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二日,窗外的雪还是厚厚的积了一层,像是蛋糕师在这里洒了满地的糖霜,带着晶莹的透亮。

张珏睡得很沉,好像忧虑的事情即便是没有着落目前也再不能影响她什么了,只是这会儿尽情在享受银装素裹的浪漫。

这人瞌睡多,即便是再晚睡着,没有任何影响的情况下也能睡上十个小时起步。

她眯着眼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天才刚亮。

混沌的意识和沉睡的躯体还未清醒,忽然有个念头,她觉得自己也挺适合在这里生活的,这作息时间完全就是正正好的。

这时间表面上看上去虽是有些晚了,天却是才刚刚明亮起来。

房门微微遮掩着,从餐厅传过来一阵浓浓的奶香。

她做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才开始穿衣,她穿着柔软的拖鞋走到窗边,神情有些淡漠。

原本是没什么忧虑的,忽然看见林实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她愣神了好几秒。

那张照片的背景也是在雪天,她见过。

张珏忽然回想起来年前自己和祁远路过酒楼的时候,店里人声鼎沸,陈域一人坐在门口抽烟的样子。样子还是散漫,眉头几乎没有舒展的时候。

他眉毛很浓密且长,偏偏眉尾是向下垂的走向,看起来有种慈悲的感觉。

寒风无情,刮在人脸上生疼。他像一幅雕塑静止在那里,好像只是离开一步就等不到林实回来那样。

她那时候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作罢,从前对爱情不理解的人忽然对这个词语有了很多种定义,譬如他们那样的,大概就是分别的故事。

这照片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两年多,仿佛这两年多只是两个星期,陈域大概率期盼着,林实一定会回来。

张珏叹了口气,才慢慢走出去。

林实做了早饭,说是早饭,不过是馕和奶茶。原来清晨那股浓浓的奶味是奶茶,张珏喝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

另外,看见馕又是感到很惊喜的,昨晚心心念念的没想到大早上能吃到。

她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问“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出去买的。”

窗户是落地窗,一眼能将外面的环境看个清楚,那奶油般丰富的雪总是要将人冻到凝固再融化的,她感到心下一动。

“我走了就很难再来了。”

张珏坐在凳子上,嚼完便没再进食了。

反观林实,她向来做事总是从容不迫的,一举一动优雅得像一副油画。

“嗯,回去好好沟通。”

“你呢?不想我?”说完,她又接了一句“没有想念的人。”

那句话讲完后,两人沉默了几秒。

“小玉,我一直以为我能忘记从前的。但偏偏越是这样想,有些事情就越是清晰。人说而立之年应该什么都能看淡的,我总觉得自己在踏步,怎么都走不出自己圈的一寸土地。”

猫咪咬着毛绒玩具在木纹砖上翻来覆去,有时候也会跳到毛毯上,空气中通过光影都能看到它飞舞起来的绒毛。

数不清的、微小的存在。

张珏长了长嘴,却不知道开口要说一句什么。

劝人的话谁都会,往往总是大家同为局中人。

她忽然看两年前的一张照片,林实去长白山拍的。枯槁的树林上堆积着大朵的雪花,轻盈的雪花汇集到一起也有份重量。

即便是这样轻盈的雪,也有托起它们的基础。

她说了句话“真希望人的生命如同雪花,凋零即融化。”

可是生命永远短暂,永远漫长。

也是这一天,忽然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那一天。

“我总觉得,每个阶段都应该有新的成长,认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我已经很努力了。”林实把手里的汤匙放下,低着头淡淡道。

如果想念是有办法抑制的,她想找到答案。如果悲伤能被轻而易举地化解,那快乐的真谛应该简单即是最好的。

其实感情里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张珏一直都知道。只是放在现下,她总因他们两人感到难过。

“周蔚呢?怎么样?”

“你还想着她呢,她忙着为情消沉、感春伤秋,都不像我记得来看你。”

“呵,你这词语用得倒是贴切。”说完,林实又问她“你不是也为了情?”

“我是为了我们的感情。”

林实抿着嘴笑,感觉自己像个坏人一样,非要掀开她血淋淋的伤疤。

张珏没再说什么了,看见她发愣,林实问“不吃馕了?”

“明天我带上飞机吃吧。”

“.....明天我带你去买新鲜的带在路上不是更好?”

张珏没回答,因为她不吃纯粹是为没什么胃口而找的奇怪理由。

两人那天很无聊的度过那天的,其实也是没多少时间留给她们。

只是利用那点时间她们出去逛了逛,看见卖餐具的时候,张珏跟林实说了祁远那幼稚的行为,后者含着淡淡的笑。

“晚上吃火锅吧,这么冷的天?”

“行啊。”

张珏看着餐具,想要买几个带回家,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

两人在菜场买了一些自己爱吃的菜,种类多却每一样都没多少,吃火锅就是吃个热闹温馨劲儿,味道也变成了其次的。

她们出门时穿得很厚实,耳罩手套都安排上了,也依旧感觉寒冷。

“林实。”

提着菜她们往回走,张珏喊她。

“怎么了?”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新疆,以前我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你在?我觉得下雪天也特别温馨。”

林实笑了笑,说“你这话应该跟祁远说。”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友见面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了她们一路。

下午,张珏在屋里收拾东西,她倒是积极,明天的机票,今天下午就开始收拾了。

昨天太累,没来得及收拾,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围巾给林实。

恰好也是这个时间,林实从卧室拿了两个首饰盒出来。

“这什么?”

“你要是有心就认为是礼物。”

“那我要是没有良心这就怎么称呼?”

“纪念品。”

张珏展颜轻笑,又说“我上你这儿来旅游,你给我当导游呢?”

她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只是看见那玉脸色有些奇怪。

“你给我买平安扣干嘛?我又不要男人保护。”

林实沉默了几秒,道“给周蔚的。”

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张珏笑得更加大声了,又边说“还是你损。”

可不是么,周蔚前脚丢了前男友送的平安扣,林实后脚就送一个。

生怕她对上一段感情念念不忘,也怕她真的就忘了曾经互相浪费的时间,不管值不值得。

说起来,两人又聊起来了那件事。

想起来,那还是去年张珏结婚的时候,林实回去了一趟。

其实在也没待几天,总担心着什么。

她的确是回去参加张珏和祁远婚礼的,只是没想到周蔚那闪电般的恋爱了了短时间。

这件事倒也不是林实瞎猜,只是见她状态不对还抢着去抢捧花,一系列举动令人起疑。

于是她私底下问张珏怎么回事,但也没什么隐藏的,张珏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了。

也不是要取笑谁的,只是觉得有些没想到。

毕竟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谁还没几段恋爱,总认为感情这种事大家都应该看得很淡然的。倒是周蔚就真的好像的的确确是碰到了一片蔚蓝的海,付诸真心往里扎了个猛劲。

偏偏又碰上了难得的海啸,这回想上岸都难了。

于是张珏的婚礼到了晚上像是周蔚的主场,她拿着酒瓶可劲儿撒欢,两姐妹也说不了什么,毕竟爱情这东西就是毒酒,谁喝了都得死一回。

张珏当下好奇心更甚了,便在婚后的第二天就带着林实去了文山青的针灸店。

如果要用一种形容来描述文山青,他大概是像一阵清风,来时带着各种醉人的味道。

那之后,林实和张珏更加不劝周蔚了。

她觉得文山青身上也挑不出毛病,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他不是周蔚的那片蔚蓝的海。

两人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聊起来那天,林实忽然感叹了一句“有的人像风,有的人像雨林。”

“陈域像什么?”

这话像是一个媒介,引诱出爱情分子。

林实听到这个问题时嘴角还在笑,温温柔柔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说了句“像雪山,我靠近就会融化。”

这话带着玩笑之意,讲来讲去都离不开他们最深刻的冬季。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那一段爱情也是甜蜜的。

张珏也笑,看着行李箱她忽然感觉惆怅,也许是因为和林实分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是觉得自己和祁远还没解决的问题变得更加模糊了。

但往往人并不会因为模糊了问题而感到窃喜,是因为事情还未解决本身是带着不负责任的心理。

沿途的风光无限洁白,而正是因为这洁白的美,人内心的恶往往最为纯粹直接。

想到这里,张珏觉得自己不再奢求什么有关感情是否只靠爱联系起来的,哪怕是因为别的,好像也没有太多实在的意义了。

“我这一走,咱们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林实抱着猫正在给它顺毛,她眨了几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

张珏笑着没说话,所有的答案都在心里,不必回答。

新疆的晚饭吃得较晚,因为天黑得更晚。

林实住得这个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小面积。

两人都在厨房里准备涮火锅的菜,张珏不长做饭,剥蒜和削皮,她都能行。

林实看她那样子说“我想着祁远也不错啊。”

“怎么说?”

“他做饭多吧?”

“嗯,是的,还可以。”

这回答还挺敷衍,既不知是祁远人还可以,还是他做饭还可以。

“我们等会儿去茶几那里吃行不行?我想看电视。”张珏询问林实的意思。

“行。怎么在家受虐待了?”

“算不上,但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林实没再说话,她们都是追寻心之所向的人,索要的东西自然更多。再者,贪婪本就是人性使然。

菜洗好摆满了小小的茶几,这地方不大,两个人在此都显得这间屋子没那么宜居。

准备就绪,锅里滚烫的红汤开始散发出阵阵勾人的香味,坐在客厅里,能看见屋外的雪山,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猫循着味道而来,它乖巧地蹲在林实旁边,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眼神此时变得无比愚蠢。

“你看它,像不像傻子?”

林实抱它在怀里,疼爱无比。

“陈域都没这待遇。”

“......”

张珏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实就把它关进笼子里了,再也没什么能够打扰她们吃火锅了。

没看什么烂俗电视剧,选了部电影,又是爱情片。

《梅朵与月光》,张珏选的。

两人讨论着剧情,她看过原著,试图找寻其中被改编的地方。

这时,祁远打来电话。

手机在温馨的氛围里响得有些突兀,手机在林实旁边,她不慎看见来电人。

她轻笑一声,说道“呵,还挺粘人。”

张珏拿着手机没动,也没说话,皱眉看了看时间。

“接啊。”

林实说完,按了电影的暂停键,去了厨房。

橱柜里放了奶啤,光顾着聊天,刚刚忘记给张珏准备了。

她这间房子方方正正,户型很好,哪个窗户往外看都有很好的北国风光。

张珏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讲电话,脸上有故意而为之的克制。

她无意识地揪着地毯上的毛,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还挺消耗东西。

林实走过去点了根烟塞到她手里,就去玩儿猫了。

生疏的夫妻每天通过手机联系彼此,简单的问候已经是目前最亲密的接触了。

“吃饭了吗?”男人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些试探。

“嗯....正在吃,你呢?”

那时候武汉的天已经黑了,但屋外正是堵车的时候,祁远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远处能看见宽敞的道路上亮了霓虹和此起彼伏的车灯。

“吃了。”

是,单位食堂吃的。

他白天联系了老两口前几天说的那个楼盘,销售邀请他空闲时间去看户型再详细介绍。祁妈妈打了电话,说舅舅送了鹿肉过来,让他们晚上回去吃饭,祁远找了个工作忙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都变得漫长,他抱着猫有种孤寡的感觉。

“吃什么了?冷吗?”

“火锅,屋里不是很冷。”

张珏吐了个烟圈,瞟了一眼林实方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烟雾缭绕让人迷离,加上火锅的味道,整个屋里多了颓靡之感那,渲染气氛。

屋里没有烟灰缸,她弹在了垃圾桶里,烟灰一落下去便碎了。

“我们也很久没火锅了。”

张珏一想,他这纯粹是没话找话,两人出去吃饭都少见的,火锅哪里排得上号?

“嗯。”

说完,谁也没再多说一句。

一阵沉默之后,张珏先讲“手机聊天吧,我吃饭呢。”

祁远应了一声,急切地说了句“我一直在家想你。”

这话说出来是给对方一种压力,因为他将问题解决了,却没改变实质。

张珏叹息一声,说“知道了。”

电话挂完,兴致少了几分,她始终没有把原因给林实讲,矛盾发生了,问题解决了,如何修复呢?

“聊完了?”

林实把猫又关进笼子里,走过来。

“嗯,说完了。”

张珏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喝了一罐林实开的奶啤,味道不像想象的那么爱喝,随即放在桌上了。

香烟抽完了,电话也结束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为什么这么说?”

林实给她碗里夹了菜,问到。

张珏事无巨细地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讲完又说“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吗?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的心情就变得特别奇怪。明明已经换了助理,但是我就是不舒坦。”

“因为主要问题不是换助理,是跟你在一起之后他不懂得跟别的异性保持距离,没有边界。”

“对,我觉得我在意的也是这个。”

“好好调教吧。”

张珏没再说话,低头吃起东西来,盯着屏幕心里在想别的。

林实盯了她一会儿后,调侃道“你这心里光想着男人去了。”

“哎呀,我是这意思吗?”

林实笑,没说话。她现在是没有忧愁的,说起话来感受不到疼痛,自然爱开玩笑了。

“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

张珏问,这也是来的一个目的。

林实没说话,看起来像真的沉浸在这顿晚饭里。

火锅的热气不断往上飘,熏得惹人眼眶湿润。

吃完晚饭,两人都慢悠悠收拾残局,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

话题总是离不开身边的几个人,偶尔聊到工作张珏总能义愤填膺地说上一堆话。

林实问她结婚感觉怎么样,她反问“你想结婚了?”

“没,问问。”

张珏思考了一会儿,想到小S的一句话,借用道“我不羡慕任何一个走进婚姻里的人。”

林实笑弯了腰,还挺消极呢。

好友见面总是话多,所见所闻的稀奇事总是要搬到台面上来讲,总算是除了情感以外找到不少乐趣。

后半夜里,林实笑得不行,劝她明天还要去机场,早点儿休息。

张珏乐此不疲说“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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