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一拍即合不多久学生就下课了。

这边的下课铃并不准时，多数是校长卡着时间去打铃，像寺庙的钟声一样守时，只是更为清脆。

“铃铃铃.....”

玩是小孩儿的天性，即便一贫如洗的操场上并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但他们也能在这短暂的课间找到一些取乐自己的事情。

土地上用树枝画的图案在跳房子，也有用野花野草捆绑在一起做成的“手绢”围成一个圈在玩儿丢手绢。也有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的。

看了一会儿又看看万祎，眼神里写满了胆怯。

万祎那时候还没恋爱过，更不要提有没有生育过。但这儿的一切景象，和所有纯净的双眼，让她深感心灵沉痛。

大概是想起了还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即便是生活慢慢好了一些，但那段难熬的时光依旧记忆犹新。

靠在墙边的小姑娘很瘦，衣服并不安静整洁，脑后的一把头发犹如枯草。万祎不该这样想的，人的贫瘠不能仅凭双眼去判断。但她总觉得那身衣服并不合身，像是谁不要的，穿在羸弱的身上，里面像是只装了她还在呼吸的骨骼。

万祎走到她旁边，口袋里还有一块巧克力。

她摸出来递给她，那姑娘看了看她手上的巧克力，又看了看万祎，没有拿，别开了视线。

“拿着吧，好吃。”

万祎说，实在没有语言了。

那小姑娘被迫地接着，嘴里嗫嚅着什么，万祎没听清。

或许她习惯性地说了方言，万祎没听懂。

她也不计较，去找何青了。

音乐课是三年级的，半大的孩子回归课堂后藏匿起了自己的调皮，双手放在课桌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万祎自我介绍了一下，只说了名字，随后讲起今天由她来上一节音乐课。

德智体美劳的课程算是娱乐，引得台下有一阵压抑的小欢呼。

万祎问他们都会什么歌，有孩子抢答“国歌”、“世上只有妈妈好”，仅仅两首，再无其他。

知识的匮乏限制了太多想象，一切不先进乃至落后的文明，在这里一览无遗。

她把歌词写在黑板上，粉末从黑板上离开，有一些跑进了她的鼻腔，变得呛人。

书写的过程中，她听见屋外别的教室传来一阵阵音乐单词的朗读声，颇为有节奏。

简单的单词发音，从孩子们最终朗读出来有种清脆宏伟的声音，那是新生力量。

万祎面对着黑板，不称职地走神笑了笑。

从前的歌曲都不算难，整首下来有较多重复的地方，所以写下来也没花太多时间。

大概是事与愿违的，她原以为自己能轻松地开口唱出这首简单的歌，但没料到，实际上是带着颤抖的。

好在曲调悠扬缓慢，即便是紧张也没能影响整首歌的发声。

万祎先唱了一遍，后又带着他们一句句地教。

从前坐在讲台下，不觉得教育是件多么操心费神的事情。

这会儿轮到自己实践了，有些东西真不能轻视。

万祎渐入佳境，学生们也用心得厉害，教了几遍后，大部分学生都能跟着唱了，即便也有吐字并不流畅和并不在调调上的。

但她很满意，毕竟第一次，一些差池或是出错也都能理解。

学习是个熟能生巧的事情，唱了两边很多学生已经能够自己唱了，并不需要万祎一句句地教了。

但也有个别一些实在没有半天天赋的选手，怎么教都感觉差点儿什么。

万祎认真听着，把几个实在学不会的学生喊到身边，再一句句地教学。

当时，教室的学生都在为学习同一件事情而共同努力着，大家都沉浸其中。

教室此起彼伏的歌唱声已经不能听出原本歌曲的曲调了，就像树林的鸟叫都混在一起时，已经不能明白每一声鸟叫的本意是为何。

何青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靠在墙边看了一会儿，万祎才发现他。

原因是，看着最后十分钟即将下课，她准备再让大家合唱一次看看今天的学习成果。

他靠在黄土色的门框上，歪着头看她。脸上还含着笑，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万祎当即就觉得这人很有少年感，即便皮肤已经晒得并不算白皙了。

大概是有职业操守，两人对视了一眼，万祎就转移了视线，继续自己刚刚准备好的课程安排。

学生回到座位上坐着，万祎喊着“预备”。

歌声原本悠扬的曲调，从一群新生的孩童嘴里唱出来，有种青春的向往和生机蓬勃的意味。

唱完时，下课的铃声还没响，有孩子害羞地问万祎下次上课唱什么歌、还会再来吗之类的问题。

万祎当时都没有反应的是件，她的意识只有一个，那就是应该能尽力为这些学生做点儿什么。

“下次还来教你们唱歌。”

一个小小的承诺，让他们的心发生了一段时间的亢奋，随即，一阵奇怪的欢呼和掌声在教室里响起，万祎也跟着笑起来，

上完课，校长留他们在学校多玩儿一会儿再离开，但他们靠徒步行走，天色将晚时再回去难免太晚，看不见山路更是无法行走。

跟孩子在一起很多时候心境也容易发生变化的，不论周围环境如何，但心里总感到无比纯粹和洁净。

当时，他们上完课要告别。那是学校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间是四点半，日头还高高地挂在山头，并未有要落下的迹象。

学生们蜂拥而至地往外跑，校门口并没有家长接送，只有小孩子成群结队地往外走。

他们的家都在山脚下，高低不齐地木屋，跟河边的吊脚楼有些像，但也不是，楼下空出来的一层是为了避免蛇虫爬进屋里，另外还能养些家禽。

家里的农作物都种在梯田里，每一块的面积都不大，像一小片翠绿汪洋的海域。

何青被一个小孩儿喊着去他们家摘樱桃，原因是小孩儿的爷爷说家门前的樱桃树结了好多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才特意嘱托。

万祎实际上是不太好意思跟着去的，嗟来之食，总感觉不自在。

更重要是的，果园里的水果他们可以拿去卖钱，来补贴家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万祎更加觉得受之有愧。

小孩儿和他的几个同学走在前面，何青跟万祎走在后头，他们时不时回头看着他们嬉笑，一脸纯真无害。

“我们可以去买。”

万祎扯了路边的一根草捏在手里，晃来晃去，若无其事地说。

“没事，少摘点儿。不然下次去帮忙，人家都不好意思。”

事情比她想得要更深层一些，于是万祎问“你之前去帮忙啦？”

“嗯，帮过忙。”

那时候，心是荒芜里注入了生机，在某一道分界线接壤的地方，他们变得亲密起来。

也许只是一方的，但目前，他们是都有感觉的。

还没走进，小孩儿便开始欢快地往家里跑，用方言喊着爷爷奶奶。万祎并不能听得，何青告诉她的。

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两个老人，都穿着粗布麻衣，深蓝色和黑色，颜色并不鲜艳。

他们都很瘦，戴着一顶草编的帽子遮阳，出来时又摘了，走过来迎接他们。大概是因为长期劳作的原因，脚步并不是颤颤巍巍的。

他们讲着当地的语言，万祎站在旁边没插嘴，也听不太明白，只得一直笑着。

他们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像是一片干涸分裂的土地，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坚毅。

眼神虽是浑浊了，但同样炯炯有神。

何青脸上的笑没有停过，他们握着的手有种时空交替的错觉，看过去时有种知青下乡的感觉。

聊了一会儿时间，何青便拉着她去果园摘樱桃。

人类的悲伤是可以轻描淡写的，只要痛苦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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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万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