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酒杯从世子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酒洒了一地,浓浓的酒香瞬间散了整个喜房。

陆沉月怔在原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酒气麻痹了神经。

书中,这位病秧子世子本就是个面目模糊的工具人,关于他的信息极少,从生到死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工具人”竟会是傅绍庭。

于陆沉月而言,傅绍庭说是他的一生之敌都不为过。

在傅绍庭转来附海二中之前,陆沉月是公认的长得好、家境好、学习好的“三好学生”。

可自从高二那年傅绍庭出现,不仅抢了他的年级第一,连他暗恋的女孩都主动和傅绍庭表白了。

最可气的是,每次这货得了便宜,还要故意在他面前流露出一幅漫不经心的得意样,那副傲慢的嘴脸,陆沉月想到就牙痒痒。

高中毕业后,他以为总算可以解脱了,没想到,傅绍庭竟然和他进了同一所大学,继续在他面前阴魂不散。

直到一年前,听说傅绍庭毕业后去了美国,陆沉月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漫长的折磨终于画上了句号,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上。

真是活见鬼了!

周围的下人们也如同活见鬼一般,惊恐地瞪着做出这种鲁莽举动的陆沉月。

世子爷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哪经得起这样的力道,当即踉跄几步,“嘭”地一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蜷起身子,捂着胸口猛咳起来,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

身着青衣的贴身丫鬟秋水最先反应过来,急声喊道:“快去叫府医!”

另一个橙衣丫鬟落霞则横眉怒目,恶狠狠地看向陆沉月,当即火冒三丈:“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呐!把他抓起来!”

守门小厮得令而动,两人匆忙去请大夫,另外两个体格健壮的则气势汹汹朝陆沉月逼近。

陆沉月心头一紧,骤然回神,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若这人是他认识的那个傅绍庭,那一脚便挨的不冤。

可看对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分明就不是。

而且不仅不是,这人还是书中的临安王世子、临安王的嫡长子、太后的亲侄子。

倘若这人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脱身,怕是立刻就要被拉去砍头陪葬。

这一刻,他是真想逃了。

两个小厮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左一右擒住他的手臂,用力按下。

陆沉月肩上一沉,膝弯顿时失力,“嘭”地一声也跪倒在地,正对着半米外咳得撕心裂肺的世子爷。

世子爷咳了许久才稍稍平复,吐出最后一口血沫,终于止住了那要命的咳嗽。

橙衣丫鬟跪在一旁为傅绍庭扶背顺气,见其好转,立即指着陆沉月愤然道:“世子,此人简直胆大包天,您看要如何处置?”

傅绍庭微微阖眼,极力控制呼吸,平复因剧烈咳嗽引起的不适。

气息渐稳后,缓缓抬眼,眼神仿佛毒蛇的信子般在陆沉月身上嗅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脸上,意味不明地盯了半晌,轻声问道:“你想让我如何处置你?”

那眼神仿佛在审视即将入口的猎物,陆沉月不适地偏开头,就在转头的刹那,对方唇角的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出于医者的本能,陆沉月一眼便看出了那血的异常,成色暗红浓稠,绝非正常鲜血。

陆沉月学医数载,对此极为敏感,那分明是淤血。又垂眸看向地面的血迹,血量足有巴掌大小。

他心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方才那一脚,阴差阳错地将对方堵塞的淤血逼了出来。

反复观察几遍,确认自己的想法后,陆沉月反倒恢复了镇定,他冷静地迎上傅绍庭的视线,声音平稳无波:“我是在为你医病,你反倒要处置我,是何道理?”

“医病?”傅绍庭挑眉道。

陆沉月看向地上的血迹,立刻展现出专业的态度:“你吐的血成色浓黑粘稠,显然淤结已久,我方才不过是助你通血活脉,逼出淤血。”

傅绍庭低头朝胸口看了一眼,失笑道:“你这医术,倒挺特别。”世子嗓音虚弱,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调侃:“看来,你对我的病,是颇有研究喽?”

陆沉月心底发虚,面上却一派坦然:“谈不上研究,不过是对症施诊,医到病除罢了。”

傅绍庭轻笑一声:“如此看来,倒是为夫不解风情了。”说罢朝两个小厮摆了摆手,示意放开。

话音刚落,一旁为傅绍庭扶背顺气的橙衣丫鬟眼神不善的指着陆沉月,愤然道:“世子三思!此人行凶时还口出狂言,如今分明是在狡辩,万万不可轻饶!”

“我陆家世代行医,莫非姑娘比我懂?况且……世子还没说什么,姑娘是想怎样?”陆沉月语气平淡,眸光却不自觉冷了下去。

陆沉月一点都不稀罕和这位世子攀关系,只是若想要小姑娘闭嘴,没有什么是比搬出她的主子更管用的了。

果不其然,橙衣丫鬟刚要张嘴争辩,就被一道慵懒清淡的声音出口打断:“落霞,世子妃的话,你没听明白?”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小丫鬟的脊背肉眼可见的一僵,急忙俯身应道:“奴婢明白。”

橙衣丫鬟抬眸时,看向陆沉月的眼神依旧不善,只是眼底深处貌似多了一丝震惊。

随后,下人们将二人搀起,小心翼翼地将傅绍庭扶到了床上。

傅绍庭懒洋洋地靠上床头软枕,目光看似无意,实则始终未从陆沉月身上离开过。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陆沉月!

他可太熟悉了。

陆晨曦的那本同人文他看了不下十遍,简直滚瓜烂熟,甚至在穿来前夕还在翻阅。

他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会与书中的陆沉月有一场婚礼。

当盖头揭起,那双如冷泉点墨般的眼睛看向他时,他便隐隐感觉不对。

未及细想,迎接他的又是当胸一脚,而当那声惊怒的“傅绍庭”响起时,他几乎瞬间断定,这具壳子里也换人了。

因为他非常清楚,书中那个隐忍的陆沉月,可不会像一只炸了尾巴的猫一样对他拳打脚踢,而是会默默准备一瓶毒药伺待良机。

没想到有一天,那个曾经处处与他针锋相对的陆沉月,竟跨越时空,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送到他的喜房。

他在心里无声的笑了。

傅绍庭不动神色地打量着陆沉月,在一身鲜红的广袖喜服的映衬下,清冷的眉目被镀上了一丝明艳。

比他记忆中任何关于这人的模样都要动人心魄。

当陆沉月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时,他有一瞬间,以为对方也认出了他。

可随着之后的言语交锋,他发现:好像并没有,可能陆沉月只是被他这张脸吓了一跳。

毕竟这是他们高中同学的同人文,陆晨曦创作时,将面容名字,甚至性格都一并复制粘贴到了书里。

陆沉月没发觉他也来了,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他认出陆沉月,其实才是意料之外。

书中,他疾病缠身,暴毙而亡,既然“本地”医生救不了他,那不如让这个“外地”医生试试。

他当即决定——让陆沉月留在身边为他治病,并且绝对不能暴露。

“庭儿!”

一声惊呼打断了傅绍庭的思绪,门外随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王妃来了,府医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原本宽敞的喜房被瞬间填满。

府医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为傅绍庭诊脉。

周府医虽不是宫中太医,但也是当年医考落榜中的名列前茅者,王爷闻其医术尚佳,便留在府中专门为儿子看病。

傅绍庭能多活十几年,其中就有周府医一半的功劳。

周府医凝神细查片刻后,惊喜道:“世子脉象虽仍有虚浮之相,但此前郁结的气血,竟比先前通畅了不少,此乃大好之兆啊。”

王妃李怀玉闻言,激动地眼中泛起了泪光,急切道:“周府医,此言当真?”

周府医正要详细回禀,却被塌上的人抢了先。

“当然是真的。”傅绍庭斜倚在软枕上,看向了一旁静立的陆沉月:“这还要多亏了我们世子妃,一进门便为儿臣医治了一番,儿臣此刻,只觉得浑身舒畅。”

陆沉月:……

那一脚还是踢得轻了。

“沉月。”王妃声音放缓,道:“你……也能医庭儿的病?”

“当然能医!”傅绍庭抢答道。

王妃顺着傅绍庭的视线看向了陆沉月,眸中带着讶异与不解。

陆沉月只恨自己没一脚踢死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刚要出口解释,话还未出口,就被榻上的人截了去。

“母妃,何止能医,世子妃还说对儿臣的病颇有研究呢。”傅绍庭一脸认真地说道:“陆家世代行医,医术精湛,依儿臣看,日后就让世子妃为儿臣医病吧。”

“胡闹!”一声怒斥猝然响起。

王爷傅玄礼听完儿子的一番话,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他身上本就带着征战沙场数十载磨砺出的肃杀之气,冷硬的面容透着震慑人心的威严,此刻更是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众人立刻低眉顺眼,屏了声息。

唯独躺在床上弱不禁风的傅绍庭对王爷的震怒视若罔闻,依旧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父王,儿臣岂敢胡闹?若非世子妃让儿臣活过来,儿臣日后要想见您,怕是只能托梦了。”

“一派胡言!”傅玄礼脸色彻底黑了下去,额角青筋都跟着突突跳动。

周府医见状,抹了把冷汗,急忙上前打圆场:“王爷,王妃,世子贵体初愈,需要静养,还是让世子早些休息为好啊。”

傅玄礼怒其不争地瞪了儿子一眼,拂袖而去。

王妃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傅绍庭额头轻轻一点,佯嗔道:“你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说完,又不放心道:“记得早些休息。”

随后也出了喜房。

丫鬟们为世子更衣后,撤出喜房前,将房门轻轻合上,喜房终于恢复了宁静。

陆沉月这才得了说话的空,他看向傅绍庭,问道:“我何时说过要给你医病?”

傅绍庭闻言,反而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被踹的地方,戏谑道:“这一脚,世子妃不打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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