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到那位买下我的妇人对面时,臀部忽然感受到了坐垫的柔软。我还从来没坐过这么舒服的凳子呢,不由得有些恍惚。
车厢里很暗,窗帘拉上了,我看不清那妇人的脸。
“你会做饭吗?”她突然打破了沉默。
“呃……奶奶教过我……我会做粥和那种——”我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家吃的东西。
“我们家从不做穷人的食物,”她冷冷地打断了我,“不管怎样,你先从厨房干起。厨师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厨房之外,你听我的。我叫戴安娜,记住了吗?”
“是的,戴安娜,”我低声回答,感觉有些被她的严厉吓到了。
厨房奴隶。我新的身份。总比做庙妓强。我默默祈祷,感谢shang帝。
经过一阵喧闹和颠簸,马车停了下来。我跟在戴安娜身后走下车,面前是一扇小小的双开木门,门旁两棵松树被修剪成了熊的形状。
戴安娜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皮肤呈橄榄色的壮汉走了出来。“普布留斯,把马带到马厩去,给它好好刷刷,”戴安娜指挥道。
“跟我来,”她又对我说。
当我走进走廊时,差点大叫起来,因为我的脚正踩在一条大狗上。准确的说不是真狗,而是一块由不同颜色的碎石块拼成的图案。那只狗张开大嘴,红色的舌头垂下来,看上去很是凶恶。
“别慌张,姑娘。家里没有狗,这个只是为了防盗。”女人说着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看我。“快点,别浪费时间,跟我来。我带你各处转转,你要留心听我说的话。将来如果行差走错得罪了主人,后果你可担待不起。”
我迅速跟随她穿过狭窄的走廊。眼前空间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宽敞的方形房间,屋顶中央有一个开口,阳光透过开口倾泻而下。开口下方是一个浅浅的水池,嵌在地面上,映照出晴朗无云的蓝天。一个年轻的男孩奴仆,手中拿着一块小小的多孔石头,正在用力地擦洗着水池周围的马赛克地板。
房间的四面墙壁上装饰着五彩缤纷的壁画,描绘了各样的神祇和风景。西墙边,放着三只大型木箱,精美地镶嵌着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宝石。我猜这些箱子也是类似于朱西斯家里的藏宝箱,只是它们要大得多。看来这户人家比朱西斯家还要富有。
我每走一步都在惊叹这座房子的美丽:马赛克地板、大理石柱子、辉煌而生动的壁画……一切都让我想起了“黑暗之家”,只是这里的一切都更加干净、明亮、鲜艳、生机勃勃。
对“黑暗之家”的回忆让我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卢弗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仰起头,强逼着眼泪流回眼眶,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情感,因为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得先活下去才行。
我们绕过了大理石水池,沿着画满壁画的墙壁走着,经过一溜矮门,我仔细一看,有的是画在墙上的假门,而有的真的通往另一些房间。
就在我惊叹于这些复杂的设计时,两大片厚重的丝绸帘幕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上面绣着一个手持权杖的长着翅膀的人。我认出了那是墨丘利——商人和旅行者的保护神,我曾在帕弗见过他的雕像。
“这是老爷的办公的地方,”戴安娜说道,“未经召唤你不能进去。而且一般他也不会召唤你,因为有专门的仆人在里面服侍。”
突然,房间里传来了刺耳的咒骂声和女孩的尖叫声。帘幕被拉开了,一个年轻女孩被粗暴地推了出来,摔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人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他怒气冲冲地对女孩大吼:“笨蛋!你知道那个花瓶值多少钱吗?比买你的银子多十倍!现在——现在你把它打碎了——你这个赔钱货!”
“主人,请原谅我。我真的很抱歉。”女孩含泪哽咽着。
“原谅?原谅你能修好我的花瓶吗?还是能让墨丘利赐给我一个新的花瓶?”那男人嘲笑道。随即他转头瞪着戴安娜,厉声说:“戴安娜,你是怎么训练这些女孩的?这丫头打碎了我宝贵的科林斯花瓶的一角。我花了三百金币买下它,用三十层豪华的丝绸包裹起来,从以弗所一路小心翼翼地带回来。现在它毁了!从今天起,我每月从你的工资里扣五枚银币。你要用十六年来偿还!”
戴安娜僵硬地点了点头。
“给她十鞭子,赶紧的。别让她在这里碍事,”那男人又吼道,然后走进了他的房间。
“是,老爷,”戴安娜回答道,然后朝房间角落的一扇门大喊:“太基古!把这个笨蛋丫头带到惩戒室,给她十鞭子!”
随着她的命令,一个金发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双臂上戴着宽宽的臂环。他一言不发地把女孩拖走了。然后戴安娜转向我说:“正如你所见,在这个家里,有时人们要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所以,注意你走的每一步,远离任何麻烦事或麻烦人,否则你会挨的鞭子比她还多!”
哦,主啊,请赐我智慧和力量,帮我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生存下来!
戴安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领我向前走。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一个带柱廊的宽阔庭院。庭院中央是一个美丽的花园,盛开着红色的剑兰和其他花卉。
“不,为什么要是剑兰,还要是红色的……”我低声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再次涌起的回忆。
戴安娜和我来到了花园对面的一扇小门,小门旁边整齐地堆放着劈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和几个罐子。“厨房在这里,”她说,“明天一早去见厨师长,他会给你分配任务的。”她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顺便提醒你,他叫加拉,是个暴脾气,最讨厌女孩子用娇滴滴的声音跟他说话,你可小心点,别自讨没趣。”
最后戴安娜带我来到厨房对面挂着黑色粗麻布帘子的门前,说:“这里是女奴们的宿舍。进去以后最右边的铺位是你的。明早鸡叫之前来厨房,迟到的话就等着挨罚吧。明白了吗?”
“明白了,夫人。”我点头说。
看到戴安娜的灰发被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染成金色,我才意识到我在罗马的第一天就快结束了。那一瞬间,所有的骨头都因疲惫和酸痛向我发出抗议。我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看着通向我的新家的帘幕,喃喃说道:“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今晚我至少有张真正的床可以睡了。”空气中一瞬间似乎充满了幸福的味道,刺得我鼻子发痒。但就在我掀开粗麻布帘子时,一个女孩压抑的呻吟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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