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将军府，程榭正喝着茶。

边关没有大事，白羽尘就让他回了京城，跟程樕住几天。

然而，这么安分就不是程家人了。

片刻后，宋楠进了门，作揖道：“程将军好。”

程榭身上的一种铠甲气息让人不怒自威，心生恭敬，眼底似乎有火苗般灼热，却也弥漫出杀气。

程榭笑道：“宋大人啊，坐吧，待会儿还有位大人物要来。”

宋楠局促地坐下，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您叫我来？”

程榭让侍女给宋楠倒了杯茶，笑道：“提前说就没意思了，等那位过来，咱们一块儿商讨。”

宋楠点点头，不敢多言，毕竟程榭看起来随时可能把他劈了。

宋楠又开始找话，道：“将军，程二公子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程榭嗑着瓜子，道：“樕儿在里屋歇着呢，不愿见人，回头我让他请您喝酒。”

宋楠冷汗都快下来了忙摆手道：“不敢不敢！谁敢劳驾程二公子？”

程榭笑道：“这有什么的？我和他都是晚辈，孝敬您是应该的，反正我们也没有父母能孝敬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进来个还挺有气质的老头子，一看就是睿王，毕竟是白羽尘亲大爷，该有的气势还是有的。

程榭看见老王爷进来，笑道：“王爷，您胡子别再给气歪了。”

睿王愤怒地坐下，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对程榭道：“你给评评理！就因为前两天那个姓魏的说的那番话，我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程榭笑道：“王爷，你自己别生气，摄政王不好，换一个就是。”

宋楠正色道：“您的意思是？”

程榭笑道：“想必今日我叫您二位过来，也都知道原因了吧？”

宋楠心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俩似的有八百个心眼子，我他妈去哪儿知道？！”

程榭看出宋楠的不解，笑道：“好吧，我就说一次，我想起义。”

这话说的，有点太开门见山了。

程榭见没人搭话，又道：“本来我还想约齐济昌齐大人过来的，结果他称病了，那现在就只能是咱们仨说说。”

宋楠有些害怕，道：“将军，这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程榭笑道：“我听说宋大人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好像是投奔了宁太妃，是吧？您说，一个女孩子家家，投奔的又是我姑母，要是我不想让她活，她能过得舒坦吗？”

宋楠半点没想，立刻道：“我同意！全听将军驱使！”

程榭又看向睿王，笑道：“您是宗亲，但是，您觉得不敬先祖的罪名，您担的起吗？”

睿王十分硬气，道：“就算是进刑狱，我也不怕！”

程榭笑道：“我记得，我有位拜把子兄弟就在刑狱当差，您觉得，要是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睿王心道：“老程当年也不是这么会要挟人啊，这孩子是跟谁学的？”

程榭笑道：“若是您不愿意，我就只能让您体验一下了。”

睿王想了想，道：“行吧，不过，你若是要起义，带我们俩干什么？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给你打仗去？”

程榭笑道：“那倒不必，您二位只用受苦给我当个人质，自然，我也不会伤您分毫。”

睿王道：“意义何在？”

程榭喝了口茶，笑道：“王爷也有绕不过弯子的时候？好，那我就说一遍。首先，您就当去我那儿歇两天，也不用担心朝政了。其次，皇上不敢不管您，毕竟是宗亲，他不想背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号。最后，这只是一个要挟，咱们的关系可不能断啊。”说着，用手背将一碗茶推到睿王手边。

睿王也没有怀疑，拿起杯子就喝下去了。

程榭笑道：“王爷就不防备我？”

睿王笑道：“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你不是会害我的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益关系，互为棋子罢了。

程榭看了眼宋楠，笑道：“宋大人，您也别犯怵，您还能信不过我？宋翊璇的命，可在我姑母手里，要不是当初姑母收留她，你现在都该给她上坟了吧？”

宋楠立刻道：“我同意！”

睿王对程榭道：“依你现在的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榭笑道：“为了咱们的安全，我不能说，不过，日后您也会知道的。”

宋楠压低声音，道：“所以，将军是想坐皇位了？”

程榭笑道：“我可没有野心啊。”

“若是我想要天下，何必等到现在？上边人有指令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叫您二位过来不是？”

睿王和宋楠回去后，程榭就去了程樕屋里，道：“樕儿啊，哥哥没办法了。”

程樕笑道：“哥，这是怎么了？想杀谁？我帮你。”

程榭笑道：“哥哥要做大事，你能牺牲一下吗？”

程樕看了眼程榭手里的茶杯，拿了过去，喝干净了。

“能为哥哥效劳，樕儿在所不辞。”

程榭道：“你不好奇我要做什么吗？”

程樕笑道：“从小你和父亲教我最多的就是少问，我不找死。再说，时候到了，我不能挡了哥哥的路。”

顺阳五年三月二十一，程氏次子程樕薨逝，葬于边关。

几天后，宫中。

程榭刚和白羽尘讨论完边关将士的饮食问题，才出了圣辰宫，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魏九安。

魏九安笑着，行了个礼，道：“程将军，自从我入朝，还没见过将军本人，今日一见，果然令百姓心生敬畏。”

程榭笑道：“魏大人，您进来身体如何？我那边新到了些龙井，可要尝尝？”

魏九安摆手道：“可不敢！上次就因为我进了湘王府，就遭了三个月的罪，这回可不敢跟大人们有来往了。”

程榭笑道：“是宋大人太较真，回头再见着他，我替您说说。”

二人客套几句，程榭就切入正题了。毕竟，起义虽然艰难，但要是有魏九安通风报信，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魏九安听完他的话，迟疑片刻，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您以后还是别说了，免得惹事生非。”

程榭道：“为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想做皇帝，我只是帮一帮瑜王殿下罢了，瑜王殿下本来就该是皇帝，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魏九安笑着，眸中充斥着狠戾，道：“我不管谁本来就是皇帝，我只知道，现在的大梁皇帝是顺阳帝，别人还轮不上，您要是真起了这样的心思，那您就去做吧，反正后果您都见到过了，古来将相，有不臣之心的鼠辈，早就入土了。”

程榭笑道：“既然魏大人不愿意，那我也不逼迫了。”说完，拱手行礼，就走了。

魏九安进了屋，看见白羽尘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下巴，不知道是思考还是发呆。

魏九安笑着走过去，道：“羽尘？想什么呢？”

白羽尘看见他过来，道：“我总觉得最近程榭好像瞒着我什么，但是感觉又不是很准确。”

魏九安给他捏了捏肩膀，笑道：“我倒是知道了点什么。”说完，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刚才在门口程榭说的起义一事。

白羽尘听完后，微微蹙眉，道：“今天你没见程榭，也没跟他说话，记住没有？”

魏九安轻轻啄了他一口，笑道：“你倒是够警惕。”

白羽尘道：“我怕又跟上次似的，哪个图谋不轨的参你一本，万一……”

魏九安双手环住他脖子，亲昵地道：“哪有那么多万一啊？再说了，我都去过一次刑狱了，早就没什么可怕的。对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白羽尘喝了口茶，道：“我倒是想好了，就是要你帮我，你可以吗？”

魏九安正色道：“万死不辞。”

白羽尘站起身，从身后书架的一个抽屉里拿出虎符，严肃地道：“子矜，我准你调动军队，近几日加强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虎符分成两半，一半白羽尘要留着，另一半交给了魏九安。

魏九安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虎符，道：“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白羽尘将他扶起来，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再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子矜，你明白吗？”

魏九安坚定地看着他，道：“明白。”

白羽尘把他抱进怀里，道：“子矜，我只能信你了。”

魏九安一只手拿着虎符，另一只手抱着他，道：“放心，我说过，我绝对忠心。”

白羽尘点点头，道：“我知道。子矜，若是真有那天，你不能上场打仗，就在军营里指挥，还有羽昼和陆明泽，你们一起还有个照应。我留在京城，万一程榭兵分两路，我也好在京城抵挡。”

白羽尘又道：“韩辰也得去，他虽是文官，但熟读兵法，让他帮你们出谋划策也是再好不过。羽昼和陆明泽上场杀敌，韩辰研究阵法，你派兵，好好守着边关。”

魏九安笑道：“好，你安排的自然周全，到时候看情况再变动，只是这事，韩大人他们不能知道，对吧？”

白羽尘笑道：“嗯，韩辰他们不能知道，你也是，最近除了上朝就别出长生殿了，我有时间就去找你，防着宁太妃点。”

魏九安笑了笑，道：“那我现在就回去？”

白羽尘想了想，对门口的安烬道：“你帮朕把奏折搬到长生殿去。”

魏九安：“倒也不必这么防范。”

白羽尘道：“我这不是怕你回去的路上被绑架嘛。对了，安烬，把我的被褥也搬过去，还有那些衣服。”

魏九安虽然无语，但还是道：“你的被子长生殿有，就拿衣服就好了。”

安烬：“谢羌过来帮我。”