机警地眯起眼睛，她指尖翻转运转灵力。一个女孩面朝下从隐藏在矮山下缓缓腾飞而来。

师怀音细看，女孩不过18岁，一身粗布麻衣，低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尚未长开的容颜可见风流蕴藉。狭长的眼眸紧闭，右眼尾的泪痣痣为周正的面容增添三分妩媚与辨识度。

在师怀音眼里，18岁的年龄终究是小了一点。在现代，这个年纪还刚成年。此刻，女孩身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鲜血正一滴滴随着剑身留下。

师怀音头皮发麻，在现代何时见过如此血腥场面，血腥味激发了她口中刚压下的苦色味，师怀音忍不住捂嘴干呕。

师怀音有些错愕。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很辣，连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孩也不放过。

她向空中的姬云初的身体输入法力维持她的生命。人各有命，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师怀音却没有办法袖手旁观的。既然让她遇到了，那便是女孩的命数。

渐渐的一柱香后，女孩呼吸逐渐凝重，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师怀音才收回法力将她横抱在大腿上。

瘦弱的身子比表面上看的去还要轻，师怀音隔着衣服捏捏女孩的手臂。骨瘦如柴的胳膊让人不忍用力。师怀音生怕捏碎的她的骨头。

“这么瘦的吗？”师怀音收回手吐槽了一句。

浓重的铁锈味铺面而来，师怀音嫌弃地掐决将两人身上的鲜血洗净。

姬云初呼吸急促，她镇定环顾四周，大颗汗水从额间鬓角渗出。眼前是众仙家手持本命武器，面露厌恶。姬云初喘着粗气将剑插入地面保持身体平衡。

望着眼前一众乌合之众，她用掌心擦去嘴角的鲜血。她咽下一口气，喉咙见满是血腥味。

“杀了她！”

“杀！杀了这个妖女！杀了她为我们死去的同门报仇!”

姬云初握紧剑柄，银白冒着冷光的剑上正往下低落着深红的鲜血。姬云初抬手擦拭脸颊的鲜血，掌心满是血迹而全抹在她的脸上，眼角的泪痣被鲜血占染地愈发妖艳。

被逼上悬崖退无可退，姬云初环顾四周，看着眼前正站在众仙家最前面的冷秋雪，她的心里在慢慢冷却。黑色的瘴气萦绕在姬云初的周身，她的脚后腿半步避开从冷秋雪剑芒上溢出的肃杀灵气。

姬云初张动嘴巴，干涸的喉咙只能发出轻微的声音。“师姐，不是我。”

辩解声掩盖在愤怒的叫嚣中。

“明疏上仙不要被这个妖女蛊惑了。她身上沾的都是无辜同门的鲜血。”人群中有人愤怒高喊惹来众人声声附和。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云初，你无从辩解，和我回去。”轻灵的声音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如冰川般凉透姬云初的心。姬云初转身运转灵力逃离，贫瘠的丹田被魔力束缚无法舒展真正的实力。

就在姬云初转身逃跑之际，胸口传来冰冷的触感，她迟疑低头，只见冒着寒气的利剑穿透她的心脏。这把细长的剑姬云初认得。这是凤茗迟收冷秋雪为徒时送的拜师礼物——玄参（cen）。

全身无力，姬云初手脚酸软跪倒在地，她垂首眼皮已经无力再撑开。耳鸣穿透大脑掩盖了四周的欢呼雀跃。姬云初只能感受鲜血以及灵力透过剑恣意逃离她的身体。

她的眼睛模糊，闭目之时她看见一只绣着银丝云影藏青色鞋子，精致的鞋子随着长衫裙摆而来。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姬云初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却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喂，醒醒，还活着吗？你叫什么名字？”耳边是一道清冷的询问。有人轻轻拍打姬云初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将她从无边炼狱中拉回来。温暖的怀抱里有令人安心的草药香，处于求生本能，姬云初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袖。

“姬……云初……救……救我”大脑还未恢复意识，姬云初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名字。

随后她呼吸急促而惊醒过来。多年东躲西藏的警惕让她意识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姬云初双眼朦胧睁开与一双深蓝色眼眸对视上。

如静寂深海的眼眸中透露着看穿万物的淡薄，与她对视，姬云初有一种无所顿挫的慌乱。面前的女人美得虚幻，眼眸中干净不被世俗沾染。淡红色的唇瓣衬托她有股破碎感。她的眉间正中有一点朱红色的水波纹令她原本淡泊的容颜平添了一抹妖冶艳丽。

此刻女人正微微蹙眉，一定是认出她了。姬云初运转体内的灵力防备。下一刻她便后背发凉。她的体内竟然毫无灵力。

女人抬手触及她的眉间。没等姬云初反抗，一股清凉的灵力从眉间传来。

被人陷害过，姬云初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她用手撑在女人的大腿上半起身。胸口传来剧痛，姬云初再次倒进女人的怀里。她低头看到胸口贯穿的利剑。

“咳咳……咳咳……”姬云初越咳嗽胸口越痛。口鼻中有热流涌出。只有额间一丝凉意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救她。

“凝气，别乱动，我的医术不济。只能暂时封住了你的血脉止住血。”女人将她搂得更紧，温柔的声音中带着虚弱。

姬云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昏沉对头脑搞不清今夕何夕。由于失血过多，姬云初再次昏昏欲睡，她隐约听到女人与谁在对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是锦悦上仙。

“阿音，这个女孩是谁？”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疑惑。

这道声音好像是灵泽上仙，阿音证实了姬云初心中的猜想。这是怎么回事？

锦悦上仙不是身陨了吗？胸口痛到窒息，姬云初最后陷入昏迷，想来这是她死前最后的臆想吗？

师怀音小心避开姬云初的伤口，她将姬云初往怀里搂紧，才顺着风茗池的方向望去。

只见凤茗池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绸缎，脸颊白皙消瘦的女孩，清冷湿润的眼眸无神。

她是冷秋雪，凤茗池要找的人吗？

与师怀音对视一眼，冷秋雪很快垂下脑袋，沾染血迹的小手紧紧抓着凤茗池宽大的衣袖。师怀音的目光落在凤茗池沾染血色的银白色衣袖上。冷秋雪似乎也察觉了师怀音的视线，她飞快放开手，将沾染污秽的小手藏在身后。

师怀音蹙眉不再关注毫发无伤的冷秋雪。她从戒指中取出一件披风盖在姬云初冰冷的身上。

“先不要问这么多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姬云初就要噶在这里了。

闷闷的胸口再也压不住，师怀音一口血喷在雪白的披风上。“噗……咳咳咳”

有一点温热的血液滴在姬云初的脸颊，姬云初陷入昏迷之时只听到凤茗池惊慌失措的声音。

“阿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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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