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孔雀,放肆,不得对王无礼。”迦楼罗长老呵斥。

孔雀耸了耸肩膀,低下了头。

迦楼罗长老凝视眼前少女的容貌,微微叹息,“看来王后将你的一部分记忆也封印起来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照夜,你生下来就是雄性的凤鸟,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是!”朱羽照夜激烈地喊道,她倒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摇头,“我明明是……”

她试图矢口否认,但从心底涌上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在歧途中拨开了迷雾,眼前霍然开朗,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中,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迦楼罗长老道:“当年朱雀族内乱,趁着六位长老都不在重明天都的时候,有人意图杀害你,王后带着你离去,忙乱中只有一队贴身侍卫跟随她。”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等我们得到消息,赶到梧桐神木之时,你已经被龙王带走了。当时,王后为了保护你,在你身上施下了终极幻术,硬生生地把你从男性体转换为女性体,而前任巫王白泽,又为你巩固了这个幻术的时效,这才瞒过了那只迦凌鸟的眼睛,为此,你的母亲和外祖父都付出了最后的生命力作为代价。”

远方战场的声音是那么地清晰,那是生者濒死的呐喊、是亡魂不甘的哀号。

朱羽照夜浑身冰凉、胸口却滚烫发痛,她……不,他喃喃地道:“我是朱雀的王……我是雄性的凤鸟……那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再喜欢琉光吗?我要离开他吗?”

孔雀冷冷地道:“照夜,别再欺骗自己了,再强大的幻术也无法变为真实,你已经成年了,幻术的效力正在消退,正是因为这样,碧碧鸟才能觉察到你身上的气息,带着我们找到了你。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完全恢复为凤鸟真身,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不可能留在无寐海了。”

碧碧鸟在孔雀的肩头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这是一种罕见的异禽,天生碧色妖瞳,最擅魅惑人心。

“你住口。”朱羽照夜忽然暴怒,“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跟你们走,我要留在琉光身边,我不要离开他!”他说完,转身就跑。

孔雀展翅飞起,越过朱羽照夜,截住他的去路,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带着冷酷的意味对他说:“龙王他不可能再带着你回无寐海,他注定要死在这拓兰平原,照夜,你回去是要为他送葬吗?”

朱羽照夜猛然一拳狠狠地打在孔雀的腹部。

孔雀猝不及防,一声痛呼,被朱羽照夜打得弓下了腰。

朱羽照夜揪住孔雀的衣领,把他拎起来,用喷火的眼睛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琉光是最强的,他不会被打败,更不会死!你再敢乱说话,我揍扁你!”

孔雀被朱羽照夜揪着,他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们派出了十二个最精锐的战士,与因达罗王联手,龙王再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哪怕不死,他也必然在这次战斗中受到重创。”

迦楼罗长老缓步走来,沉声接道:“我们已经在拓兰平原上准备好了空间法阵,届时将以十万人族和九万神族的生命为祭,打开前往婆娑界的通道,通道的入口,就在龙族阵营中心,就是龙王所在。龙王重伤虚弱之下,绝对无法脱离。”

孔雀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嗜血的兴奋:“以龙王的力量等级,他会在空间通道中被碾为粉末,真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那一幕。”

朱羽照夜慢慢地松开手,茫然地道:“十万人族和九万神族的生命……你们疯了吗?”

迦楼罗长老淡然道:“那是他们自愿的。北方天界的部族,想要摆脱浮黎天帝的统治,他们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如你所说,海琉光很强,他是龙族降临天界之后最强大的龙王,也是我们最大的障碍,为了除去他,朱雀族中十二位高贵的战士同样甘愿赴死。照夜,清醒过来吧,别再沉迷于虚无的幻术中了,想想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不要让朱雀的王血因你而蒙羞。”

朱羽照夜艰难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又缓缓睁眼,他的眼眸赤金,仿佛染上了战场的血色,他的目光扫过迦楼罗长老和孔雀,那种锐利的锋芒,竟让人不可逼视,迦楼罗长老和孔雀低下了头,朱羽照夜却一言不发地离去。

朱羽照夜的腰身挺得笔直,背影却显得萧索而孤独。

孔雀望着他远去,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好想打他一顿,简直蠢到无可救药,我都不愿意承认这是我们朱雀的王。长老,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龙王?”

“无妨。”迦楼罗长老平静地道,“一切听从天意吧。如果……白泽所说的那个预言是真实的,那么,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风从远方刮来。重明天都高高在上,悬浮于空,四只玄武神兽俯视下方的生死战场,无悲无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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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羽照夜失魂落魄地回到龙王营帐中。海琉光依旧没有回来。

太阳落下又升起,漫长的夜和漫长的昼,朱羽照夜没有阖眼,他抱着膝盖坐着,默默地等待。时光是无声的煎熬,熬不过那念想和彷徨。

待到第四次太阳落下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朱羽照夜一激灵跳了起来。

门帘被掀起,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墨檀扶着海琉光进来。

海琉光松手,一个圆圆的东西落下,骨碌骨碌滚到朱羽照夜脚下,朱羽照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是因达罗王的头颅。

“照夜,点灯。”墨檀的声音带着惊慌和急切。

朱羽照夜来不及思索,依言点燃了帐中的灯烛。

没有风,烛光凝固,照亮了海琉光苍白的面容,他的铠甲已经完全染成了红色,他的手捂着腹部,血从手指缝中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朱羽照夜瞪大了眼睛,他想呼唤海琉光的名字,竟胆怯不敢出声。

墨檀扶住海琉光在床榻上躺下,又匆匆忙忙从外面打了一盆清水端进来,而后打开了她的药箱。

朱羽照夜慢慢地靠近海琉光,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为他拭去脸上的血。

海琉光望着朱羽照夜,烛光落入他的眼眸,带着血的湛蓝,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照夜。”墨檀忽然严厉地道,“走开,转过身去,不许看。”

海琉光缓缓地合上了眼睛,他的嘴唇和脸色一样惨白如纸。

“快点,走开!”墨檀急了。

朱羽照夜不明所以,但此情此景,他只能如墨檀所说,僵硬地走开,在角落里转过身。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海琉光压抑不住低低的喘息。

朱羽照夜想象着墨檀在为海琉光脱去衣裳,她可以看见他的身体,只有她可以。一股无法控制的戾气从朱羽照夜的心底生起,他握紧了拳头,如此用力,直到掌心刺痛。

海琉光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

朱羽照夜下意识地微微一动,就听见海琉光低微、但是不容抗拒的声音,“照夜,不要回头。”

如他所言,不能回头。朱羽照夜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空气里充满了血的味道,那是海琉光的血,从他的身上所流淌出来的,新鲜而……甜美。朱羽照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冲破胸口。

时间凝固在烛光里,被一点一点地焚烧成灰烬。

许久许久之后,才只听见墨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了。”

朱羽照夜迟疑地转回身。

北方平原的冬天是寒冷的,墨檀或许是怕海琉光重伤后虚弱难耐,为他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海琉光躺在塌上,长长的头发垂落于地,看过去竟有一种柔软的错觉。

朱羽照夜呆呆地望着海琉光,他的神情过于异样,海琉光从未在朱羽照夜年轻飞扬的脸上见过那样的惶恐和忧伤。海琉光勉强伸出了一只手,朝朱羽照夜微微抬了抬。

朱羽照夜几乎是飞扑了过去,跪坐在海琉光的身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墨檀柔声对海琉光道:“你睡会儿吧,再不休息,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不行。”海琉光低低地道,“重明天都还停驻在那里,战斗还未结束,我无法安睡。”

墨檀不再多说,默默地背过身去,取出了一只曼殊沙华香,悄悄地点燃。

香气袅袅飘散,如月光下的风,拂过花、拂过水,于无声处缠绵。

海琉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朱羽照夜的神思也有几分恍惚,墨檀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在他的鼻子下晃了晃,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道扑鼻而来,朱羽照夜一下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陆吾的声音在帐篷外面响起,带着几分焦虑:“墨檀,王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墨檀答道。

没有海琉光的命令,陆吾不敢进来,只是在外面踌躇着道:“那……你能不能过来看看阿迦叶,他的伤势有点严重。”

“我才不要管他呢。”墨檀口中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了一点担忧的神色,她把那个绿色的小瓶子递给朱羽照夜,嘱咐他道:“让琉光先睡一会儿,你好好照看他,有什么事情就把这瓶子打开给他闻一下,他马上会醒过来,知道了吗?”

朱羽照夜接过瓶子。

墨檀拿起药箱,才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板着脸对朱羽照夜说道:“对了,琉光伤得很重,你千万不能碰到他,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

“知道了。”朱羽照夜闷闷地应下。

墨檀出去了。

时间沉寂如水。烛的影子是黄昏的颜色,照着海琉光沉睡的容颜,他的睫毛长而浓密,是用水墨勾勒出的深蓝。

心中的念想是长夜里不能熄灭的烛光。朱羽照夜痴痴地望着海琉光,记起了迦楼罗长老所说的空间法阵,那不知道何时降临的致命危险,他想,如果就于此时、于此景,和海琉光一起沉入空间裂缝,一起化为无尽尘埃,他也是愿意的。

他低下头,用脸轻轻触碰海琉光的手。海琉光的手总是带着海水的冰凉,而朱羽照夜的脸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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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没有任何**或百合因素,笔直言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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