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温筱下午待在教室，都能听到江行跃和他同学在外面排练。

现在想起来，温筱觉得自己最喜欢那段时间。每天下午班上没人，她坐在教室里看书，而江行跃就在小花园里弹吉他。恍惚间，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虽然旁边还有一个拉小提琴的李云涛，但温筱自动屏蔽了他。

自从下定了要和江行跃出现在同一块榜上的决心，温筱把仅剩的那点周末看小说的时间也剔除掉。

周末写完作业，她会拿出自己买的卷子来做。计算着时间，以前看小说的时间刚好能多做一套数学卷子。数学老师给他们布置了每日一题，都是比较有难度的压轴大题，温筱每天自己在教室钻研出来后，回到寝室会问姚可欣知不知道怎么做，需不需要自己和她讲讲。

姚可欣每天下午的每日一题都是抄她同桌谢奥奥的，每天都抄，抄多了她自己也心虚。所以当温筱要主动给她讲题的时候，她没放过这个听课的机会。

“不过筱筱，你自己都写出来了，还每天花时间给我讲，不觉得耽误你学习吗？”

“不会吧，我在网上看到的学习方法，说‘教是最好的学’，我把自己学到的，通俗易懂地讲给你，那才证明我真的学到了。而且，这些大题我也是费了老劲才解出来的，跟你讲一遍，思路兴许会更清晰呢。”

“真有你的，温筱。来吧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时候市一中的规矩是早上8：00开始早自习，8:20正式上课。但徐飞说她们是文科生，理应多拿出时间来背书，而早上是普遍认为记忆力比较好的时刻，所以徐飞都要求1班的学生7:40到教室。

数学是文科生的一个大敌，每天的数学作业几乎占了他们二分之一的作业时间，温筱也不例外。为了在学好数学的路上不放松其他科目，温筱给自己订了一个7:00的震动闹铃，每天7:20就到教室背书。

那些早起背书的时刻，晚上讲题的时刻，周末刷题的时刻，在五月底的月考成绩上得到了安慰。

温筱在1班成绩单前排看到自己的成绩，班级第四，年级第七，数学134。

当天晚自习，冯婷叫1班年级前10的几个人一起上五楼去拍照。赵雪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口红，照着镜子细细给自己抹上，又转头看一旁还在背单词的温筱，“来点儿？”

“不了吧。”温筱脸上没化妆，单单涂上这个口红，那岂不是很突兀啊，温筱心想。

“哎，来点儿。”这次没等她回答，赵雪直接倾身过来给她嘴唇涂上。

温筱一开始还觉得别扭，毕竟之前从没接触过。不过在赵雪把镜子递给她看之后，那股别扭劲消散不少。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有气色了很多。

文科前10名不全是1班的，也有一些一层次二层次的黑马。像1班和2班这种特招生组合成的班，是不划分层次的，或者说，他们是超越1层次的存在。

校团委的办公室不小，但一下子涌进十几个学生，还是显得有点局促。有的自来熟的学生已经自然地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能坐的地方有限，赵雪和温筱没打算去和她们挤，反正拍不了几分钟就要回去。

“都到了没有？”校团委的女老师坐在办公桌上，抬起头在数数。

“不用等人齐，谁来了先拍谁。”说话的男老师拿着摄影机，看来今天的照片是由他来拍了。

赵雪和温筱没入座，离后面拍照的白墙最近，摄影师依照就近原则，叫她们两个先拍。

赵雪先拍好，就现在旁边等温筱。温筱走过去，在摄影师正对面站定。因为没戴眼镜，她努力瞪大眼睛，团委的门被推开，温筱下意识移眼去看。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那个身影温筱再熟悉不过，是江行跃。

其实后来想起，温筱觉得挡住脸，江行跃的身形挺拔高瘦，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但那时候，在没有戴眼镜的情况下，她就是能一秒感觉到，那是江行跃。看到身影心里一沉的瞬间，她就知道。

“诶，同学，眼睛别乱看呀，再拍一次。”

温筱慌乱移开眼眸，重新看向镜头，脸上因为摄影师的话不自觉染上了绯红。

“好了，可以了。”

温筱小跑过去在接近门口的地方拉上赵雪的胳膊，和她一前一后推门走出团委办公室。在经过江行跃的时候，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和江行跃打招呼。

怎么说两人也算是有过一些交集的，路上遇见打个招呼其实也挺正常。只是温筱怕自己自作多情，也许江行跃早就忘记了，那到时候自己一定很可笑。

还没思考出结果，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刻，江行跃先她一步开口，“hello”。

温筱抬眼招手，闷声回了声：“拜拜。”

走出团委门口，温筱如临大赦。分明才五月，她的后颈和额头，已经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诶，你和江行跃认识吗，刚看你们打招呼来着。”

“之前因为徐老师，他来借过我的练字作业。”温筱挑了个无足轻重的往事说给赵雪，这的确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源头。

温筱顺着话头，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之前不是拍过吗，团委老师为什么不用以前的照片，要让你们重新来拍？”

赵雪笑了一下，思肘了会儿，“大概是觉得高中生太苦,逼了，每天都长得不一样吧，所以每个月照片都要更新。”

温筱听完也跟着笑起来，这实在是一个现实又带点夸张成分的玩笑。

月考结束，紧接着来的是校园十佳歌手。十佳歌手的时间安排在星期天晚上，因为星期天晚上班主任一般都不上课。

让温筱震惊的是，虽然高三的学长学姐不被允许报名参赛，但学校仍然允许她们到现场观看，还为他们划分好了座位。

姚可欣拉着温筱坐在前面，温筱把自己的震惊说给姚可欣，姚可欣一脸亢奋，“要不怎么说别的学校喜欢阴阳我们呢，玩儿得好学得好，学校还贼舍得在学生身上砸钱，这要是我对家我也嫉妒啊。”

好像的确是这样，和同层次的其他高中相比，市一中对学生的惯例条例相对来说要轻松很多，就连校园活动也办得比其他学校多，这是温筱后来在校园墙上看到的。

在那个老师体罚学生的风气还盛行的时候，在很多家长看来，学校的成绩实力是和管理的严厉程度是成正相关的。所以孩子不在市一中读书的家长，也经常和校方一样，看不起市一中，认为其不懂教育，但这样的家长往往会在高考成绩出来后打脸。因为最近四年的高考状元，全部归在市一中麾下。

主持人说完介绍词，第一个选手登场。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儿，脸上花了花花绿绿的妆，温筱猜她要唱的歌也许会比较沸腾。

音乐伴奏刚一响起，就听到周围一阵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温筱还在不明所以，就听到姚可欣在旁边喊：“我靠，是《Butter-Fly》啊！！！”

看姚可欣这兴奋劲儿，足见这首歌的火爆程度了，温筱觉得自己和同龄人好像有点代沟。温筱在后面的大屏幕上看到，这是动画《数码宝贝》的主题曲。要不是屏幕上有中日互译，恐怕一首歌下来，温筱也不知道别人在唱什么。

在那个大家学一门英语就觉得够够了的年级，温筱感慨还有人能完整地唱完一首日文歌。应该是源于热爱吧，虽然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热爱的东西，但除了“热爱迎万难”之外，温筱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解释。

这首歌放在第一个演唱确实有效，场子很快热起来，到了副歌部分，温筱甚至能听到全场大合唱，不过应该也有人和她一样，对这首歌不太了解，坐在场里摸鱼。

一般学校在举办活动的时候，市一中不会对学生的手机问题管得太多，所以这会儿已经有很多学生拿出手机来录视频了。

温筱坐着无聊，也把手机拿出来开机，想着遇到她没听过的歌的时候，她就看看小说，毕竟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小说了。

那时候还在流行古早狗血小说，温筱从初中开始看，到了高中口味也还是没变。小说里那些主角的爱恨情仇，足够热烈，也足够刻骨铭心。现实生活中没办法体会的情感，温筱在小说世界里体会了个遍。

正看到激动的时候，女主出逃就快被男主发现，温筱在下面替女主捏了把汗，拿着手机屏住了呼吸。

姚可欣激动地一把抓过温筱胳膊摇晃，“筱筱快看！”

温筱被姚可欣这一晃悠，手机晃到了地上，心也被吓得一颤，“哎哟，怎么…”

话还没说完，温筱低头在地上捡起手机，抬头就看见江行跃和李云涛上场了，镜头扫到江行跃，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引得下面的女生一顿欢呼。

2班队伍里，几个男生，应该是他的朋友，也在跟着起哄：

“好想和行跃哥哥谈恋爱！”

“江行跃我男神！”

“行跃哥哥我想跟你生猴子！”

温筱听得止不住发笑，连带着肩膀也在抖，她是真的觉得有意思，怎么他的朋友都这么有梗？

灯光闪烁，江行跃和李云涛的合奏开始。熟悉的前奏，是那首温筱在教室听他们断断续续排练了一个月的纯音乐《青石巷》。

温筱第一次听青石巷，还是中考完刚拥有手机的时候，在钢琴块上听到的。那时候身边的朋友都在玩儿一些联机游戏，但温筱唯独喜欢钢琴块，别的太复杂的她也学不来。

温筱收起来手机，没再看小说，盯着大屏幕，听他演奏。身边很多同学掏出手机来录像，温筱本可以混在人群中一起录，但她想没必要了，她已经有了独家视角。

演奏到一半，高.潮部分江行跃好像弹错了一个音，男生嘴角一咧，似羞涩似明媚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容被后面的屏幕放大，温筱心跳加速的瞬间，听见周围一阵尖叫，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心动。

“我靠，能不能不要那么笑啊，让人有想犯，罪的冲动他知不知道！”

“完了，我觉得我的竞争压力又大了。”

“我就跟你说这是男神女神绝佳的展示机会吧，你还不去，下次我必须给你报名。”唐琳娜在后边和赵雪开玩笑。

“你有病吧，咱俩上去打退堂鼓还差不多。”

“……”

周围的女生七嘴八舌的交谈传入温筱耳朵。努力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光荣榜上，温筱以为自己离他更近了一步，却忘记了他是多受欢迎的存在，忘了也有很多人在喜欢他。

本以为和他说过话，有了联系方式，她以为这会有点不一样。现在看来，自己只是台下，众多他的迷妹中的一个。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不会因为她单方面的努力而变得近，只是自我想象自我感动罢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远，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