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陈瑶站在客厅休息,静下心才发现许枳南屋里一直没有动静,走过去推开门:“怎么还睡起觉来了?”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顿时坐起身,整个人汗淋淋,像是从心悸中醒来。
“怎么了?热的吗?”陈瑶担心地走过去,顺手拿过桌子上的纸巾帮她擦汗。
许枳南大喘着气,终于缓过神,摇了摇头艰难的扯了下嘴角:“没事,妈。”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心脏快要跳出。可她努力地回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可怎么想都想不起刚才梦的内容。
那段记忆就像是被锁了起来,她没有找到钥匙,无法打开查看。
日落的橘黄色光芒照进屋内,在混乱一片显得苍凉落寞。
做完几个深呼吸才故作轻松地转头:“陈女士我真的没事,别担心啊。”许枳南穿上鞋子,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随意地扎起。
手机上全是睡觉时的未读信息,她这才想起今晚工作室要聚餐给她庆祝拿下冠军。
“妈,我晚上不在家吃了,工作室聚餐。”
见她恢复活力后,陈瑶才转身走出去:“行,正好我也不想做了,和你爸出去下馆子。”
“去吧去吧,往贵的吃,你闺女请客。”许枳南忍不住笑,背起包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工作室的几个都是二十岁的的小姑娘大小伙,把聚会的地点约在了火锅店。许枳南到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做的板板正正,见她出现,拿出藏在桌子下边的蛋糕:“热烈欢迎我们许大摄影师——”
一时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
“…………”
许枳南社恐要犯了,她捂着脸走进去:“我真服了你们,别喊了,快坐下!”
“哈哈哈哈哈哈,老大不要害羞。”
“我要脸。”许枳南微微一笑。
工作室里的人都是从最开始什么都没有一起走过来的,关系一直很好,凑在一起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能很轻松的面对。
他们这几个人什么都聊,话题也跳脱,一会儿还在吐槽甲方一会儿就蹦到化妆品,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又聊起水逆要去拜佛。
“我真的觉得我最近水逆,倒霉的要命。”
许枳南嗤笑:“去拜拜佛。”
“我正有此意!”刚才说话的女生激情道。
林芙闻言拍案而起:“去龙岩寺啊!那里最灵验了!”
龙岩寺。
许枳南怔愣片刻,霎时间想起这是那封信中出现过的。她咽了咽喉咙,呼吸有些艰涩。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龙岩寺的长明灯?”林芙眼睛环视一圈开始卖关子。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龙岩寺不是禁止点长明灯吗?”
“对。”吸引了整张桌子的目光,林芙这才开口继续说:“不过是好多年前了,我有次去龙岩寺,有人点满了整整一天池的长明灯。据说是为了他女朋友求的。”
“满池的长明灯只为她一人所点,而且整整三天。”
火锅的热气扑满脸,许枳南有些看不清对面人。她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听着。
“这男人好爱他女朋友。”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林芙旁边的人开口。
“在那天去龙岩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么八卦当然要搜一下是谁,这么大场面肯定有人会报道,可惜当时所有新闻都被压了下去,在网上搜不到一点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林芙叹了口气:“这恐怕是龙岩寺天池唯一一次点亮长明灯。”
许枳南安安静静听完,半晌之后不知想起什么轻笑一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为别人的悲伤和遗憾中,她这一笑一时间都看向她:“老大,你笑什么?”
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就是突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室友都有男朋友,只有我没有,我就去了龙岩寺求爱情。”
有八卦在,还是老大的,谁都感兴趣:“然后呢然后呢?遇到了吗?”
许枳南抬眸微笑,开口道:“噢,然后拜成了送子观音。”
“噗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你啊老大!”
这件事情这么多年都没有印象,在刚才林芙提起龙岩寺时才恍然记起。
许枳南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段脱口而出的记忆,甚至让她怀疑这是自己的经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地陌生。
龙岩寺,龙岩寺。
为什么信中说他们在龙岩寺初遇,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枳南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似乎听到了梵钟敲响,眼前被迷雾笼罩看不清任何人。
这种感觉一直到晚上回家之后都没有好转,她坐在床上翻看了好多遍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手机上搜索引擎中的‘龙岩寺’不知道被她看了多少遍。
照片中的景象很陌生,许枳南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如果不是信中有她的名字,她都要觉得这封信不是写给她的了。
入睡前,许枳南定下第二天的行程。
长长的日程表被删除,只新增一个了地点:龙岩寺。
不管这段记忆是否重要,她都要找回。
龙岩寺是湘城著名景点,许枳南向来不喜欢人挤人,在此之前一次也没有去过。
今天不是周末,这里的人不算很多,她把相机拿在手里随处逛。
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许枳南就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像是误入了异世界,看到了不属于这里的场景。可当她眨眼睛时,前方的东西又消失不见。
梵钟敲了三下。
她停在了送子观音的佛龛前。这里的每一处都被打扫的很干净,蒲团凹陷让跪拜的人不至于难受。
“信女愿吃素三天,求求赐我一个男朋友吧!我的身份证号是……”
声音带着空灵从不远处传来,许枳南闻声回头,惊诧地望着她,不,应该说是看着以前的她自己。
那是二十岁的许枳南。
春天树木茂盛,风一吹殿外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后,她跪坐在半明半暗的交织处。
“噗……咳咳……”
一道刻意压低的笑声打破虔诚的祈祷,头发转了个圈落在肩后,许枳南回头望去——
男生穿着黑色冲锋衣半倚在大殿门上,背着光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整个人慵懒随意。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生站直身子轻咳一声,环抱在胸前的手微微抬起指了指她身后,好心提醒:“你拜的……是送子观音。”
“……!”
许枳南猛地回头看,菩萨怀中的小孩像是有意识般朝她招手。她惊呼一声,连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没来过好不好?我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女连男的手都没摸过呢,可不能跳步骤啊!求求了求求了!”
今天只顾着做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之后随意找了个殿进去,谁能想到进了一个送子的!
许枳南平心静气之后,朝殿前的男生微笑着道谢。春风吹动她的长裙,吹过发尾,她慢慢走过去时有种说不出的忐忑,只觉得心跳加速,以为是刚刚拜错佛的未落的心悸。
离得近了才看清男生的样貌。乌黑的头发下是深邃带着未落下笑意的眼眸,站直身子愈发挺拔的身高出现在许枳南的眼前,她要仰着头才能看清。
那是一张很俊朗的脸。
这么尴尬的事情被看到,许枳南顾不上欣赏,只想赶快逃离现场。她以为和这个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露水缘分,没成想不过半个小时又一次见面。
她站在茂盛的菩提树下,等待着寺庙中的工作人员帮忙寻找丢失的身份证。
短暂的等候时间让她足以心平气和。
这里的香火似乎有种很奇妙的力量,让人摆脱所有焦躁。
阳光从树梢落在她的脸上,许枳南半睁着眼睛,光影交错像是汇集的暖意。
带着试探地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许枳南……?”
她回过头,男人眼中有着未掩盖的笑意,和刚才一样不屑于掩藏。
许枳南认出他,正准备疑惑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下一秒,男人摇了摇手中的身份证。
“…………”
很好,全在一个人面前丢人了。
许枳南干笑两声,把掉落在胸前的头发别在耳后,上前接过弯着腰道谢:“挺有缘分的哈,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男生挑挑眉:“是挺有缘分的。”
“。”许枳南莫名地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嘲笑的意味。
像她这种丢三落四,连拜佛都能拜错的人不多了。
她想起包里还有两颗没吃的糖,拿出来递给面前的人。
“封口?”
“不。”许枳南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记忆消除糖。”
男人愣了下,随后笑出声,肩膀一颤一颤:“你可能比我更需要。”
……
八年过去,许枳南再次站在这棵菩提树下,周围的场景陌生又熟悉。
风吹动古树,沙沙的声音像是回忆片的背景音。
她想起来了一个人,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你是谁?
写信的人是你吗?
她想问面前的人,可是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八年。
许枳南攥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
模糊的场景愈发清晰。
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在她要下楼梯时,再次叫她的名字,阳光洒在两人之间,像是连接起来的鸿沟,又或是架起的桥梁。
“许枳南,我叫谢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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